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傅湉:“……” 書房四個角落的暖爐燃燒的越發熱烈,裊裊的白色煙霧帶著細碎嗚咽聲升到屋頂,隨后驀的消散,不留一絲痕跡。 大冬天里,傅湉出了一身汗,楚向天怕他吹了風受涼,一時也不敢帶他出去,就將人放在腿上抱著,一下一下順著背。 傅湉還沒緩過勁,身上沒什么力氣,只能軟綿綿的毫無威懾力的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你把書房收拾干凈!” 楚向天低低的笑,什么都答應他,“好。” 傅湉又道:“我想喝湯。” “喝什么湯?我去給你燉。” 傅湉故意想折騰他,嘟嘟囔囔報了一大堆,楚向天都答應下來。 兩人鬧騰夠了,傅湉才推推他,“我困了。” 楚向天在他額頭親了親,將人往懷里又攬了攬,把他露在外頭的腳也包在衣服里頭,才舔了舔唇,低聲道:“我跟你商量個事情。” 昏昏欲睡的小少爺立刻警覺起來,“你干了什么壞事了?” 楚向天哭笑不得,“我像經常干壞事的人?” 傅湉小聲嘀咕,“不像,就是。” 溫柔的摸摸他的頭,楚向天緩聲道:“快冬至了,我得回去一趟。” 每年冬至,上至皇親國戚,下至平民百姓都要祭祖,皇室更是重中之重,皇帝還得親自前往祖陵祭祀祈福,他作為三王爺,自然也要出席的。 不過今年他趕回去其實還有個更重要的目的,他得去準備聘禮,好讓未來的岳母安安心。 王府早些年就修好了,母后年年盼著能有人住進去,盼到現在,皇兄的兒女都能滿地跑了,煜王府里還是空蕩蕩的,連絲人氣都沒有。 不過眼下的情況,楚向天琢磨著這煜王府還得繼續空下去,傅家在這里,小少爺必定是不放心跟著他去都城的,所以最好的辦法是他把煜王府搬過來。 他這邊琢磨著,懷里的傅湉卻不怎么高興的動了動,垂著眼睛抓著他的手指玩,“那你什么時候回來?” 兩人總是進出都在一起,忽然提出要分開,傅湉才反應過來,這人還得回都城過年,原本他還計劃著兩人一起過完生辰再過春節…… 楚向天算了算,這一去怎么也得十天半個月才能趕回來了,不過好在還能趕到臘月初九前回來。 “我盡量趕在你生辰前回來。”像是看破了小少爺的心思,他笑著道。 傅湉一愣,猛地坐直了身體,“你不留在都城過年嗎?” 楚向天搖頭,“前幾年鎮守邊關,也不是年年都能回慶陽過年。”現在好不容易拐了個媳婦,自然是媳婦重要。 傅湉猶豫又有點暗喜,“這樣會不會不太好?”畢竟聽起來有點像狐貍精,勾的王爺家也不回年也不過什么的。 楚向天輕嘖一聲,“有什么不好的,每年過年,皇兄跟皇嫂恩恩愛愛,母后顧著兩個孫兒孫女,我在或者不在影響都不大。”說不定他不在母后還能多吃兩碗飯,畢竟每年看見了都要再cao心一遍什么時候才能找到兒媳婦。 傅湉神情猶豫不定的,楚向天看的有趣,又忍不住逗他,“不如你跟我一起回去。” 白了他一眼,傅湉小聲嘀咕,“你要能說服娘,我就跟你一起回去。” 楚向天一噎,果斷換了個話題,將人一把抱起來,“不是困了?我抱你回去睡覺。” 傅湉把臉埋進他懷里悶悶的笑。 ****** 楚向天定了三天之后走,出乎意料的是,之前沒有動靜的周傳青忽然也說要跟他一起回去,上次被憋了一肚子氣之后,周傳青再沒來找過他。沒想到他竟然這個時候又冒了出來。 周傳青還記著仇,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楚向天自認情場比他得意,就大度的沒有計較。 