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那個正處上風的是陸先樺。 他用雙手扼制住大胡子的脖頸,雙腿牢牢將他纏住,逼得大胡子痛苦的伸展著身體,手指在地板上滑出幾道血痕。 陸先琴稍稍松了口氣。 這時一個女人卻忽然沖了出來,加入了這一場廝打,陸先琴起先以為這女人是幫先樺的,直到她對著陸先樺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陸先樺吃痛的喊了一聲,手勁一松,大胡子便從他的桎梏中逃脫了。 局勢發生了變化,陸先樺被狠狠壓在了地板上,大腦充血,神色痛苦。 大胡子似乎看出來陸先琴不敢開槍,隱蔽在茂密的棕色胡子里的嘴角嘲諷的往上揚了揚。 陸先樺的眼神漸漸渙散了。 陸先琴雙目充血,在極近的距離下,她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制止住雙手的顫抖,對準了大胡子,隨即尖叫了一聲,用手用力扣動了扳機。 硝煙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著,后座力讓她整條胳膊都變得麻木,陸先琴看著大胡子痛苦的捂著腿,潺潺的鮮血正滋滋的往外冒。 和游戲里完全不一樣,沒有快感,沒有滿足,只有洪水般令她窒息的恐懼。 那個女人站起身來指責她為何要開槍。 一直生活在中國的陸先琴,在一個和諧的社會中長大,縱使在國內也總不免有各種令人揪心的事件發生,但那些事情總是離她很遙遠。 她被國家保護著,以至于在面對伊麗的抱怨時,是無法感同身受的。 而就在這女人痛心的指責她的這短短幾十秒里,她終于徹底理解,德國人對□□的憎恨為何如此強烈。 陸先琴冷笑一聲,再一次用槍口對準了那個女人:“miss virgin,if you speak again,i'll send you to the real utopia。(圣母小姐,如果你再啰嗦一句,我就送你去真正的烏托邦世界)” 那個該死的圣母在自己的生命面前,終于收起了“慈悲”的心腸。 陸先樺擦了擦嘴角的血,勉力站了起來。 他忽然笑出了聲:“看不出來,神奇女俠啊。” 德國警方的聲音越來越近,陸先琴扔下了□□,癱倒在地。 忽然很想見徐先生,想在他懷里,好好地放聲哭一場。 之后她在警笛聲中暈了過去,至此,長達48小時的劫持事件,終于在房客們的奮力自救中,結束了。 再次醒來時,周圍已經沒有了硝煙味,鼻尖聞到的是病房里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 她看著雪白的天花板,放空了約莫半分鐘。 在確定這不是夢之后,陸先琴笑了出來。 她可真英勇啊,第一次使槍,效果就這么好。 “先琴。”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勉強扭過頭,看見了正坐在床邊的那個男人。 他沒以前帥了,頭發有些凌亂,胡子也亂糟糟的,臉色蒼白,眼睛血紅,黑眼圈明顯。 可是她還是認出來了,是徐先生。 “我,在做夢嗎?”她不確定的問出了聲,接著嗓子一陣火辣辣的疼。 84、結局(上) ... 本以為徐先生會回答她, 告訴自己這不是夢。 可徐先生就像是雕塑一樣, 怔在那里,一動也不動。 陸先琴害怕這真的是個夢。 她試著挪了挪,骨頭像是散架一般,酸痛得令她只能維持原姿勢, 陸先琴嘴角一扁,語氣柔柔的,像是撒嬌:“徐先生, 我疼。” 徐坤廷微微垂眸, 他沒有像往常那樣,面對她的撒嬌時,總是唇角帶笑,眼神寵溺。 薄唇微抿,他低下頭, 用手撐著額頭, 像是在極力控制著某種情緒。 他在哭。 陸先琴發現了他眼角的那一抹濕潤以及微微顫抖著的肩膀,一時間心中酸澀,在安靜的病房里,終于嚎啕大哭了起來。 在那里,她不敢哭, 也不愿意哭,此時這短短幾天來心中壓抑著的恐懼和后怕,終于在看到他的這一秒里,徹底噴薄而出, 一發不可收拾。 “徐先生,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徐坤廷抬起頭來,修長的手指輕柔的撫上她的臉頰,為她拭去淚珠。 “對不起,我來晚了。”他終于沒了平日里的那般冷靜沉著,壓抑著聲線,說出了這句話。 陸先琴搖頭,一邊抽泣一邊朝他伸出了手:“抱抱我。” 徐坤廷坐在床邊,避開了她有傷口的位置,讓她枕在自己的肩上放肆哭泣。 心中縱使萬般情緒,他也只是微微低頭,將所有的熱切和歡喜化為一個極力克制的吻,吻在了她的額頭上。 “還好你沒事,還好你沒事。” 徐坤廷一直重復著,似乎在驗證著這句話的真實性。 她的眼淚就像是流不完似的,他越是溫柔,她哭得越是兇。 遇到再大的事兒,自己咬咬牙,忍忍也就扛過去了,可只要聽見他一句輕柔的安慰就瞬間敗下陣來。 她不怕冷漠,不怕險境,甚至不怕孤獨,她唯一怕的是他的難過。 “我聽先樺說了,你很勇敢。”他低聲夸獎她,用下巴蹭著她的頭頂。 “要是不勇敢,就沒命見你了。” 徐坤廷喉結動了動,一時啞住說不出話來。 在這大千世界中,晝夜交替輪轉,山海相連,他不過只是這世界中的一個普通人,在與她相隔萬里的日子里,縱使思念成疾,也無藥可醫。 他跌跌撞撞找到她時,她正安靜的沉睡著,看上去憔悴極了。 徐坤廷看著她臉上的傷痕,終于明白,在生死面前,凡人根本無力抵抗。 感謝她還在這里。 像是心臟被活生生剜出,疼的窒息,可在她轉醒時,那道傷口又瞬間治愈,而后盡數變為了狂喜與慶幸。 “先琴,我很膽小。”他輕輕撫著她的發絲,像是自言自語的低喃著,“以后哪怕是山崩地裂,我來替你承擔,只要你平安無事。” 這樣沉重的誓言,他是第一次說出口。 劫難之后,原本聽來有些夸張的話,都成了最動聽的承諾。 “徐先生,是孩子保護了我呢。”她也不知道如何回應,只能刻意的轉移了話題。 他輕輕一笑,溫暖的手覆在她的肚子上,明明孩子這時候還聽不到任何聲音,可他還是對著這個小小的生命說了一句:“謝謝你,救了mama。” 你比爸爸厲害。 *** 提前回國的文件已經批準,在德國的這幾個月,就如同一場冒險。 而這場冒險,卻為她徹底解開了心結。 機場內。 陳院長慈愛的看著她:“好孩子,受苦了,回國好好修養。” “明明是跟您一起來的,我卻要先回國了。”她有些歉疚的低下了頭。 “沒有什么比你的身體更重要的。”院長重重嘆了口氣,“我的學生在受苦的時候,我什么都做不了,現在學生平安無事,我還有什么所求的呢?” “回國以后我一定經常和您視頻,絕不落下學習進度。” 陳院長哈哈一笑:“你要帶著你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學嗎?” 她竟然認真的點了點頭。 陳院長無奈的看著她:“好可憐的小孩,還沒出生就被mama逼著學習。” 沉重的氣氛消失了,陸先琴笑看著躲在陳院長背后的伊麗,沖她喊道:“伊麗,我真的要走了,你那一罐東西真的不打算送我嗎?” 伊麗抱緊了手中的罐子,尷尬的扯了扯嘴角:“你看到了啊...” “給我吧,不然你寄到國內的話很貴的。”她伸出手來。 那裝滿著五顏六色的千紙鶴的罐子交到了她的手上,陸先琴看著那些紙鶴,淺笑出聲。 “我這都是網上查到的,你別嫌土......”伊麗深吸了一口氣,“先琴,我還是想和你說一聲對不起。” 從她醒過來的那一天,伊麗每天都會來看她,每一天都會和她說無數個對不起。 “伊麗,我回國以后記得每天都要給我發微信。”陸先琴輕聲說道,“不然,我就不接受你的道歉。” 伊麗拼命點頭:“我每天都給你發!你不回我我也給你發!” 飛機猶如一只掠過海面的白鷗,在云層之上,陸先琴像是幾個月前那樣,透過窗子看向外面,透亮的陽光映著藍天,晴空如洗。 經歷了十小時的飛行,她終于重新踏上了熟悉的土地。 恍若隔世一般的親切感。 機場接機口,她早就知道葉子和書棋會來接她,徐坤廷幫她拖著行李,朝她笑了笑:“去吧,給他們報個平安。” 她用力的點了點頭,將徐先生和先樺甩在腦后,朝著那兩個人奔去。 在出口那里,果然看到了葉子和書棋的身影,葉子哭著大喊她的名字,拼命沖她揮手。 她正要舉手回應,卻發現書棋身邊站著一個極為熟悉的女人。 她蒼老了許多,頭發也白了大半,可還是那副樸素的打扮,站在人群中,顯得佝僂虛弱。 “媽。”陸先樺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后,叫出了那個稱謂。 陸mama紅著眼睛一步步朝她們走過來,腳步有些蹣跚,雙手微微張開,顯得有些僵硬。 陸先琴稍稍挪了挪步伐,以免擋住了先樺。 她趕著來機場,應該是擔心自己的兒子吧。 陸先琴嘴角揚起一抹苦笑,并不想看到母子擁抱的感人畫面,干脆閉上了眼睛。 下一秒,她被抱住了。 那擁抱并不結實,甚至有些顫抖,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是她好久都不曾感受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