第39節
姜紅兵安慰meimei,他一手提著竹簍和魚,另一只手護著小妹往車壁上靠,用身體將熙熙攘攘的人隔開。 姜寧立即輕松多了,她吁了口氣,“那就好,不然我后面得考慮早點回家了。”好趕上后勤車。 她明天開始得天天往楊市跑, 后勤車三點半發車早了點, 其實是客車時間更合適。 “我以后得買個小轎車, 愛啥時候回家回家。” 說話間客車又擠上幾個人,空間再度被壓縮, 姜寧嘟囔兩句, 姜紅兵摸摸她的腦袋, 笑:“好呀, 到時候咱撿好的買。” 親哥貼心安慰,她沖他笑笑,“嗯”地應了聲。 只是說歸說,其實兄妹二人都知道,小轎車暫時肯定是買不到的,畢竟除了錢,還有政策方面的影響。 買是買不上,不過姜寧卻看見了一輛。 快到軍區大門時,一輛黑色小轎車迎面而來,與晃悠悠的小客氣擦肩而過,噴著尾氣快速馳遠。 姜寧皺眉,這車她認識,是方涵的,剛才瞥了眼,還恍惚看見對方坐在駕駛座上。 她看看腕表,快六點了。 趙向東許衛國他們一般六點出頭到家,方涵趕著這時候出來,難道是不想和丈夫碰面? 自從方涵上次負氣回了娘家后,就沒在家屬區出現過,昨天趙向東出于關心,詢問過一下。 畢竟大冷的天,任務繁重忙得連軸轉,兄弟還沒有媳婦給打理一下后勤,實在夠嗆的。 許衛國當時嘆了口氣,“她說過陣子再回來。” 大過年的也待在娘家,這是直接把小夫妻的矛盾放上明面了,許家年也沒過好。 不過許衛國不是給爸媽告媳婦狀的男人,被親爸教訓要包容,又被親媽催著去接媳婦,他去了,不想遭完岳父岳母連番責備后,方涵還不愿意就此下臺回家。 兩次過后,他既疲憊又沒時間,索性擱下了,畢竟人手緊張不能老請假。 許衛國簡單說了幾句,不愿深談,趙向東幫不上忙也沒法,只好作罷。 這些姜寧也旁聽到,現在看見方涵的車,她不禁想,不會是生氣許衛國沒有繼續來哄人,收拾細軟回娘家常住吧? 她搖了搖頭,人家夫妻的事她說不好,但許衛國回家跟住宿舍似的,也挺不容易的。 “咋啦,寧寧。”姜紅兵順著小轎車方向看了眼,見小妹搖頭,問了一句。 姜寧隨口答道:“剛才那車是許衛國媳婦的。” 姜紅兵聞弦音而知雅意,他是個聰明人,這幾日住在小妹家,三言兩句聽了一耳朵,腦子一轉,就明白了個七八。 “人家兩口子的事,你別摻和。” “我有啥好摻和的?我當然不湊上去。” 兄妹說了幾句,客車已經“吱呀”一聲停下,馬路對面是軍區大門,姜紅兵趕緊護著小妹擠下去。 “哎,終于到地方了。” 下了客車,姜寧長長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媽呀,擠死人了!這還是她又親哥護著的情況下。 “走吧。” 姜寧想幫忙拎點東西,姜紅兵沒讓,“這點兒東西又不重。” 等面前的客車開走,他招呼小妹過馬路。 “咦,這咋回事呢?” 客車一移開,眼前空曠能直接看見軍區大門口,姜寧順勢一瞥,她略有詫異。 只見軍區門口站了三個衣裳陳舊的高大男人,正與大門哨的兵哥們說話,三個漢子低著頭似乎要離開,兩個哨兵有些焦急拉住人,不停說著什么。 不過離得遠,聽不見說啥。 姜家兄妹對視一眼,不明所以,不過也不妨礙他們往那邊走去。 “小陶同志,這是干啥呢?” 這么大一群人在拉扯,姜寧自然不能視若不見,她常出入跟兵哥們還算熟悉,走得近些就揚聲打招呼。 小陶,全名陶強,正滿腔焦急,一聽這聲音大喜,“嫂子!” 他回頭一看,愈沉的夜色,果然是姜寧往這邊趕來。 “嫂子,你終于回來啦!” 陶強先是回頭大聲喊了兩句,隨后對那幾個漢子喜道:“看看,是趙營長家的嫂子回來了。” 他一邊拽著人,一邊向姜寧招手。 姜寧挺詫異的,這幾人是誰呀?聽話語似乎在等她?!可是她一個也不認識呀。 而且大門哨是軍區第一道門戶,哨兵戰士們都得經過嚴格訓練,才能出日常任務的,他們有大大小小的紀律要遵守,反正她來了這么久,就從沒見過類似眼前般略有些混亂的一幕。 心里正疑惑著,不過姜寧腳下一點不慢,已經三步并成兩步趕了上前。 “小陶同志,你喊我咋回事呢?” 姜寧問話時,見旁邊那三個漢子看過來,她微笑點了點頭。 “嫂子,他們說是趙營長的老戰友,是來探望趙營長的。”終于找到人了,陶強松了口氣。 姜寧驚訝,隨即她看向那三個男人,“同志們好,原來你們是我家向東的戰友呀。” 