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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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春望不擅照顧人,先前喂她吃藥的時候,都是一勺一勺硬塞進她嘴里,結果嘴里沒吃幾口,衣服倒先吃了個飽。 聽出她話里的意思,袁春望又好氣又好笑,用力扯起魏瓔珞的臉頰,魏瓔珞吃痛,反忍不住笑了:“我要走啦!” 目送她離開,袁春望搖搖頭,重又回到倉庫門口,卻不料撞見一個不速之客,沉下臉來:“劉嬤嬤,你在這兒干什么?” 劉嬤嬤:“這兒是倉庫,我還能干什么?不過找些從前的舊物,這就走了。” 她在倉庫里東摸摸西摸摸,最后拿了個舊燭臺離開,身后,袁春望抱著胳膊,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的背影。 長春宮后院,魏瓔珞捧著水盆有些吃力,突然一只手伸出來,替她接過水盆。 魏瓔珞:“少爺!” 傅恒豎起一根手指,示意她噤聲。 魏瓔珞環顧四周,壓低聲音:“這么晚了,你不在乾清宮值夜,跑到這兒來干什么!” 傅恒:“我替皇上去軍機處傳旨,悄悄溜出來,你呢?你在干什么!” 魏瓔珞:“明玉要為皇后擦身,我幫幫她!” 不,別來! 長春宮寢殿內,明玉面色僵硬地立在一旁,時不時往門外偷看一眼,額頭上已經急出了一層汗水。 床沿,一個不速之客。 弘歷望著皇后的睡眼,低聲:“皇后,朕預備赦免魏瓔珞,依舊讓她回來伺候,你會高興嗎?” 皇后靜靜躺著,睫毛竟然顫動了一下。 伺候在一旁的爾晴忽道:“皇上,這么好的消息,奴才想親自告訴魏瓔珞,她一定高興壞了!” 弘歷眼中一亮:“她今夜也來了?” 明玉不敢相信的看向爾晴,用眼神詢問:你怎知瓔珞來了,你想做什么? 她怎知的? 爾晴心中冷笑,她又不是傻子,連宮里多了個人都看不出來。況且明玉從來就不是個能守住秘密的人,傅恒啊傅恒,找她幫忙,你可真是所托非人。 至于她想做什么,還不夠明白嗎?爾晴起身道:“就在后院,奴才帶您去。” “不必。”弘歷起身道,一副興匆匆的模樣,“朕一個人過去就行。” 望著他的背影,爾晴嘴角不自覺的向上一勾,笑容冰冷。 弘歷到了后院,一眼望見傅恒捧著個水盆,魏瓔珞正在幫他挽起袖口,二人站在一塊兒,有說有笑,神態親昵,猶如一對璧人。 弘歷腳步頓時一停,神色驟變。 爾晴故作驚訝:“這么晚了,富察侍衛怎會在此!皇上,這、這奴才也不知道……” 弘歷目光冰冷地掃過他們二人,臉色變得陰沉,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李玉在門外迎接他,手中捧著一道明黃卷宗,小心翼翼道:“皇上,這赦免魏瓔珞的旨意——” 弘歷一把奪過圣旨,重重丟了出去:“滾!” 禍不單行。 就在弘歷丟棄圣旨的第二天,劉嬤嬤氣勢洶洶地帶著一群太監,沖進辛者庫倉庫,大吼一聲:“搜!” 魏瓔珞才剛剛從長春宮里回來,衣服都沒來得及脫,就遇上這樣一個狀況,不由得皺起眉頭,盯著四處亂翻的太監們。 “給我仔細搜!”劉嬤嬤的目光則陰冷地盯著她,“角落也別放過!” 