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黃小依朝蘇曉歉意地笑笑,蘇曉拍拍她的肩膀,卻沒有多說話。 有些事說多了,也沒有意思。 當時她之所以讓出床位,也沒有想其他,就是見她恐高的厲害,出于戰友情。 但是童剛說的沒有錯,軍隊的紀律高于一切,如果什么都以戰友情為主,那么就紀律不成紀律,還要那些條例干什么? 這也是她需要改變的地方,前世在醫院里呆久了,一看到有人發病,就自然而然條件反射地上前幫了。 現在想起來,自己已經回到過去了。 現在的自己還不是醫生,還只是一個剛入伍的小女兵,連軍銜也沒有。 只有挺過三個月的新兵訓練期,她才能成為一名真正的戰士。 她坐了下來,趁著還沒有點名和熄燈,趕緊把書面檢查寫出來,否則事情一耽擱,怕又完不成了。 上面檢查很好寫,前世她就曾經寫過幾次,只要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就行。 在黃小依也咬著筆頭思考如何下筆的時候,蘇曉的書面檢查已經完成。她疊起藏在了褲兜,之后默默地穿起了作訓外套,只怕等不久就要點名了。 “蘇曉,你要出去?”見她在那穿衣服,另一個女兵問。 蘇曉解釋了一句,沒多久就聽外面響起了一陣尖銳的口哨聲,之后聽到教官在喊:“點名了,趕緊的!” 蘇曉這邊早已猜到會有點名,所以她這邊什么都已經準備好了。 但其他小女兵沒有意料到會有點名這一出,可還都穿著短袖短褲。 于是在手忙腳亂中開始了穿衣之旅,甚至有女兵埋怨蘇曉:“你怎么都不提醒下我們?” 蘇曉看了她們一眼:“我提醒了。” 這時她們才想起來,蘇曉似乎真的提醒過,但當時她們在干什么?她們在說笑,在聊著美容保養等話題,沒把蘇曉的話當一回事。 這一想起來,全都漲紅著臉,誰也沒有再敢埋怨。 女兵穿衣服的速度,還是不夠快,直到有人過來敲門板。蘇曉率先出去,就見到各個寢室都在手忙腳亂地穿衣,真正穿戴整齊出來的沒多少人。 蘇曉算是第一個跑到訓練場,就見到已經有一排的教官等在那邊,領頭的就是童剛。 因為沒有人,蘇曉站在那里,倒是把目光望向了童剛,這個自己前世的丈夫,這一世還沒有結婚的未婚夫。 不得不說,童剛長得棱角分明,有七分像童政委,還有三分相似胡團長,可以說他是集了父母的所有優點。 雖然現在因為當了兵而被曬黑,但又不得不承認他是帥氣的,特別是那一雙眼睛,望過來的時候,能攝人心魂。 這個男人一直都是優秀的,十五歲被他父親扔到部隊,經歷過多少場戰役,能夠升到現在這個職務,那是他用自己的戰功換來的。 童剛正在查看著女兵們到位的速度,突然感覺到一道目光,認真又帶著一絲探究。 望過去,卻見是那個叫蘇曉的小女兵,她的眼神太過專注,這讓他微微皺了皺眉頭,之后又放松下來。 此時,女兵們陸陸續續已經差不多到場,因為走得急,很多衣服都還沒穿整齊,有的甚至鞋子都是穿著有點兒反,鞋帶沒系的比比皆是。 童剛已經收回了心神,掃視著這些衣冠不整的女兵,眉頭已經緊皺。再對比那邊干凈裝束,最先到達訓練場的蘇曉,這種對比度太強烈,以至于不免讓他多看了幾眼蘇曉。 心里想:嗯,這個女兵不錯,以后多觀察觀察,重點培養。 點名很簡單,也就是看士兵的機動能力和反應能力,還有到位問題,這些問題拋卻之后,點名也就沒什么了。 很快,就點完名散了隊伍,蘇曉并沒有急著回宿舍,她找上了童剛:“營長,請等一等。” 童剛回首,見是那個漂亮的小女兵,挑眉望向她,以眼神詢問她什么事。 蘇曉從褲兜里掏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張:“營長,這是我寫的書面檢查。” 