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他目光中的疲乏似乎就在與她相對的那一瞬一掃而光了。 “怎么樣了?”蒲風沙啞道。 李歸塵有些嗔怪地理了理黏在她額上的碎發,“現在不用cao心這些了?!?/br> 他看著蒲風有些殷切的目光,只好搖搖頭和她輕嘆道:“太子殿下打算定年號為淳徽的,還有……” “定年號?”蒲風終于是放心了,“還有什么?” 裴彥修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站在了李歸塵的身后,氣不打一處來,罵道:“還能有什么?兩人成天膩膩歪歪的,一等到出了事就往我這送!下此再找我看病得花錢!一次怎么也得一百兩銀子……” 蒲風噗嗤笑了:“不行,加給加一百兩。” 李歸塵讓了位置給裴彥修坐下了,而裴大夫摸來了蒲風的脈好氣又好笑道:“現在看來是不錯了,能跟我耍嘴皮了。昨天晚上過來的時候還一直哭哭啼啼呢,說自己要死了……你就是脖子割破了點皮,兩個胳膊脫臼了罷了,血是流的有點多,哪死得了人!再說了,你哥哥怎么說原來在北鎮撫司里也算得上是個神醫,怎么會讓你死了?!?/br> 蒲風扯起嘴角笑了笑,繼而有些眼神發愣地輕嘆道:“不,要是歸塵回不來了,我會死的。” “好了,不想這些了。我一會還要去一趟宮里,你便在這好好養著,晚飯別等我了?!?/br> 蒲風舔舔唇皺眉道:“是不是我昨天晚上惹了很大的禍?” 李歸塵輕輕一笑,繼而與她平靜道:“禍自然是不小,立的功更大。這些都等你好了再慢慢說……” “不是,我說的那些的確不只是權宜之計,是真的!”蒲風掙扎著想要坐起身來,“你知道‘血祭’的那兩個案子嗎,死的是陸經歷和馮顯……真的是中了毒了,雖然我不確定皇上有沒有中毒,但我至少有八成的把握……” 李歸塵輕輕揉了揉蒲風的頭,“都沒關系的,你好好養著,這些不好的事情我會一件一件處理的,聽話。” 蒲風點了點頭,似乎看到裴大夫望著房頂子打了個寒顫。 “我覺得,這兇手不應該是西景王……更不可能是太子,而是另有其人……” 或者說,這是一股隱藏得極深的強大勢力,且正在一點一點滋長著。 所圖謀又是何事呢? 作者有話要說: 鞠躬鞠躬 我剛才把71章弄沒了,哭 半夜2點改文困到心塞,實在是超負荷運載了t_t下章解密 ⊙▽⊙ 第73章 丹藥 [vip] 院子里, 裴彥修搖頭嘆氣不止, “你這一去, 只怕是又要勞心勞力不少, 身上的傷也還沒好, 老夫倒要問你,你這幾日才睡了幾個時辰?” “皮rou傷無妨的……” “皮rou傷?”裴彥修一瞪眼, “那破口子是前幾日在京外受的, 不算重也就罷了;可夏冰那幾劍都是照著陳年舊傷來的, 多輕多重你自己掂量清楚……可是聽說過積重難返之說?” 李歸塵趕緊點了點頭笑道:“知道了, 干脆我們兩口子便先在你這里住一陣子,裴兄大可以找隨卿要診金的。” “你這臭小子……” 他們說話的工夫兒里, 蒲風竟是下了床扶著門框子站在了門口。 “小祖宗,你怎么又出來了!” 而蒲風似乎是忽然想起來了什么, 問裴彥修道:“有沒有什么毒, 或者是什么病能讓人出大片血點的?或者說, 生前無恙, 死后便會有血點催發出來?” 裴彥修捋著胡子思索了良久:“是有一種病會讓人起紅斑的, 不過一般也死不了人。” “那毒物呢?” “毒物可就說不定了,這東西千變萬化,人與人的反應又不同,單是出血這一類的話, 你大可看看是不是中了蛇毒?!?/br> 李歸塵盯著蒲風, 一直看著她揉揉松散的發髻又回了屋子里,這才與裴彥修又談了幾句了蛇毒的事便出門了。 他自青蘿胡同行到了東華門, 便得見了諸多變化,想來那些宣稱太子暗弱毫無根基的大臣們現在要大呼失望了。 而皇宮大內深處,坤寧宮中,于皇后正坐在妝臺前發愣,在她身后沉著面色長跪不起的正是蘇錦。 昨夜景王接受禪位之時,有小宦官和蘇錦說夏冰失蹤了,場面自此時起就開始有些失控。先是京兆府尹倒戈,蘇錦念著皇城各門皆無恙,估計單憑東廠錦衣衛還有御林軍之力也可保宮城固若金湯。 可夏冰失蹤之事著實是莫名其妙——他一個錦衣衛統領,還能被誰給拘了不成?