走之前還得把小少爺安置好,他忽然想起來還有件事情沒解決,又將就久沒露面的楊大石找了過來。 楊大石之前被派去聞家監視聞則明母子,順帶收集他們母子合謀害死聞博禮的證據,只是他們回來之后事情太多,聞家的事情早就忘在了腦后。 直到要走了,楚向天才想起來還有這么個隱患沒解決掉。 “證據都收集齊了么?” 楊大石說齊了,“這母子倆心思都夠毒的。” 楚向天點點頭,“找個人將證據送到官府去,你別露面。” “等事情解決了,你就暗中跟在佑齡身邊保護他。要是遇到事情,拿我的令牌去官府調兵。” 不能親自守著人,楚向天怎么交代都覺得不放心,只能再三交代,“務必將人保護好了,掉一根汗毛都有你好受的。” 楊大石拍著胸脯應下來。 第三天中午,傅湉送兩人離開。 楚向天披上了大氅,用力的抱了抱他,然后利落的翻身上馬,“等我回來。” 傅湉揮了揮手,看著人在視線里變得越來越小,直到徹底看不見了,才有些失落的回去。 然后在前院碰見了拎著食盒過來的傅書月。 看見明顯情緒低落的小弟,傅書月還是明知故問的說了一句,“他們走了么?” 傅湉點點頭,看見她拎著的食盒,“jiejie你……” 傅書月笑道:“聽說周公子跟楚公子要回都城,本來想做些干糧給他們送行……結果來晚了一步。” “算了,我們回去吧。”將食盒交給侍女,傅書月跟傅湉一同往后院走,傅湉歪著頭打量她,總覺jiejie今天有些反常。 第80章 某個人走后, 時間都仿佛變得漫長起來。總是習慣在一起的人忽然離開,傅湉花了幾天才適應過來。 從外頭回來, 不會再有人捂著他的手一邊揉搓一邊呼熱氣;晚上睡覺, 也不會有人先把冰涼的被窩暖好,然后將他抱在懷里捂得暖呼呼的。 就連空閑的時間里, 也不知道該做什么了。 以前只要他有一點空閑的時候, 男人都要占去, 傅湉總覺時間過的很快,快的都有些不夠用。現在男人不在了,他又覺得,時間過的實在太慢了,慢的他不知道該做點什么。 每天處理完生意上事情,就只能在書房里看會兒書, 但看著看著又不自覺的開始走神,思緒就飄到了某個人身上去,也不知道人到了都城沒有, 現在在做什么。 心煩氣躁的將手中的書放下,傅湉站起身往外走, 侯在一旁的代福趕緊給他將披風系好。傅湉蹭了蹭披風上軟和的皮毛,輕輕嘆了一口氣。 楚向天才走了幾天, 他就忍不住想念了。 最后傅湉跟李慶年一群人坐在了茶樓里。 包廂里放著暖爐,傅湉盤著腿坐在軟塌上, 手里捧著一杯熱茶慢慢的抿, 其他人已經玩起了骰子。 來的幾個都是上次出錢買地的少爺們, 年紀不大的少年們有了共同的產業之后,關系就更加親近起來,傅湉先前去了興東郡,回來后也沒時間出來玩,隔了老長一段時間這幫人才終于又聚了起來。 唯一不在的是賀賢良,上次楚向天說送他去軍中,還真的做到了,也不知道怎么跟賀家人說的,反正最終賀家人沒反對,真讓他去了。 所以這次小聚只有七個人。 李慶年坐在傅湉對面,看著他低眉耷眼一副興致不高的樣子,搜腸刮肚的給他講鎮子上的新鮮事。 “你知道聞家出事了嗎?”李慶年靠近他道:“我聽說聞博禮不是病死的,是被聞則明母子下毒毒死的,不知道是誰將證據送到了官府去,官府的人一查,發現竟然是真的。” 聞則明跟傅湉是對頭,雖然早八百年傅湉就跟聞家沒關系了,不過聽說聞家人狗咬狗他也是很開心的,眉飛色舞道:“聽說今天官府的人帶著仵作去開棺驗尸了。” 他嘖嘖兩聲,“這人就不能干虧心事,不然死了都不得安生。” 傅湉懶洋洋瞥他一眼,對聞家的事情實則沒有多大的興趣,“你這么高興做什么?你跟聞則明有仇?” 李慶年哼哧哼哧的說:“我這不是替你高興么,聞家人遭了報應,你難道不高興?” 