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第13章 聞湉跟傅有琴都打定了主意退婚,母子兩人坐在一處,各自拿著一盞茶慢慢的品,焦母幾次想要跟傅有琴說話,都被她冷淡的態度嚇了回去。 聞博禮則仿若無事發生,跟焦父寒暄說話。 聞湉悄悄豎起耳朵聽兩人說話,焦父一直在提一個聚會,似乎是南明郡的秀才舉人都會參加,由南明郡的郡守親自主持。 太深的聞湉不明白,但是南明郡的郡守,聞湉這輩子都忘不了。 上一世,聞博禮就是靠著南明郡郡守的舉薦,做了個不大不小的地方官,他本身長袖善舞,加上聞家的財力支撐,之后的仕途一路高升,從小小的四方鎮升遷到了國都慶陽。 就在要舉家搬遷到慶陽時,聞博禮將一直藏著掖著的外室接進了家門。 外室白瑞荷仗著聞博禮的寵愛,在聞家作威作福,就連庶子聞則明也被聞博禮帶著四處參加宴會,而作為嫡長子的聞湉,卻從小被寵愛的嬌氣無用,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妾室爬到正房的頭上來。 母親受不了這個閑氣,決然與聞博禮和離,卻沒想到聞博禮早就勾結了官府,侵占了傅家家產,反而將他們母子掃地出門。 聞湉牙關緊咬,死死的看著說話的焦父,原來當初舉薦聞博禮的郡守,是焦父介紹認識的。 難怪當初他們上門求助不成反而還被挖苦一通,難怪后來焦長獻休了jiejie甚至害死jiejie的孩子,娶了白瑞荷的侄女,說一千道一萬,不過他們蛇鼠一窩,是一條船上的人而已。 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攥緊,聞湉端坐著不動,聽著焦父似乎聊完了隨口一提的說道:“聞兄,長獻跟書月的婚事耽擱了不少日子,現在佑齡也回來了,婚事也不好再耽擱,我讓人又看了日子,二月初五就是個吉日,你看怎么樣?” 聞博禮沉吟了片刻,瞥了一眼妻子驟然難看的面色,斟酌道:“二月初五是不是太急了?” 焦母笑著附和:“不急,東西都是現成的,再拖下去,下一個吉日就得等到三月里去了。” 他們一唱一和,似乎完全忽視了同樣坐在上方的傅有琴跟聞湉。 傅有琴冷笑一聲,看了一眼顯然跟對方達成了什么共識的丈夫,冷聲道:“這婚成不了!” 焦父神情一變,焦母出聲道:“琴娘,咱們也相識多年了,要我說,這事該老爺們說的算,我們女人家家的沒什么見識就少摻和了,書月嫁到焦家不會有錯的。” “那你倒是問問整個聞家。到底是誰做主!” 傅有琴站起身,平日溫婉的神情凝成冰霜,冷的能掉冰渣子,她冷冷的看著面色青紫的聞博禮,第一回沒有給丈夫留面子,“大門的牌匾改姓了聞,可不代表整個家就是你姓聞的說了算,想用書月換你的仕途,先看我答不答應!” 她說著對立在一旁的管家道:“將人給我趕出去,順便告訴所有人,聞家跟焦家解除婚約,因為焦長獻行為不檢,聞家恥與為伍。” 聞吉應了一聲,看也沒看身邊的聞博禮,揣著手跑出去,叫了個幾個粗壯的長工就要架著他們趕出去。 “你們欺人太甚!”焦父臉紅脖子粗的掙脫下人的拉扯,氣的罵聞博禮,“你可是答應了我們的,這親一定能成!” 聞博禮先被妻子當面落了面子,又被焦父這樣質問,氣的差點嘔出血來,但是他還要靠著焦父的舉薦結識郡守,聞家哪里都好,就是沒有官場上的人脈,他心心念念入仕半輩子,這個機會絕不能錯過。 “別鬧了,這是聞家的待客之道嗎?成何體統!”聞博禮黑著臉大喝一聲。 動手的下人頓了頓,遲疑的看向管家,管家連神情都沒有變一下,朝他們點頭,幾個長工們就繼續架著人往外拖。 焦父還在跟下人拉扯,焦母護著自己的衣服驚聲尖叫,身上穿的可是她最好的一件衣服,要是弄壞了可沒錢再買一件。 一直沒有出聲的焦長獻“撲通”一聲跪下來,朝傅有琴聲淚俱下道:“伯母,我是被人陷害的,求你……求你再讓我跟書月見一面,她一定能理解我的,我是真的愛她!” 傅有琴目光厭惡,“書月也是你配叫的?我怕你臟了她的眼睛。” “吉叔,直接將他們拖出去,何必廢話。”聞湉看夠了這家人的惺惺作態出聲道。 “等一等。”后臺忽然傳來一聲溫柔的聲音,聞書月帶著丫鬟從屏風后轉了出來。 “jiejie……”聞湉有些擔心的看著她。 聞書月朝他搖搖頭,緩緩走到焦長獻面前,“我現在來了,你想說什么?” 