整個皇宮內都是他們的人,誰還能有這個本事。 蘇錦到現在也不明白,太子的人馬被截殺了多次,終于在山東全軍覆沒,信里說連那個楊焰也死在里面了……縱然是他們派去的人不識得太子的真容中了詐,可直到太子出現為止,宮城各門也沒發現有太子的蹤跡……就像是他憑空冒出來了似的。 只因蘇錦哪里知道這皇宮內外竟是通了地道了。 “昨夜太子已奉旨繼承了大統,登基大典也過不了幾日了……”于皇后盡力平靜道,“可還有轉圜的余地?” “奴才求皇后娘娘親筆降旨一封,叫奴才去給王爺送飯……這才能商討……” “如今也有這樣了?!?/br> 昨夜小斂禮畢后,太子,或者說是新帝便命人將景王爺送到南宮好些休息,說白了也就是將他圈禁了。而他干爹因著對先帝不敬的罪名被打入了天牢,審成什么樣子倒是沒人知道,估計也是很難活著出來了。 蘇錦將這事仔細想了想,如今王爺想要重奪帝位顯然是不大可能,且因著禪位的這一檔子事,新帝追究起來必然是要沒命的。此事說得好聽是禪位,說得直白些不就是謀朝篡位嘛,莫說是景王和新帝,即便是宮里的宮人和文武百官也是心知肚明,只不過陛下的喪儀未盡,新帝就拿自己的兄弟開了刀,這事可是萬萬不妥的。 而蘇錦正是打算借著這個由頭做些文章。 這廂李歸塵入了宮,并沒有去見新帝,而是與段明空一道去了天牢。 這天牢是東廠的地界,比起詔獄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因著有太子的口諭在手,剛剛失了勢的景王黨一時萎靡了下去,沒人敢出言阻攔什么。 這天牢不是他第一次跨入,可短短十年間,天牢中的結構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走在前面提燈引路的小宦官一路無言,而李歸塵默默地凝視著前方,便已經意識到這天牢里面的排布大概是參考了奇門遁甲,果然是用盡了心思的。 這路兜兜轉轉地走了好幾圈,直到陰冷的濕氣越來越重,小公公終于是停在了一道鐵門前給李歸塵段明空二人開了門。 這鐵門之內其實還有一道石門,只不過有暗球卡著,想從外打開容易,但若是從室內往外推這道石門,縱然是力能扛鼎也萬萬做不到的。 那石門一打開,絲絲縷縷的血腥味便冒了出來。蘇敬忠被縛在了刑架上,花白的頭發垂了下來遮住了他半張血淋淋的臉。 這獄室內還專門設了一個獄卒看管著犯人,李歸塵還沒說什么,那獄卒便討好似的湊上前來說道:“這姓蘇的是我們張公公特意囑咐過的,像是這等大逆不道的罪徒,不給點苦頭吃又怎么會招?” 段明空站在門口遠遠地望著,而李歸塵隨手撩開了蘇敬忠面前的亂發,只見他兩個眼窩的地方已經是一片焦糊爛rou了,的確是烙鐵燙的。詔獄里也有類似的刑罰,一般會配合啞藥和熏聾耳朵的毒煙一起使用……這可不是為了讓犯人招的,恰恰相反正是為了堵嘴的。 李歸塵瞥了那獄卒一眼,平靜道:“張全冉自天牢出來了?” “早就出來了,休養了幾日,今一早就重回御馬監了?!?/br> 馮顯死后,這東廠提督的位子可就是空置了,人選無外乎是太子自南京帶來的公公,再者便是司禮監的掌筆公公,御馬監的張全冉……蘇錦此人雖是烈火烹油鼎盛了一時,不過也快到了算賬的時候了。 他只是好奇,張全冉似乎沒把蘇錦拘禁起來,難道是有什么打算? 看蘇敬忠現在的樣子,想來也問不出什么了,李歸塵知道張全冉既然是年紀輕輕無依無靠地就能爬上東廠第二人的位置,其手腕和膽識必然有異于常人。 譬如在這太子與景王兩黨之爭的時候,張全冉能一直處于中立之地,便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情。 即便到了現在,他讓蘇敬忠吐不出來什么是照顧了景王的面子,果決嚴懲了此人又是幫太子漲了氣勢,著實是個左右逢源的聰明人。 可惜,自己只是想著要如何除了此人。 李歸塵自天牢出來的時候,有意在東廠多轉了一圈,順便去看了蘇錦接過來的陸行與馮顯的尸首。 蒲風的案宗寫得清楚明白,驗尸單子多半也是出自于她的手筆,李歸塵看過了之后難免露出了些許的欣慰神色。 這兩具尸體單看面容的話,除了過分蒼白了些,倒像是正常死亡的壽終正寢之人——因為面容都過于平靜了。 