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靜雅打開筆記本，整齊的不像周鴻的字。

    他還挺納悶周鴻又不學(xué)習(xí)，筆記居然做的這么好，跟同桌一問，才知道周鴻的筆記是雇人幫她做的。班上一個男生，十塊錢一天，替她完善各科的作業(yè)和筆記。周鴻整天就只管玩。

    周靜雅心說：“有錢真好，作業(yè)都可以不做?！?/br>
    大概是因為王卉今天不在，周鴻不肯死心，放了學(xué)，又把周靜雅堵在廁所門口：“喂，你不要回家啦，跟我去吃燒烤?！?/br>
    周靜雅剛上完廁所，出來還沒來得及洗手，就被她堵上，有點尷尬說：“我不去，你們?nèi)グ桑疫€回家呢?！?/br>
    周鴻氣壞了：“周靜雅，我們是不是朋友！你夠不夠意思?。∥艺埬?，又不要你花錢！”

    周靜雅說：“你那么多朋友，又不缺我一個，干嘛非叫上我，我不喜歡亂糟糟的一大群人。”

    “原來是這樣啊?！?/br>
    周鴻說：“那今天就不叫他們，就你和我去，好不好？就是吃個燒烤嘛，你不要面子這么大好不好，三番五次都請不動。”

    周靜雅不想去，周鴻不放，他想了想，王卉也挺愛吃燒烤，就說：“那我待會兒吃完可以帶幾串打包不？”

    周鴻說：“隨你啦?！?/br>
    周靜雅洗了洗手說：“那好吧，去就去吧。”

    周鴻非常高興，去打發(fā)了其他朋友，跟周靜雅兩人出了校門，走到河邊一家小燒烤店。周鴻一口氣點了五十串，葷的素的都有：“吃啊，快吃，剛烤出來的最香了?！?/br>
    周靜雅要了打包盒，裝了幾個王卉愛吃的rou串子，還有土豆片、四季豆之類。

    “你別只顧著打包，先吃嘛，吃完再打。不夠我們再多烤點。”

    周靜雅才開吃。

    這家的羊rou串烤的很好吃，還有五花rou，豬脆骨。周鴻點了飲料，一邊吃一邊喝飲料，一會就飽了。周鴻去柜臺付錢，周靜雅小心提著他的打包盒，等她付完錢。出了門，周靜雅擔心燒烤會涼了，正說要回家去了，周鴻說：“我們散會步唄？好不好？天還沒黑呢。”

    周靜雅剛吃了人家的燒烤，也沒法拒絕，就答應(yīng)了。于是兩人又沿著河散步。

    河岸上沒什么人。

    走著走著，到一家網(wǎng)吧門口，周鴻說：“靜雅，我們上網(wǎng)吧玩會吧?！?/br>
    周靜雅有點焦急，說：“我不想上網(wǎng)?！?/br>
    周鴻說：“去嘛，很好玩的，你就陪我玩一會，我們看看電影，打一會游戲?！?/br>
    周靜雅說：“我不想去。你一進去就要玩幾個小時?！?/br>
    周鴻說：“不會的，就半個小時。”

    周靜雅說：“網(wǎng)吧兩個小時起計時?！?/br>
    周鴻死活勸不動他，惱著臉，有點慪氣。

    接下來，周鴻便一直不開心，板著個臉，皺眉發(fā)脾氣。周靜雅也不會哄女生，散了一會步，說：“我要回家了?！敝茗櫳鷼獾溃骸澳阕甙勺甙?，再也不想看到你?！?/br>
    周靜雅就當真走了。

    周鴻氣得想打人，一個人跑去網(wǎng)吧玩了。

    王卉看周靜雅帶了燒烤回來，特開心，她天天喝粥，好久沒吃這么有味道的東西，一口氣把那十幾串全吃光，又喝了一罐檸檬味的汽水，肚里十分滿足。

    周靜雅說：“老師今天找我了，說你請兩個月假，等手術(shù)完回去就要期末考試了，怎么辦呀？萬一考不好?！?/br>
    何美蕓說：“要不你明天，幫她把課本拿回來吧，等她做了手術(shù)，讓她在家學(xué)習(xí)。”

    周靜雅說：“我可以記筆記，帶回來給你看?！?/br>
    第二天，周靜雅到學(xué)校，把王卉的書搬回家。周鴻看見了，開心說：“她不讀啦？”

    周靜雅說：“沒有，她下學(xué)期再回來?！?/br>
    周鴻翻了個白眼走了。

    王卉星期三做手術(shù)。手術(shù)進行的很順利，出來，醫(yī)生說，養(yǎng)一個月就會好了。何美蕓極高興，買回來好多營養(yǎng)品和補品，每天在家給王卉燉排骨、燉豬蹄，放大棗放枸杞，讓她喝湯。他們母女在一塊，周靜雅插不進去，每天一個人回家煮飯吃，正常上學(xué)，只是下午去醫(yī)院看看，給王卉說作業(yè)和抄筆記。