女兵巧笑兮兮,那青春的氣息在撥動著他的心神,但很快就被他拋在腦后,他接過書面檢查,問了句:“這么快就寫好了?是不是沒有仔細寫?” 蘇曉不服氣地道:“有沒有認真寫,營長看了不就知道了?” 看著她那氣呼呼的臉,因為生氣而漲紅的臉蛋,還有那雙靈動的眼睛,倒是讓童剛笑了,但他還是打開了檢討書,就著路燈,看了起來。 這一看,他不得不驚訝于這小女兵的文筆,還有她對錯誤的認識。 一個十六七歲就離開父母來這當兵的女孩,能有如此深刻的認知,這不得不讓他刮目相看。 “沒想到,你這檢討書寫得還挺深刻。” 蘇曉的心這才放松下來,巧笑道:“這檢查,以前寫過幾次,而且這個也不難。” 童剛瞥了她一眼,心里想:一個小丫頭,哪來的機會寫得如此深刻的書面檢查? “以前寫過?”童剛琢磨著。 蘇曉說:“寫過,我爸是老兵,有時候家里的孩子犯錯誤,他總愛用這種方式來懲罰我們,這比體罰更讓人記在心里。” 蘇父和別人不一樣,別的父母在孩子犯錯誤的時候,總是棒下出孝子,但是蘇父就愛用這種軍隊中的管理方式來管理他們。 不過相對于幾位哥哥,蘇曉是最少受到懲罰的孩子,哪怕她小時候真的犯了錯,父親也不會罰她。但這些自然被她省略了,她總不能說自己是在部隊中養成的這種寫檢討書的習慣? “你父親也是一名老兵?” 蘇曉巧笑兮兮道:“嗯,老兵,37年的老兵,一路從戰場上過來的。” 一想到父親身上的槍傷,蘇曉的心情又低落了許多。 蘇曉的話,讓童剛也想起了自己的父親,他的父親也是37年的老兵。 因為這份認識,讓他對眼前這個乖巧的小女兵,有了別樣的情感。 “營長,我的書面檢查能過關嗎?” 童剛沉吟了一番:“能。” 蘇曉這才放下心來,她跟童剛告別,走了幾句又回過頭來說:“暫時覺得你挺好,有待觀察。” 這話,讓童剛蹙了戚眉,看著她的背景發了會呆,也沒當一回事,這才輕笑著想:真是個什么都青春浪漫的年紀啊。 她回了宿舍之后,女兵們倒沒有再閑聊拉常,畢竟都坐了一天車,又折騰了一下午,很快大家就躺下了。也有一部分女兵睡不著,其中就有潘佳藝和黃小依,還有幾個女兵。 潘佳藝她們雖然累,但是到了一個新的環境之后,大腦也呈于高度緊張狀態,所以無法入眠。黃小依是因為恐高的原因,一直不敢睡,就坐在宿舍的書桌前寫著她的書面檢查。 “黃小依,你還不睡?等下就熄燈了。”蘇曉隨口問道。 黃小依說:“我……”看了看床鋪的高度,雖然不高,但還是咽了下口水,頭皮有些發麻。 蘇曉大概計算了下時間,估計離熄燈也不遠了。黃小依這樣一直不睡,也不是個事,但是蘇曉再也不提換床位的事了,她剛為這件事寫過檢查。 她說:“黃小依,其實恐高癥只是心理疾病而已,克服過去,就能治愈。” “我查過資料,知道這恐高癥也能克服,但我試了很多種方法,就是不行。”黃小依十分的苦惱。 說到這里,黃小依有些恨潘佳藝的鬧事,否則現在她已經在下鋪睡著了,哪還有這么多事?她在心里嘆息,眼里淚水在轉動。 蘇曉卻說:“要不,你拿塊布先把眼睛遮起來,看不到外面的一切,就能上床了。現在還沒熄燈,你快些上床睡覺吧,等熄燈了就不好爬上床鋪了。” 那邊潘佳藝說:“黃小依你還睡不睡了,窩在那里算什么事?真是矯情。童教官不是說了讓軍醫給你診斷是不是恐高,等事情有了落實,自然會給你換床鋪。委屈一晚上怎么了?” 蘇曉卻沒有參與到她們兩個的對話中,她開始整理自己的床鋪,脫了外套開始爬上床。 她的腦子里跟個放電影似的,一直在回放今天跟童剛的接觸的那一幕。 因為想著心事,卻怎么也睡不著。聽到旁邊黃小依摸索著爬上了床鋪,之后的熄燈,她還聽到黃小依在那小聲地抽泣著,因為她們上下鋪離得近,所以聽得清楚。 