尋常兇殺案的死者往往都會在死前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或者是忍受著巨大痛苦,故而死亡的時候面部就會扭曲僵硬,從而更容易在面部先形成尸僵,可此案不一樣。 作案的時間偏就是大行皇帝身去的那兩日,甚至陸行之死還是在圣上之前的,這一點也頗為可疑。 他翻開尸單和衣衫又檢驗了一遍尸首,便見到那出血的斑點已經轉為黯紅了,且在陸行身上更多些,馮顯身上更少些。 他記得蒲風和他說,她懷疑圣上也中了這種毒,此事的確是非同小可,可他還沒來得及問蒲風是從哪里推斷出來的。 身上沒有蛇的齒痕,必然不是咬傷。他又看到驗尸單子里寫著口中有出血,便借著陽光先拿手捂暖了馮顯的面頰,再捏著他的下頜將口盡量掰開了。 李歸塵手里捏著銀筷,順著頰側將死者口中細細看了一圈,除了有星許的出血點外,還有一道兩指寬的破口貼在左頰側的地方,現在看來仍是充血腫脹著,中間發黑,已經壞死了。 他又去看了陸行的尸首,果不其然也是這樣,雖然位置的尺寸有些許的偏差。 這個地方顯然是蒲風不大在意的,然而卻很重要——這毒物大抵上便是應該自此而入的,也就是說,是從死者生前原本的傷口處進去的,經口而入。 “血祭”只是個障眼法的話,兇手到底想要表達什么? 陸經歷在此前的確是太子麾下的一員福臣,而馮顯地位顯赫,又是有些偏向太子的。此二人一死,得利的一方自然是景王黨,可若是為了殺這兩個人,何必在此時鬧出這么大的動靜節外生枝呢? 蘇錦昨日正是應該忙到無暇顧及這案子,卻急于從蒲風手中接了過去……這陸經歷和馮顯難道有什么交集? 或許有一道奏章自陸經歷手中又傳到了馮顯手中,更或許,這二人曾在一處吃過飯。 可惜陸家人已經全部蒙難了,那馮顯身邊的隨從呢? 段明空深知他的意思,很快便帶來了兩個小太監,正是平時常在馮顯身邊服侍的。 據他們說,馮公公在二月十二左右的時候,的確出過一趟宮,但是并沒帶隨從。馮顯回來之后便去了殿前整夜沒有回來。 李歸塵忽然問他們:“馮公公平日可有服食丹藥的習慣?” 這二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個道:“圣上時常將練的金丹賞賜一些給馮公公,但是公公一般也不舍得吃,多也是留著賞人的?!?/br> 另一個又說:“前段日子我常在御前伺候的,那丹藥是圣上托長孫殿下找什么山里的野神仙求的……哦對,叫請來的神丹,得了一小葫蘆,我看著是賞給了長孫殿下三個,后來又給了馮公公兩個……馮公公為此覺得長了臉兒,特別高興。” 恩,問題大概就在此了。 作者有話要說: 日萬實在hold不住了,還是慢慢來吧~ 這個案子要完了,后面還有一個 食母胎 ⊙▽⊙ 第74章 無果·終 [vip] 養心殿里。 首輔魏鑾、刑部尚書黃廷如正與太子一道商談著朝廷之事。如今景王敗局已定, 朝中人人自危, 生怕再出什么什么亂子來, 而通政司陸經歷一家之死更是牽動了群臣的目光, 且血祭邪術之說在民間大為流傳, 搞得民心惶惶。 再有一事,便是蒲風昨夜在殿前小斂禮上鬧的那一出……太子命黃廷如連夜召來了當時為正朔帝換服入殮的禮官, 那數人說, 圣上的龍體之上的確是有細小的紅斑, 但數量極少。而太醫院的院首亦是可以證明這些紅點在圣上仙去之前便隱隱出現了一些, 究其原因卻是支支吾吾說不出的。 太子大腹便便坐于上首,端著茶盞沉默不語, 便聽著魏鑾沉吟道:“若是盧大人說不出,便叫劉院判過來吧?!?/br> “下官不敢欺瞞, 圣上久服丹藥, 的確是會出現這種癥狀的……只不過圣上堅信此道, 下官實在是勸說無法……”盧院首老淚縱橫。 黃廷如搖頭道:“所以若是生了那所謂的紅斑又會如何呢?” “回大人, 圣上病體沉疴日久, 本是回天乏術了。只不過這丹藥含了大量金石之物,沖撞了龍體的氣血,這邪氣發表于外,這才出了紅斑的……不能算作中毒, 就像是滋補過多就會鼻中出血?!?/br> 太子緩緩點了點頭, 嘆氣道:“盧太醫的話自然也有些道理。吉祥,你去找來馮顯手底下的人核實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