傅湉當真認真的想了想,然后搖了搖頭,“沒什么感覺,他們早就跟我沒有關系了。” 他早就擺脫了聞家人留下的陰影,聞家過的是好是壞,對他、對傅家已經產生不了任何的影響,就像曾經的一座高山橫在面前,可當你已經有足夠的能力越過它時,再回頭看,才發現從前難以逾越的高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土山包。 不必在意也不值得在意,現在他已經有了更珍貴的東西需要他去珍惜,至于過去的人和事,早就留在了過往之中。 “那你可真想得開。”李慶年朝他佩服的拱手,“要是換成我看見仇家倒了霉,我能擺三天三夜的流水席慶祝。” 傅湉斜了他一眼,沒有搭理他。 有人陪著,時間總算過的快了一些,一群公子哥吃吃喝喝玩玩骰子,大半天時間就過去了,傅湉跟著他們玩了幾把,幾人輸的哭爹喊娘,最后強行讓李慶年把人拉到一邊去了。 在茶樓混到下午,還有人沒玩夠,想去春風接下一場,傅湉想起來遠在都城的醋壇子,抿唇笑了笑,“你們去玩吧,我就不去了。” 李慶年還不死心的撩攛他,說春風樓又出了新鮮玩法。傅湉瞥了他一眼,笑瞇瞇道:“我現在是有家室的人,家里那個知道了,要醋。” 其他人:“???” “你哪來的家室?”李瓊年滿臉莫名,“不會是養的小情兒吧?” 想到自己五大三粗的“小情兒”,傅湉竟然覺得還挺貼切,含糊道:“以后你們就知道了。” 他說完擺擺手,晃晃悠悠的往家走,留下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臉莫名。 經過東大街的時候,一行官兵拿著告示在四處張貼,等官兵一走,百姓就呼啦圍了上去。 傅湉好奇的停了一會兒,隱約聽見“聞家”、“殺人”、“逃跑”的字眼。 等人少些了,他湊過去,才發現官兵貼的是一則通緝令。 仵作開棺驗尸之后,確定聞博禮是被私配的一種毒藥毒死的,加上之前有人送來母子兩人在藥鋪買藥的證據,可謂是證據確鑿。 官兵上聞家拿人,卻發現只剩下神情呆滯的白瑞荷,聞則明卻不知所蹤,于是才貼了通緝令出來。 傅湉皺了皺眉,聞則明跑了。 聞家的這趟子渾水他并不打算去趟,但現在聞則明跑了,要說聞則明最恨得人是誰,絕對非他莫屬,現在他一無所有還成了通緝犯,傅湉擔心他會狗急跳墻。 回去之后傅湉就讓護院加強了府里的戒備,然后又讓楊大石暗中幫著去找人。 這之后,轉眼就到了冬至。 冬至又叫冬節,在大楚是僅次于新年的日子,這一日,上至皇親國戚,下至平頭百姓,都會換上隆重新衣,祭祖祈福,到了冬至夜里,則要一家團圓,吃一碗赤豆糯米飯,用來驅避疫鬼,防災祛病。 冬至這天一早,傅家人都換上了莊重的禮服,先去祠堂祭拜過后,才帶上奠儀,坐上馬車去城外的傅家祖墳祭拜。 傅家祖墳在四方鎮南邊兒,背山靠水,風水極好,歷代先祖過世后都埋葬于此。為了不打擾先人長眠,平時都在祠堂祭拜,只有在冬至日,才會前往祖墳祭拜。 這一日除了傅家主脈,還有其他支脈也會一并前來祭拜先祖。 因此傅家的馬車到時,已經有另外幾輛馬車在外等著,傅湉先下了車,緊接著才是傅有琴跟傅書月,其他人看見母子三人,上前客氣的打招呼,然后都暗中打量著傅湉這個略顯“稚嫩”的新家主。 傅湉不動聲色的跟他們來往的幾句,言行間絲毫沒有少年人的青澀稚嫩,反而還在一眾中年人占了些上風。 眾人這才收起試探跟輕慢的神色,神情恭敬的跟在他身后進入了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