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夏侍郎理好了思緒,便起身去洗漱,等晚上滅了燈,兩人溫存一番后,夏夫人趴在夫君的胸膛上,輕聲道:“妾身想著,那顧家小娘子畢竟是尋常百姓家的女子,與沈樞相不過也只是那日湖下接觸了一次罷了,就能飛上枝頭。”說到這里,夏夫人頓了一下,見夫君沒有打斷的意思,才又小聲道:“楊國公府上的小世子與,珊兒……” 夏夫人說到這里,就沒有再說下去,到底怕惹惱了夫君。 夏侍郎淡道:“楊叔岱畢竟是好心救了珊兒,我們萬不可以就此在姻緣上要挾了人家,不然,珊兒若是知道了,定然會無地自容。” 夏夫人微微紅了臉,“是妾身想左了,妾身也只是想著珊兒已經及笄了,也該給她尋一門好親事了……” 夏侍郎搖手打斷夫人的話頭道:“此事你切莫在珊兒跟頭提及。” 夏夫人訕訕地道:“妾身明白。” 夏府里一宿無話。 *** 林府西邊小跨院里頭,眼看著主子房間的燈滅了,藿兒和荔兒才輕手輕腳地回了隔壁自個的屋子,卻是也不敢關了門睡,兩人合力將一張單人小榻移到了門口,準備輪流守著門。 藿兒給荔兒拿了一床八成新的棉被來,“擁著這個,好歹暖和一點,別主子沒事,我倆倒凍病了。” 荔兒接了過來,搭在了身上。 藿兒又輕聲問道:“荔兒,你說今天郡主和小娘子說了什么?小娘子一出來就神思恍惚的,郡主還囑咐我們看好了小娘子。” 荔兒淡道:“今個沈溪石又來府里了,不過倒沒見小娘子,我猜著,郡主說的事大概和沈溪石有關吧,左右就是兩人的婚事了。” “婚事?我們小娘子要成婚了不成?” 荔兒皺著眉瞥了一眼藿兒,嫌棄地道:“小點聲,別吵醒了小娘子。” 藿兒嘀咕道:“估計小娘子也沒睡著呢!荔兒,你說,小娘子是嫁好還是不嫁好?” “不知道,我雖然不是很喜歡沈溪石,但是不可否認,他將小娘子看得很重。” “你為什么不喜歡沈樞相?” 荔兒微微笑了一下,為什么,大概是因為她看出來小娘子也喜歡他,他每在小娘子跟前出現一次,小娘子的眼睛里便會閃出掙扎的痛苦。 而她,又幫不了小娘子。 藿兒坐了一會便泛了困意,荔兒哄著她去睡了,自己挨在門邊側耳聽著小娘子廂房里的動靜。 小娘子心疼她們,不讓她們守夜,可是她心里總有些放不下,總覺得好像會發生什么一樣。 荔兒到了后半夜,也有些迷瞪瞪的,忽聽到了庭院里頭有刀劍的聲音,忙驚坐了起來,喚了一聲“藿兒,看好小娘子!”便拿著劍沖了出去。 竟不知道什么時候闖了一個黑衣蒙面人進來,林府的護衛林甲正纏著他,還有一個不知道哪里來的男子,也是一身黑衣卻又沒有蒙面,幫著林甲圍攻黑衣人。 林甲見到她過來,忙喊道:“荔兒,你不要過來!你不是他的對手!” 荔兒見狀忙退到了院墻角。 這么片刻功夫,又有許多護衛聽見動靜趕了過來,那蒙面的黑衣人眼看招架不住,正準備逃,忽然一張大網從頭頂上方鋪了下來。 剛將人抓到,鎮國大將軍林承彥和杜氏便過來了,林承彥寒聲對蒙面人道:“你不用開口我也知道你的主子是誰,說與不說,怎么說,你自己想好了。” 又對林甲道:“帶下去,怎么做,你知道。” “是,將軍!” 林承彥又看向了另一個黑衣人,“你回去告訴一聲溪石,問他得罪了誰。” 黑衣人拱了手,向林承彥作別。 剛出門來的藿兒看得眼睛都直了,跑到荔兒跟前來,“荔兒,將軍跟前說話的是誰啊?” 荔兒垂眸道:“沈溪石派過來保護小娘子的,大概是暗衛吧!”所以,她和藿兒竟連一點氣息也沒有察覺到。 杜氏只披著披風便過來了,此時夜里尚有些涼,近前來吩咐荔兒和藿兒道:“絮兒若是沒有醒,此事就不必告訴她了,免得她驚慌,你們今夜也別睡了,去屋里守著吧!” “是!” 杜氏才挽著夫君的手臂去了正院里頭,等進了廂房,林承彥忙將夫人抱進了被褥里,待她身子暖和了,才道:“絮兒這邊得加派人手了,言兒,你說是魏家的人,還是明遠伯府的人?” 杜氏搖頭道:“也許都不是,我們在汴京城又待不長,等丹國小娘子們的婚事定了下來,便要走了,屆時絮兒只有交給溪石,我才放心。” 