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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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過完元宵節(jié),二月里迎春花開的時候,賀云珍就嫁到了盧家。這姑娘出閣時才十五歲,可在這個時代來看那是非常普遍的,甚至于,被診出來懷了身子的時候,周圍鄰里都夸她有福氣,剛一成親就有喜,可見是個好命的。 好命你奶奶個腿兒喔! 姜彤在心里狠狠吐槽了一把,這事兒要是攤在別人身上,她倒也能不痛不癢看著,做一回吃瓜群眾,權當個故事來聽。問題是現(xiàn)在她變成了這個賀云珍,且過去這么多天了,自己仍一點要穿回去的跡象都沒有,讓姜彤怎么開心得起來,她簡直快愁死了。 摸了摸目前還平坦沒有鼓起來的小腹,姜彤心里咬著牙盤算,既然已經(jīng)回不去了,別怪她自私,姜彤壓根沒有做好要當mama的準備,所以這個孩子她是不會生的。 再者古時候醫(yī)療條件落后,未成年人生孩子,這不是拿自己的命來搏嗎? 姜彤還沒那么偉大。 雖然可能對不起原主,但是她真的是一點都不愿意生孩子。 盧家生活條件一般般,大概就是溫飽水平。 陳桂香是個會過日子的女人,要不然這么些年獨子一個人也不能把兒子供出來。 盧景程考中秀才之后倒是有所改善,較之從前已經(jīng)好上許多。不過陳桂香節(jié)約慣了,手頭有錢也不舍得花銷,想著兒子在外讀書,每月都要花一筆不小的錢財,這還不提以后要趕考的費用,沒點錢怎么出門。 等和主簿大人家結了親,陳桂香才終于舍得掏出些銀錢把院子好好拾掇翻新了一下。 新嫁娘嫁過來那天,陳桂香暗暗打量過兒媳婦的嫁妝。 一臺臺,滿滿當當,把個小房間都堆滿了,箱子上的紅綢緞看著就喜人。 她心中暗想果然是個官家的小姐兒,整十二抬紅木箱子!看著就沉甸甸,定是裝了不少好東西。 陳桂香心思多,性格精明,雖然眼熱這些嫁妝,但也按捺住了想頭,只等以后再說。 兒媳婦年紀不大,拿著大把銀錢,恐要胡亂用度揮霍的,放在自己手中打理才能攢下更多。 雖說嫁妝是新嫁娘的私產(chǎn),但女人家真的嫁人了,誰會分得那么開,貼補夫家簡直再正常不過,就陳桂香知道的,這幾條街多的是媳婦的嫁妝是婆婆拿在手里的。 不稀奇。 是以陳桂香也有這個打算,不過她也知道自己這個兒媳婦到底是個官家小姐,不好做的太過,從人家嫁妝數(shù)目就能看出是個受寵的,所以也沒急在一時。 賀云珍是個嬌小姐,從前家里住的是大宅院,做姑娘時因為是家中最小女兒,一點苦都沒吃過。 又嬌又嫩。 出嫁前雖然也聽她娘說過夫家日子有些難過,但她相公卻是個有前途的,讓她且忍忍,不要犯嬌,不要同婆婆鬧不愉快,至少面子上要過得去。 所以賀云珍是有過心理準備的。 然而再怎么有心里準備,等到直面現(xiàn)實的時候,照樣還是產(chǎn)生了巨大的心里落差。 更加上成親才五天,盧景程就離家出門求學去了。 一個初來乍到的新媳婦,還在新婚蜜月里,相公走了,留下她獨自面對陌生的環(huán)境,陌生的婆婆。 能有好心情是不可能的。 嘈雜的小街道,周遭住的都是貧門陋戶。盧家窄小的院子,雖是翻新過,但瞧在賀云珍眼里也是個舊地方。連個伺候的下人都沒有,每日吃的飯菜簡陋至極。 賀云珍沒有一日是過得舒坦的。 婆媳矛盾自古有之。 嬌養(yǎng)大的小姐跟個早年喪夫的寡婦,生活習慣大相徑庭,差了有十萬八千里,不出矛盾才怪。 好在賀云珍知道自己是新媳婦,出嫁前又被她娘好生提點過多次,所以即使心中有諸多不滿意,還是忍住了沒鬧得太難看。 賀云珍這邊處處看不上盧家,嫌棄這個婆母,而陳桂香又何嘗喜歡這個嬌氣的兒媳婦。 走路三步一搖五步一擺,嬌嬌模樣很讓人瞧不慣! 