焦長獻眼中現出一抹亮光,聲淚俱下的要去拉聞書月的手,聞書月退后一步,神情不見喜怒,又重復了一遍,“我就在這,你想說什么?” 沒抓住人,焦長獻愣了一下,但是看聞書月的神情,并不是完全沒希望,他就這么跪在地上也不起來,深情的看著聞書月,“書月,你要信我,外面那些人都是瞎說的,那天……那天我是被人下了藥身不由己!” “你知道,我等了你這么多年,好不容易能把你娶回家了,怎么可能去做那種混賬事,這么多年我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 聞書月神情有些動容起來,聞湉揪起一顆心,想著要是jiejie真的被說服了,他要怎么做。 卻聽聞書月緩緩開口道:“我以為你最少該跟我說聲抱歉。” 焦長獻一愣,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燈秀,把冊子給我。” 跟在她身邊的侍女將一本小冊子遞過來,聞書月將冊子遞給焦長獻,聲音動作依舊是溫柔的,卻讓焦長獻莫名有些脊背發涼。 “你看看。” 他翻開小冊子,只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 上面記載了所有跟他有關系的青樓女子,甚至還有焦家藏得嚴實的外室庶子都清清楚楚的列在上頭。再往后翻,甚至還有焦家所欠的外債。 聞書月見他失了魂一樣委頓在地上,緩緩開口,“代福傳回來消息,我怕冤枉了你,就叫人去查了一遍,沒想到你比我想象里的還要齷齪。” “焦家非要你娶我進門,也是為了我的嫁妝吧?”聞書月娉娉婷婷的站著,那些齷齪心思從她嘴里說出來,就像是刀子在臉上割,焦長獻張了張嘴,到底沒有說出反駁的話來。 焦家雖然是書香世家,但是家底并不豐厚,并且因為每年要用巨額的支出維持風光的表象,已經欠了不少外債。當年他跟聞書月訂婚時或許還有一絲真心的歡喜,可是日久天長,父母總在他耳邊念叨著要把聞書月哄好,早日將人娶回家,那一絲真心也在叛逆的浪蕩中消弭。 聞書月垂眸看著他,見他確確實實說不出話來了,就從袖子里拿出一塊羊脂白玉的鴛鴦玉佩。玉佩是一對,一塊在她這,一塊在焦長獻那,是她及笄的時候,焦長獻送過來的。 “玉佩還你,我們的婚事就此作罷。”聞書月將玉佩扔在他面前,帶著侍女轉身毫不留戀的離開。 “書月!”玉佩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聲響,驀地碎成兩半,焦長獻看著她決絕的背影,心中終于生出一絲后悔來。 “呸!不要臉!小姐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見他還敢喊人,跟在聞書月身后的丫鬟折返回來啐了他一口,才又急急忙忙的跑回去。 “吉叔,送客。” 一出鬧劇就此收場,焦母還想說什么,卻被焦長獻喝止了,一家人在下人虎視眈眈的注視下狼狽的出門。 路過的百姓看著他們衣裳散亂的從聞家大門出來,都停住了腳步,好奇的竊竊私語。 “這不是焦少爺嗎?怎么一副被聞家趕出來的模樣。” 另一人鄙視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聽說焦少爺新婚前一晚上去妓院快活,吃了藥夜御四女,迎親當日都沒出門。” “這也太無恥了!”圍觀的百姓不可思議道:“焦家可都是讀書人,讀書人也這么不要面皮嗎?!” “切,這種讀書人才最假惺惺呢……” 焦家三人聽見身后的小聲議論,動作頓了頓卻沒敢轉身,三人快步上了馬車,急匆匆的離開了。 第14章 焦家眾人離開后,正堂里就剩下三個人。 聞湉站在傅有琴身邊,母子兩人站在同一戰線上,面色幾番變化的聞博禮獨自站在另一頭。沒有了外人在場,彼此之間的矛盾就愈發的凸顯出來。 屋子里彌漫著冰冷的靜寂,聞博禮沉重的呼吸聲還有衣料摩擦的聲音就格外的清晰。 “琴娘……” 伸手扶了扶腦后的發髻,傅有琴沒有理會欲言又止的丈夫,寬大的衣擺如流云往外滾動,帶著聞湉一起離開。 沒了聞博禮在場,又收拾了焦家人,聞湉的心情可見的好了起來,走起路來腳后跟一顛一顛的。與他的喜悅相反,旁邊的傅有琴從出門后挺直的脊背就微微彎了下來,神情寫滿疲憊跟失望。 