林承彥摸了摸夫人冰冰的臉頰,笑道:“既然言兒不放心,那我們讓她們快些成婚便是。” 第36章 青州虞家 汴河大街上, 二貴堵著嚯羊湯店鋪里的小伙計,“你家小娘子究竟什么時候回來?” 小伙計苦哈哈地道:“爺,小底真不知道, 藿兒姑娘只讓小底們照看好店鋪, 沒說東家什么時候回來啊。” 二貴一把揪住了小伙計的衣領,正要耍橫, 坐在柜臺后面的楊叔岱忙擺著扇子道:“停停停,別惹是生非!”對小伙計道:“等你家東家回府了, 你去一趟楊國公府, 小爺我有重賞!” 小伙計忙作揖道:“是, 是!” 楊叔岱眼睛溜了一圈羊湯店,微微嘆道:“小娘子不在,這個地方倒一下子像和爺生分了一樣, 看哪哪不對。” 二貴笑道:“爺,顧小娘子不在店鋪里頭,必然還是住在林府里頭,您要是真想見, 不如去拜訪一下鎮國將軍,您小的時候,鎮國將軍不是很喜歡您嗎?您去拜訪, 他肯定會見的!” 楊叔岱一扇子磕在了二貴風腦袋上,“林叔喜歡我有什么用,眼下顧小娘子都要是沈家的息婦了,林府的大門我都進不去!”說起這事楊叔岱就一肚子火, 沈溪石為了防止他再上林家的門,將自家的小廝放在了林府門口,這是將他當賊一樣妨著呢! 二貴摸著腦門,咕噥道:“爺,不是小底說您,那顧小娘子都在和沈樞相議親了,您再摻這一腳干嘛呢?要是被老爺知道了,又是麻煩!” 被貼身小廝這么一說,楊叔岱覺察到了汴河大街上的垂柳緩緩地搖擺著的不是枝葉,而是春天的憂傷。 那日從林府回去以后,他跟娘親提了一句看中了一位小娘子,娘親原還笑呵呵的,等他說完是杜氏新收下的義女,娘親便變了臉色,語重心長地和他說:“岱兒,娘就你一個兒子,你可是要繼承爵位的,你的夫人怎能不是官宦之家的小娘子?娘也不想那郡主公主的,娘眼下可跟你說好了,至少是三品大員家的小娘子,別的,你提都別提,娘不愛聽。” 楊叔岱想起那天的對話,深深地吸了口氣,他雖然混不吝的,也知道娘親不易,爹爹年輕的時候最愛拈花惹草,生了七八個庶子庶女,他若是不找一個厲害的官宦之家的小娘子當正房夫人,卻是壓不住下頭的那些魍魎鬼魅。 他也并不是說對顧小娘子有怎樣的男女之情,他就是一看見顧小娘子就覺得親切,這種親切的感覺,像是遇見了故人一樣,他想著若是這輩子一定要娶妻,其實娶一個像顧小娘子這樣,他看著不討厭的,就很好。 只是顧小娘子又只是良民百姓家的女兒,達不到娘擇兒息的硬性標準。 二貴見世子爺不大暢快,勸道:“爺,不如您去樊樓喝兩杯,開開懷!” 楊叔岱皺著眉,任著二貴扶著他往樊樓去,兩人正搖搖晃晃地走著,忽然被人撞了腰窩子,疼得楊叔岱不由咧了嘴,“投胎呢?” 對面的小女使模樣的姑娘一邊往后看,一邊慌里慌張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奴家一下子看岔了!” 正說著,后面猛地追過來兩個仆役,指著這小女使喊道:“站住,站住,再跑爺可要打斷你的腿!” 眼看就要追上,小女使拉著楊叔岱的衣裳,眼淚汪汪地求道:“求爺救救奴家,我家主子定會重金酬謝!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楊叔岱正百無聊賴,見這小女使哭的楚楚可憐,一時心有不忍,指著樊樓道:“你跑進去,上四樓第四間,就說姓楊!” 那小女使胡亂地點了點頭,便往樊樓沖去。 那兩個仆役見她進了樊樓,一時倒躊躇了一下,其中一個氣喘吁吁地道:“這可怎么辦?進樊樓的都是貴人,我們若是鬧出了動靜,爺肯定又要責罰我們。” 另一個咬牙道:“她還能在里面一直待著不出來?我守這個門,你去后門守著!” 二貴小聲地對自家主子道,“爺,這兩人的衣裳倒像是徐府里的,你看他們袖口繡的‘徐’字。” 楊叔岱點頭,冷眼看著門口的徐家仆役,輕聲道:“爺也聽說徐家二郎最近出了事兒,這女使說不定就是知道內情,要抓回去滅口的。” 