直到旁邊床鋪上的女兵說:“黃小依,你夠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這才安靜了下來。 遠在千里外的三河村,蘇父也一直睡不著,最后干脆坐起身,坐到院子里,正默默地吸著煙,心事重重。 直到蘇母也坐了起來,披著衣服下榻。現在雖然是初夏,早晚溫差還是很大,不披上件外套出去,不小心就會凍著。 “怎么了,老蘇?”她也坐到了他身邊。“是不是在想蘭子了?” 蘇父吸了口煙,“老伴,你說我把蘭子送到部隊,是對還是錯?” “這是孩子的選擇,她想要當兵吃皇糧,只要為孩子好,就沒有錯。” “剛子這孩子也在部隊,也不知道老童有沒有跟這孩子說起蘭子去部隊的事,聽說蘭子所在的那個部隊醫院,就是剛子所在的旅團。要是有剛子在那邊照應,蘭子也能少吃些苦。” 蘇母說:“剛子應該不知道蘭子去了他所在的部隊吧?他也不認識蘭子,就是遇上了這兩孩子指不定認不出對方。我覺得,你還是跟童政委說說吧,讓剛子照應照應我們家蘭子。蘭子從小沒怎么吃苦,這去了部隊,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習慣,會不會受傷。” 一說到這里,蘇母就落下了眼淚。 蘇父見了,急忙過去抱住蘇母,替她擦淚:“我們要相信蘭子,她是我蘇枰的女兒,骨子里是堅強的,肯定能挺過去。” 盡管這么想著,心里還是擔心著蘇曉,畢竟這是孩子獨自一人出遠門。 蘇曉還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先徹夜擔心著自己的事情,還打算去詢問童政委。她迷迷糊糊地睡著,卻突然聽到一聲尖厲的慘叫聲,把一寢室的人全部吵醒。 第15章 偶像人物的何軍醫 這個尖叫聲,自然也吵醒了其他宿舍的女兵,同樣也引來了教官們的注意。很快,就傳來了敲擊門板的聲音。 女兵們此時都穿著軍用汗衫,教官們進來的時候,拿手電筒一照,就見到了一臉懵懂的女兵們,還有坐在上鋪正用被子圍著自己的黃小依。 童剛先是看了一圈女兵,把目光放到蘇曉那,見她沒事,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氣,這才又看向黃小依:“怎么回事?” 黃小依卻沒有說話,蘇曉看著她,眼神微閃,她這是恐高癥發作了? 倒是旁邊的潘佳藝說:“教官,黃小依這樣一驚一乍,還讓不讓人睡了?” 童剛眼神銳利地盯向黃小依:“說說,怎么回事?” 黃小依咬著嘴唇,“報告教官,我恐高。” 又是恐高!童剛眉心一凝,對一邊的陳連長說:“去把何軍醫叫過來。” 蘇曉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一愣,隨之眼睛一亮。 會是何師姐嗎?她在心里想,她所知道的這個何軍醫,全名叫何薇,可是她比較崇敬的師姐之一,也是老院長的得意門生,當年就是在旅團下面的野狼團服役,也是最早一批進入戰地醫院的軍醫。 何軍醫很快就來了,蘇曉一看,果然真的是自己猜測的那個師姐。 何軍醫表情比較冷,背著一個醫療箱,她問:“這么晚了,把我叫過來做什么?” “何軍醫,你給看看這個女兵,是不是真有恐高?”童剛倒也沒有浪費時間,而是直接開門見山。 本來打算第二天讓何軍醫對她進行檢查,沒想到這女兵的恐高這么厲害,連一晚上都呆不了。 “把她交給我吧,先別讓她回上鋪睡了。如果真有嚴重的恐高,那再住在上鋪遲早會出問題。” 童剛心里一想,也覺得這事不能馬虎,萬一新兵在他手里出了問題,只怕無法向軍區交待,就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