眼前幾個風塵仆仆的漢子健碩魁梧,挺高大的,一個典型國字臉,而其他兩個臉型稍圓點,一個眉弓特別高,另一個左眼角有個硬幣大小的傷疤, 他們大約三十左右吧,長相硬朗,都推了個板寸頭,雖身上的衣裳很陳舊,還有補丁,但眉目正氣,站立時下意識收腹挺直腰腿。 生活在軍區一段時間的姜寧,對這種特別的氣質非常熟悉,她毫不懷疑幾人退役軍人的身份。 她也不懷疑對方說的話,畢竟誰敢招搖撞騙到軍區來呢? 姜寧只是有點兒奇怪,剛才發生了什么?為啥拉拉扯扯的呢? 不過她也僅僅心里好奇而已,面上一點不含糊,笑盈盈招呼道:“我今兒出門沒在家,你們等久了吧?” 姜寧隨即埋怨陶強,“小陶同志,你咋不給我家向東掛個電話呢?” 戰友來前沒通知,但打個電話進去,趙向東出來接一下人還是可以的。 陶強冤死了,“嫂子你不知道,趙營長在開會,電話打進去通知不了。” 姜寧恍然大悟,轉頭對戰友們說:“同志們,東哥可能晚點才能回來,不如先去我家等著吧。” 最年長的國字臉忙道:“好的,謝謝弟妹。” 他隨即介紹自己,“我叫彭弘毅。” 彭弘毅介紹完自己,又分別指了身邊兩個同伴,“他叫胡國川。” 眉弓特別高的那個。 “他叫田斌。”臉上有塊小傷疤的那個。 姜寧態度十分熱情,讓局促的三人心定了定,胡國川和田斌忙道:“嫂子好。” “你們好。” 姜寧笑著應了,接著又介紹了身邊的姜紅兵,等雙方打了招呼,她笑道:“我們進去吧。” 進去軍區,就算是退役軍人,也得按規矩登記,一個負責登記的兵哥招呼三個人過去,姜寧見有空隙,才壓低低聲問陶強,“小陶同志,剛才咋回事呢?” 她其實還有點疑惑,彭弘毅三個熟悉軍營規矩,既然沒提前知會,那肯定有心里準備的,咋不等等呢? 這地方偏僻還沒啥車,他們應該本來打算宿一夜的,突然要離開挺不合理的,而且陶強幾個一反常態留人也奇怪。 姜寧實在敏銳,這邊剛問,那邊陶強已經低嘆了一聲,“嫂子,其實他們找到不僅是趙營長呢,他們也是一營許教導員的戰友。” 一營許教導員,就是許衛國,兩人多年搭檔,有共同的老戰友太正常了。 換而言之,彭弘毅幾人是來找趙向東許衛國兩個老戰友的。 “哎?不對呀!剛才我看見方涵的車了。” 姜寧一聽陶強的話,立即想起方才方涵飛速馳過的小轎車,“難道……” 她眼前晃過彭弘毅方才說話時略帶忐忑的臉,三人很局促,再聯想他們之前想離開的行為。 不會吧? 陶強還真點了點頭,“是的,嫂子。” 原來,彭弘毅三人來到軍區大門詢問,陶強他們知道對方是退役軍人后,好感自然有的,于是立即往營區掛了電話。 然而不湊巧,趙向東許衛國都在開會,通知不進去。 男人通知不到,于是大門哨就通知嫂子們,姜寧出門未歸他們知道,但方涵下午回來了呀。 陶強一個伙伴往家屬區去傳話,剛走了兩步,就見方涵的車出來了。 結果很不愉快,方涵跟許衛國正慪著氣,本來就不打算搭理他的戰友的,又驟眼見了一身破破爛爛的彭弘毅三人,蓬頭垢面一臉菜色,棉襖洗得發白還摞上補丁。 方涵面子功夫是真不到家,剎那之間沒掩飾住,本來冷著的臉露出了一絲不和諧的神情,回神后拋下一句“不認識”,就一踩油門走了。 彭弘毅幾個雖窮,但真不是來打秋風的,他們就是路過這片,想來探望一下老戰友。 大男人自尊心還是有的,一時難堪只想趕緊走人,甭丟人現眼了。 變化太快,目瞪口呆的陶強幾個忙上前拉人,剛拉扯兩下,姜寧兄妹就回來了。 “就是這樣了嫂子。” 陶強說著說著有幾分黯然,他也是窮苦農民的兒子,要是這幾年沒混上去也得退役,退役后大概和彭弘毅幾個差不多,物傷其類。 “方涵她……” 姜寧皺了皺眉,沒有繼續說下去,不過,她這回覺得方涵確實是過分了。 和丈夫鬧脾氣的女人,大多愛遷怒與丈夫有關的人和事,方涵也不例外,只是她的遷怒時機不對,而且很不巧,她性情有些驕縱,還不善掩飾情緒。 一樣樣湊在一起,就太傷彭弘毅三人的自尊了。 許衛國最近常來姜寧家吃飯,從言談舉止,她對這男人有些許了解,恐怕這回很難善了。 她嘆了口氣,不管了,這是人家的家事,自己目前還是先招待好丈夫的戰友吧。 等彭弘毅三個登記好以后,姜寧拜托陶強等會再往營區掛個電話,告知趙向東這件事。 接著她和領著彭弘毅三人往家屬區走去。 姜紅兵是人jingzi,雖不吭聲,但陶強的話一句沒落下,不用小妹打眼色,他就配合著活絡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