說著,楊叔岱帶著二貴大搖大擺地進了樊樓,徑直往四樓上去,雅間里頭小女使正瑟縮在門后面,看見是楊叔岱進來,立即跪了下來,“奴家多謝貴人相救!” 楊叔岱讓二貴給她端了一把椅子,微抬了下巴道:“坐,不用怕,我知道你是徐府的,徐家為什么派人追你?” 小女使咬著下唇,低垂著頭。 楊叔岱又道:“我是楊國公府的小世子,你若是不愿意和我說,我也不勉強,你說誰能幫得了你,我將你送過去。” “真的?”小女使忽地抬起了頭,一雙紅腫的眸子激動地看著楊叔岱。 二貴撇嘴道:“我家爺說的話,自然是真的,你這小女使好不知趣!” 小女使紅了臉,低聲道:“奴家謝過楊小世子,奴家是青州虞家的女使,跟著小娘子來到了汴京城,其余的奴家不便多說,還請小世子見諒。” “虞家遠在青州,你眼下又要找誰?” “奴家要找新回京的林夫人,耶嘉郡主!” “啪”地一下子,楊叔岱將手中的折扇重重地敲在了手心,暗道真是想什么來什么,“好,我帶你去林府!” 二貴偷摸瞅了眼主子瞬時要飛起來的神氣勁兒,暗暗撇嘴。 楊叔岱指著二貴道:“快,去成衣鋪子里買一身小巧的男子衣袍進來,要華貴一些!” 二貴依言去了成衣鋪子。 不一會兒,樊樓正門口,出來了一位衣著華貴的小郎君,徐家的仆人抬眼瞥了一眼,立即便低了頭,不敢多窺探,只是模糊糊地覺得那小郎君的模樣兒有些眼熟,不知道在哪里見過。 青苧等遠遠地看見了林府的大門,腳步不由又快了幾步,簡直是要跑起來一般,楊叔岱只得也跟著她跑,到了林府大門口,二貴稀奇地發現那根柱子一樣杵在林府大門口的沈家小廝不見了,立即直了腰板,上前道:“我們是楊國公府的,求見林將軍和林夫人!” 守門的小廝和氣地道:“勞駕稍等片刻,這便進去通報!” 青苧看著跑進去的人,張了張口,又看了眼身旁的楊叔岱和二貴,終是低了頭,什么也沒說。 昨夜里府里出了刺客,鬧得林承彥和杜氏寅時才昏昏睡了,巳時正才醒,剛剛梳洗好,銀九來報:“將軍,夫人,前頭說楊國公府的人求見。” 杜氏笑道:“銀九你也糊涂了不成,是見誰啊?” 銀九笑道:“奴婢當真糊涂了,是見夫人和將軍。” 杜氏眸子微轉,想著難道是為了當日楊叔岱在她府上救了夏家小娘子的事,也就今個沈家的小廝回府稟報溪石昨夜的事了,不然楊家主仆怕是都叩不響林府的大門,笑道:“帶去前廳里頭,我和爺這就過去。” 及至兩廂相見,青苧立即撲在了杜氏腳下,“奴家是青州虞家女使,有要事想單獨稟告夫人。” 杜氏看了一眼楊叔岱,楊叔岱摸了摸鼻子,“我在樊樓跟前救的她,她說要見杜姨,我就帶了過來。” 見杜姨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楊叔岱訕訕地將這小女使是徐虞氏跟前的女使的事說了一遍,末了道:“杜姨,您信我,我真沒想著看戲,就是一時心軟。” 杜氏搖了搖頭,“你啊!” 青苧見杜氏似有不信,膝行兩步上前,急道:“奴家當真是青州虞家的女使,自幼服侍小娘子,前兩年小娘子嫁到汴京城來,奴婢才跟著來的,我家小娘子幼時最喜歡嫁到汴京城的小姑奶奶。” 杜氏心下一跳,虞家的小姑奶奶便是先前承恩侯府的世子夫人顧虞氏,知道她與顧虞氏私交甚密的,原也沒有幾個人。 杜氏對夫君微點了頭,讓銀九扶著青苧去了偏廳里頭,青苧又要再跪,杜氏擺手道:“坐著說吧!” 青苧卻是堅持要跪,“先前奴婢在楊小世子跟前說了謊話,奴婢是青州虞家的人,但是奴婢要見的不是夫人,而,而是沈樞相。” “夫人莫要誤會,實是此事關系我家小娘子的性命,奴婢不敢有一點差池,還求夫人諒解,日后等我家小娘子被救了出來,奴婢愿意聽夫人處罰。” 杜氏又將跟前的小女使審視了一番,在被徐家人追捕那般急迫的時候,還想著顧忌自家小娘子的名聲,沒有直接說找沈溪石,而是轉了個圈子來了林府。 可說明,這小女使對自家主子確實忠心耿耿,青州虞家,杜氏想到在后院的言傾,吩咐了銀九道:“將這小女使帶到顧小娘子處,讓她看顧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