聞湉后知后覺察覺母親的情緒,心里的小雀躍安分下來,沉默的陪著明顯情緒低落的母親走了一段路,聞湉故意停下步子,指了指右邊的亭子,“娘,園子里的花都開了,你陪我去坐坐好不好?” 神情怔楞一瞬,看著聞湉故意睜大的眼睛,傅有琴哪里猜不到他的小心思,以前每次想要什么的時候,聞湉總愛用這一招來討她歡心。 即使長大了,這樣的小習慣也改不過來。 母子兩人先后走到亭子里,聞湉將石凳擦干凈,才讓她坐下。 石凳長長的一條,聞湉挨著傅有琴坐下來,個頭比傅有琴還要高半個多頭,但他卻跟小時候一樣,將腦袋放在傅有琴肩膀上輕輕蹭了蹭。這是他小時候撒嬌慣常愛使的招數,現在長大了用起來,多少有些別扭和生澀。 傅有琴拍拍他的頭,臉上有了些笑意,“這么大了,也不害臊。” “娘嫌我么?” “不嫌。”手指在他眉心點點,傅有琴取笑道:“就怕以后你媳婦嫌你。” 聞湉心里不以為然,其實把人拉到這里來,除了想哄人開心,他也是想把聞博禮有外室庶子的事情告訴母親。 但是重活一世這樣的事情聽起來實在太荒謬,即使現在,他也時常懷疑是不是自己在做一場冗長的夢,他自己都不敢完全相信,怎么讓其他人相信? 眼睛骨碌碌轉了兩轉,聞湉決定暫時先不說重生的事情,反正只要讓母親先知道聞博禮做的那些惡心事就好了,至于怎么知道的,理由還不是由他編? 下人端著沏好的茶過來,擯退了下人,聞湉坐直身體親自給傅有琴倒了一杯茶,先前撒嬌賣乖的神色也收斂起來。 傅有琴不知道他為什么轉變,但看他的樣子,就知道兒子有話要對自己說。 垂著眼睛斟酌了一下言辭,聞湉藏在桌下的手指絞緊,口中卻說道:“上個月……我在鎮子外看見了父親……” 說著緩緩抬頭,聞湉注意著傅有琴的神情,將未盡的話語緩慢說完,“他跟一個女人在一起……動作很親密。” 傅有琴神色未變,捏著手帕的手指卻微微收緊,看著兒子小心翼翼的神色,她勉強笑了笑,“別怕,你還看見了什么?” 咽了一口口水,聞湉心臟咚咚跳,現場編謊他還是不擅長,攥緊手指,他繼續道:“我看見他們坐馬車往官道那邊走了。” 其實就是上一世,聞湉也不知道聞博禮把外室跟庶子藏在了哪里,上一世是聞博禮升遷慶陽后主動把人接回來的,那陣子聞家鬧得烏煙瘴氣,也沒誰顧得上查人之前是藏在哪里,聞湉也只知道對方之前似乎并不在四方鎮上。 隨便說了個聞博禮不在的時間,只要母親起了疑心去追查,總能查出蛛絲馬跡來。 聞湉說完,覦著傅有琴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又補了一句,“我之前以為自己看花眼了,但是今天……”他故意沒有把話說完,今天聞博禮的表現可謂是親手撕下了偽裝多年的面具,為了自己的仕途能把親生女兒往火坑里推,比起來養外室似乎也不太讓人震驚了。 “我知道了。”傅有琴輕嘆口氣,今天一天經歷的事情太多,往日熟悉的枕邊人徹底換了一張面孔,就連天真的小兒子看起來似乎也藏了不少心事。過往的認知被推翻,傅有琴應付的疲憊不堪,但看見聞湉小心翼翼的神色,卻又有些欣慰。 至少還有一雙兒女陪著她,總愛撒嬌賣乖的小兒子也長了心眼,傅有琴摸摸他的頭,還是忍不住將臉靠在了他的胸口。 這是一個依靠的姿勢,以往聞湉都是依靠的那一個,現在角色驟然調換,聞湉不知所措的輕輕拍撫母親的脊背,就像小時候母親哄自己一樣。 靠在胸前的人只是稍微低落了片刻,片刻后傅有琴抬起頭來,還是那個溫婉尊貴的夫人。 給她將耳邊散落的鬢發抿到耳后,聞湉抿抿唇,認真的說道:“不論娘做什么決定,我都會站在你這邊,jiejie肯定也一樣。” “好,”傅有琴笑笑,手指捏捏他臉頰的rou,“比以前鬼機靈多了。” 聞湉不明所以的捂著臉,只覺得女人的情緒變得也太快了,完全弄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被捏臉。 跟母親在園子里分開,聞湉的心情輕松了許多,慢悠悠的回到東院,就見楚向天躺在屋頂上曬太陽,看見聞湉進門,還跟他打了個招呼。 “!!!”瞪著笑瞇瞇的男人,聞湉質問道:“你在屋頂做什么?!” “曬太陽。”楚向天雙手枕著頭,右腳架在左腿上,看起來很是悠哉的樣子,“太陽很暖和,上來么?” 聞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