不消片刻,便有太監從倉庫角落回來,手里捧著一只木人,脖子上掛著一條繩索,繩索上血跡斑斑。 劉嬤嬤厲聲:“魏瓔珞,這是什么!” 魏瓔珞一怔。 養心殿書齋。 嫻貴妃聽說弘歷今日心情不大好,卻沒想到會不好到這個地步。她送來的點心放在一旁,已經沒了半點熱氣,養心殿里靜悄悄的,沒人敢大聲說話,甚至沒人敢呼吸。 “參見皇上,參見娘娘。”珍兒忽從外頭走進來,拜過二人之后,匆匆來到嫻貴妃身旁,附耳在她耳邊說了兩句,嫻貴妃蹙起眉頭:“果有其事?” 珍兒點頭。 嫻貴妃:“皇上,辛者庫出了點事,臣妾要去處置,先行告退。” 弘歷猛然抬頭:“辛者庫會出什么事情?” 嫻貴妃詫異于弘歷對此感興趣:“發現一名辛者庫的宮女施行厭勝之術,詛咒貴妃娘娘。” 弘歷:“誰?” 嫻貴妃:“曾是長春宮皇后娘娘身邊的一等宮女——魏瓔珞。” 弘歷勃然色變:“把所有人提來,朕要親自審問!” 小木人很快就送到了他手上。 極粗糙的一只木人,雜木所制,上頭還帶了些許木刺。脖子上系著一段染血的繩子,仔細一看,竟是人發編織而成,發質柔軟纖長,似女人的發絲。 弘歷把玩著小木人,神色陰晴不定。 不但證物到了,證人也到了。 劉嬤嬤跪在地上,誠惶誠恐道:“稟皇上,稟娘娘,前些日子,奴才收到一封密信,說有人暗地里咒殺貴妃,并有證據藏于辛者庫,奴才本是不信,但事關重大,只好命人從嚴搜查,結果在魏魏瓔珞暫居的庫房內,發現了這尊木偶。這木偶上寫著貴妃的生辰八字,后背滿是血痕,脖子上還系著一根麻繩,很顯然,魏魏瓔珞一直在暗地里詛咒貴妃,貴妃才有殺生之禍啊!” 嫻貴妃:“魏瓔珞,你怎么說?” 飛來橫禍,魏瓔珞怎肯承認,當即否認道:“這是有人故意將木偶藏于倉庫,構陷于奴才!” “皇上,嫻貴妃娘娘。”劉嬤嬤瞥她一眼,陰測測道,“那倉庫只有魏瓔珞獨居,除了她以外,還有誰會埋這個木偶?” 魏瓔珞斷然:“奴才從未做過!” “還有,貴妃娘娘去后,宮中眾人心懷悲戚,唯有她一人,面不改色,嬉笑如常。”劉嬤嬤厲聲道,“只有深恨貴妃娘娘的人,才會如此作態!魏瓔珞,你摸著良心說說,你難道不是這種人嗎?” 無需魏瓔珞開口,弘歷便知道劉嬤嬤說的是真的。 即便不為她自己,為了長春宮昏迷不醒的皇后,魏瓔珞都會從骨子里恨透慧貴妃,且她與旁人不同,旁人恨就恨了,她卻會以牙還牙,報復對方,譬如皇陵中的裕太妃,便是因為得罪了她,化作枯骨一具。 “哼!” 木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軌,落在魏瓔珞身前。 弘歷長身而立,冷冷盯著她:“鐵證如山,你還不認罪!” 第八十九章 辦法 辛者庫賬房。 一眾小太監垂首肅立,緊張地看著對面的袁春望。 袁春望坐在書桌后,翻了翻手中的賬本,指出其中幾處不妥之處:“回去改改,改好給我看。” 小太監忙雙手接過:“嗻!” 待到小太監們都離開,一個俏麗身影忽然閃進門來,弱柳似倚在門上,笑道:袁哥哥,忙什么呢?” 袁春望瞥她一眼,繼續整理手頭賬本。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錦繡笑靨如花地走來:“袁哥哥,魏瓔珞死期在即,你還不回過頭來看看我么?” 整理賬冊的手頓了頓,袁春望緩緩抬頭,瞇起眼道:“你說什么?” 