還帶個丫鬟過來,也不知是在給誰沒臉呢,反正陳桂香心里是留了疙瘩,不太高興。 看看旁人家,哪個不是每天兒媳婦自發(fā)自覺起早燒火做飯,洗衣服,拾掇干家務活。 偏偏她家娶回來這個又嬌又懶,日日要睡到辰時才起,萬事不沾手,都丟給她帶來那個丫鬟。 陳桂香私下嘀咕過不止一次,大小姐難伺候,丫鬟帶過來還不是要家里養(yǎng)著,又是多一個吃白飯的人。 若不是賀云珍他爹是個官兒,又是兒子的先生保媒,陳桂香還真看不上這樣的姑娘,肩不能抬手不能扛,什么事都不會做,娶回來能干啥。 那日,天氣悶熱的慌,賀云珍對著家里的干餅子實在沒胃口,就吩咐她那小丫鬟去街口買一份綠豆沙湯回來。 買了東西小丫鬟才從側門回來,不巧撞見陳桂香。 陳桂香立刻就虎了臉,劈手就把綠豆冰沙湯奪了過去,對著個小丫鬟罵道:“家里一早燒好的開水涼擺在那里,怎么就如今金貴喝不得?這些個東西浪費錢不說,還要吃壞肚子的,以后不準再買了!”丫鬟委屈得不行,她只是聽小姐的話買東西,怎生得就不行了。 她委屈,賀云珍比她委屈一千倍一萬倍,這老婆子每日的飯食隨意對付就算了,如今她用自己的錢買口綠豆沙湯吃,竟被如此指桑罵環(huán)地數(shù)落。 從小到大就被受過這種委屈,賀云珍當即從屋子里沖了出來,準備理論一番,可沒想到一口氣沒提上來,兩眼一翻,就暈倒了過去。 再醒來,芯子就換了。 變成了現(xiàn)代社會的姜彤。在這當口還被告知一個不亞于晴天霹靂的消息。 她懷孕了。 *** “小姐,小姐醒來了么?”屋外一道聲音傳了進來。 姜彤知道來人是賀云珍的陪嫁丫鬟喜兒,遂應了聲:“這便起了,你進來吧。”這身體聲音脆脆糯糯的,聽著就有一股子稚嫩的感覺,也對,這才十五歲,小孩子一個,姜彤微微撇嘴。 喜兒是打小買了伺候原主的,賀云珍是主簿家的小娘子,又是獨女,在家頗受父母疼愛,沒吃過一點苦,穿衣洗漱等都是喜兒伺候慣了的。 姜彤不想在這些小事上計較,剛來的頭一個星期,她有些心塞消極怠工,便隨著丫頭伺弄,現(xiàn)在想開了,也沒準備多做改變。 姜彤以懷孕為由,每天中午都要休息小半個時辰,陳桂香雖然心里不大滿意,但面上沒說什么,暗想著等孫子出生后在好好教導教導這個不甚懂規(guī)矩的兒媳婦,嫁人了可不比當姑娘的時候,不能慣著。 姜彤當然不知道這位便宜婆婆心里的想法,她現(xiàn)在就一門心思琢磨著怎么樣能把這個還沒成型的孩子給流掉。 別覺得她心狠,姜彤摸了摸肚皮無奈,她其實也不樂意干這事,畢竟這不是她的身體,私自做決定不好。 問題是姜彤就等了半個來月,兩人靈魂還沒換回來,再不做決定肚子可就真大了,到時候更危險,為此姜彤只能自私了一回。 她隔空對賀云珍說了幾聲抱歉,心里主意卻越發(fā)堅定。 其實原因明擺著,第一她這身子骨沒長開,生產(chǎn)危險;第二,她對當mama一點興趣和準備都沒有,就非常不愿意。 兩廂一合計,索性不如眼前受些罪,也免得日后后悔。 姜彤雖沒經(jīng)驗,但也知道未成年生孩子這事有萬分風險,更別提在醫(yī)療環(huán)境如此落后的古代,幾乎等同于在鬼門關走一遭。 而想要流掉孩子,她仔細考慮過,目前來說大概只能用藥物。 所以肯定是月份越小越好,安全一點。 不過具體用什么方法現(xiàn)在還是一頭霧水。 以前只在一些古裝電視劇上看到過,紅花麝香之類的東西有有活血的功效,長期佩戴或者服用了是會導致就流產(chǎn)。 可信度先不論,姜彤是萬萬不敢拿自己身體做實驗的,她想的是,找個機會去醫(yī)館看看,詢問下大夫比較靠譜。 雖然還沒到正熱的時候,但也已經(jīng)五月份了,姜彤是個怕熱的,想著夏天不僅沒空調沒電扇還要里一層外一層的裹衣服,就覺得自己要昏過去。 喜兒伺候著姜彤穿好衣裳,凈面,又端了一盅紅糖水煮雞蛋過來,她瞥了一眼,見里面還加了兩顆紅棗,幾粒桂圓,碗里還飄著熱氣。 “婆婆呢?她晌午吃的什么。”姜彤cao著嫩生生的聲音問。 說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差不多掌握這個地方說話的腔調,有一種吳儂軟語的味道。 “太太讓阿貴去前頭買了兩個餅,就著家里的酥油茶吃的,奴婢也吃的那個。這盅紅糖雞蛋水是特地為奶奶準備的,您快趁熱吃吧。” 陳桂香對別人摳搜,對自己也沒好到哪里去,吃飯都是能省則省。 賀云珍那小姑娘忍耐功夫不到家,臉色明晃晃擺給人看,弄得兩不歡喜。 姜彤年紀大,成熟得多,壓根沒在意,她想做什么,悄悄做就是,何必非常硬剛。 不成熟。 大多時候,她并不傾向轟轟烈烈的做事方法,畢竟是職場老油條了,混得久,講究能平淡解決的事盡量和平解決。 呼呼呵呵的處事方法不是她的作風。 所以這些天,即使陳桂香哪里哪里又不滿意了,楞眉橫眼,姜彤淡定得跟什么似的。 不生氣,但也不鳥你。 說起來這陳桂香原本不過這市井街巷里的一名再普通不過的老婦,卻因著去年兒子盧景程考中了童生,周圍鄰里恭賀她的時候遂都改了口稱她一句太太,可見這時候讀書人的地位之高,坊間自來也有“一人為舉三代為爺”的說法,連帶家屬也跟著沾光。 所以喜兒才這么稱呼陳桂香。 陳桂香平日要照看著前頭小店里的生意,如果忙的話,她午間一般是不開火燒飯的,街邊賣小吃的多,隨便買一樣對付就成,賀云珍因為懷了身子,陳桂香怕苛待了孫子,難得大方,遂讓她每天都吃兩枚雞蛋。 盧家的宅子分為前院和后院,前院隔開半茬拉用來做了鹵味店,陳桂香就靠著這個小店才養(yǎng)大了兒子,還能送他去私塾。 后院是住的地方,五間敞亮的屋子,朝南最大光線最好的一間,就是姜彤現(xiàn)在住的這間,是婚房。 拔步床,柜子,紅木箱,兩張椅子,梳妝臺,臉盆架子都是一溜新打的,全是賀云珍的陪嫁之物。 旁邊挨著的面積稍微小一些的是盧景程的書房,整個盧家最神圣的地方,盧景程不在家的時候,平常都是鎖著的,打掃衛(wèi)生都是陳桂香親自去,生怕讓粗手粗腳的丫鬟進去會弄壞了兒子的珍貴的書本。 正中間的就是中堂了,在再往右邊去就是陳桂香的屋子,最后剩下一間是放雜物用的。 姜彤把一碗紅糖雞蛋水吃完,擱下碗,拿帕子拭了試嘴角,然后說:“待會兒我出門一趟,你去和婆婆說一聲。” “小姐要外出?您現(xiàn)在是雙身子,仔細受累又暈倒了,怕太太不會同意哩。”喜兒面色有些為難,她被陳桂香明里暗里罵過好多回,就有些怵她。 賀云珍之前就不知道什么原因暈倒過一回。陳桂香管家挺厲害的,從這些日子對待姜彤的態(tài)度就可以看出來。 姜彤抿了抿唇,沉吟片刻,才說道:“你去告訴婆婆,說前些日子劉大夫來看診的時候,囑咐了叫身體好些了,回頭再送去給瞧瞧。” 一般來說除開特殊情況,時下尋常人家大都不會請大夫上門看診,上門的診金自是要貴些,誰會愿意多花些冤枉錢財,如此姜彤才找這個借口。 喜兒應了下來,收拾了碗筷先端出去,再去前院鋪子尋陳陳桂香。 不一會兒,喜兒便回來了,一并帶來的還有十個銅板。 “太太讓我仔細著些小姐,別讓街上那些個不長眼的皮猴子沖撞了去,還摸了十個銅錢出來,說是給小姐花銷。” 姜彤嗯了一聲,心道這陳桂香面上功夫實在做得好,幾個大錢不值當,哄孩子買個零嘴差不多。 但這做派,就讓人拿不住把柄。 姜彤心里輕輕哼了一聲,暗道原甚至一個十五歲的嫩新媳婦,能比得過這塊老姜才怪! 賀云珍并不缺錢,她出嫁的時候,陪嫁箱子里其中有一個紅漆箱子,里放著穿成串的五十貫銅錢并三張面值一百兩的銀票,姜彤開箱數(shù)了五十個出來,一并交給喜兒放好。 這身體身量不高,姜彤粗粗估計了一下,大概只有一米六差不離,好在才十五歲,正發(fā)育,應該還有得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