錦繡索性坐到他桌上,曲線玲瓏的身子半側在他眼前,笑著說:“魏瓔珞被告發咒殺慧貴妃,這一次,人贓并獲,她絕對逃脫不了!哎,袁哥哥,你去哪,等等我呀……” 侍衛所值房。 桌上放著一杯香茗,茶香四溢。午后陽光灑在傅恒身上,他將手中兵書翻了一頁,耳邊忽然響起一個有些陌生的人聲,清冽如泉:“富察傅恒,出來!” 他皺了皺眉,轉頭望去,見一個極貌美的少年太監立在門前,身旁兩名侍衛正在拉扯他,厲聲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擅闖侍衛所,還直呼富察大人的名字!” “我是誰不重要。”袁春望望著傅恒,冷冷道,“重要的是……魏瓔珞!” 傅恒抬了抬手,兩名侍衛松開手,退出門去。 “你剛剛提到魏瓔珞?”傅恒未起身,靠在椅內問道,“她出什么事了?” “有人在倉庫內找到壓勝小人,指認她是咒殺慧貴妃的兇手。”袁春望道,“如今人已經被押去了養心殿,只怕馬上就要處決了。” 聽到這里,傅恒二話不說,起身朝門外沖去。 “你想殺了魏瓔珞嗎?”袁春望朝他的背影喊道。 傅恒猛然轉身:“你什么意思?” 袁春望冷笑道:“堂堂御前侍衛,為一個辛者庫宮女求情,若說你們沒有私情,誰會相信?” 傅恒:“你!” 袁春望冷聲:“現此事本當交予慎刑司處置,緣何去了養心殿,富察侍衛應該比誰都清楚!你這一去不要緊,卻會觸怒天子,到那個時候,魏瓔珞才真是死路一條!” 傅恒聞言,臉色一點點蒼白起來。 騎馬打仗是他的強項,琴棋書畫也是他所長,但面對這樣的爾虞我詐,傅恒卻六神無主,沒了主意。半晌之后,他有些干澀地問道:“你有什么辦法?” “辦法在長春宮。”袁春望幽幽道,“只有一個人能救魏瓔珞。” 傅恒盯了他半晌,忽然轉身離去。 他從未覺得去長春宮的路有這么長,長的仿佛走了一生一世。 “jiejie!”撲通一聲,傅恒沖入寢殿,半跪在床沿,握住皇后的手道,“救救瓔珞!” 爾晴正在為皇后喂藥,被他一驚,手中的藥都打翻了些許:“富察侍衛,你怎么……” 傅恒對她視而不見,握緊皇后的手,殷殷切切道:“jiejie!jiejie,我知道你聽得見我說話,葉天士說過,你的身體在逐漸復原,只是你一直在逃避現實,不愿意醒過來!你聽見我說話嗎?jiejie!” 皇后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 傅恒其聲更哀:“jiejie!額娘為了你的病,每天都在哭,現在一只眼睛都看不見了,阿瑪整日長吁短嘆,無心公務!還有整個長春宮,所有人都郁郁寡歡,一團死水!你從前那么寵愛魏魏瓔珞,她為了你去報仇,為了你去殺人,現在她瀕臨絕境,你就不能振作精神,去幫幫她嗎?” 聽見魏瓔珞的名字,爾晴垂了垂眼,眼底晦暗一片,然后抬眸道:“富察侍衛,娘娘一直睡著,她什么也聽不見。” “不,她聽得見!”傅恒也是沒有辦法了,他救不了瓔珞,普天之下只有一個人能救瓔珞,這個人就在他眼前,他無論如何也要喚醒她,“jiejie,你全都聽得見,為什么不肯醒過來,為什么要躺著!因為你無法面對再次失去孩子的痛苦,還是你不敢面對爭奪不休的后宮!但你又能逃避多久,除非一輩子躺著床上,除非你一輩子都做個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