    周末，周靜雅回了一趟老家，去找他舅舅。

    舅舅一家正在吃午飯，周靜雅拿了把斧頭上門，氣勢洶洶把孫遠東給他的那張收據(jù)拍在他舅舅面前：“孫遠東還了我四萬五，還有五千，他說當年你拿了。舅舅，我沒吃過你一口飯，你也不要占我的便宜，五千塊錢還給我我就走。”

    他舅舅臉黑的像鍋盔，他舅媽氣的直罵，說收據(jù)是假的，不肯給錢。周靜雅氣的發(fā)了狂，沖到院子，從雞籠子里抓了一只雞出來，按在桌子上，一斧頭剁了腦袋。雞血飆了一地，他舅媽嚇的慘叫，周靜雅拿血淋淋的斧頭指著她大吼：“別耍賴，還錢！不然我接下來就砍人了！”

    他舅舅翻箱倒柜，甩了五千塊錢給他，怒氣沖沖說：“滾吧！滾吧！以后不要再上我家來！以后你也不是我們周家的人！我們周家沒有你這樣的人，你這個流氓畜生！居然敢沖著自己家長輩揮刀！”

    周靜雅冷笑道：“若不是因為血緣在，我真的不會叫你舅舅。你也算不上什么長輩，在我眼里就是個貪婪卑鄙的臭老頭，以后你家就是求我我也不會再來?！?/br>
    他舅舅拿了搟面杖要打他：“你給我滾！滾！”

    周靜雅揣了錢，不用他打，從容不迫地滾了。

    他順著黃泥公路，飛奔回鎮(zhèn)上去搭車，一路，眼淚順著臉頰直下。他也不擦，只是飛奔，干燥的風(fēng)迎面吹來，吹的身上涼涼的。他有種難以言喻的輕松和痛快。這么多年，從來沒有這樣痛快過。

    這一刻，他的心情，世上無人能懂得。他受過多少羞辱、恐懼，這一刻他就有多快樂。他上了汽車，一路風(fēng)馳電掣的回城。他壓抑著心中波濤起伏的情緒，下了車，回到醫(yī)院，見到王卉，才終于控制不住地哭出聲來：“我舅舅把錢還我了。”

    王卉不知道他舅舅把錢還他了有什么值得激動的：“你舅舅還你啦？真還你啦？”

    周靜雅點頭，說：“他還我了，說我以后再也不是周家的人了?！?/br>
    王卉伸了手抱住他頭，安慰道：“不是就不是嘛，你本來就不是他們周家的人，你是我們王家的人。我們才是一家人。”

    周靜雅眼淚流在她胸口。王卉拍著他背說：“好了好了，別哭了嘛，我們是一家人，雖然沒有血緣，但是也跟真正的親人一樣啊，不管到哪兒都不會分開的?！?/br>
    周靜雅抬頭含淚望著她，目光凄楚可憐：“真的嗎？”

    王卉說：“真的。”

    第37章 煙圈

    周靜雅抱著她哭。

    他衣服上好多血, 回來的路上一直被人盯, 還以為他殺人了呢。王卉問他哪來的血, 他說殺雞弄的，王卉很震驚說：“你跑你舅舅家去殺雞啦？”

    周靜雅換了衣服, 把臟衣拿去水池子用洗衣粉洗了。水池邊的盆子里還放著幾件衣服, 剛換下來的，一條內(nèi)褲和一件t恤，睡褲。周靜雅看著像是王卉的，說：“水池邊的臟衣服是你的嗎？”

    王卉說：“你放著吧，我媽說她晚上回來給我洗, 她有事出去了。”

    周靜雅說：“我?guī)湍阆戳税??！?/br>
    接了水，幫她把那幾件衣服也給洗了，然后找了地方晾起。

    王卉有點臉紅。不好意思，也沒啥阻止，只好由他了。因為何美蕓一直出去沒回, 晚上是周靜雅去外面飯館買的飯，炒青筍，番茄炒雞蛋和米飯, 兩人吃了。

    吃了晚飯，一塊做作業(yè)。王卉怕學(xué)習(xí)跟不上，所以這幾天傷口稍微沒那么疼了, 便開始自學(xué)看書, 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yè)。周靜雅陪著她一塊做, 王卉跟他說：“等我做完了, 你明天替我?guī)Ыo老師，讓他給我批改一下，看哪些題做錯了?！?/br>
    周靜雅點頭答應(yīng)：“好。”

    周靜雅知道王卉認真，絕對不會落下功課的。

    周靜雅一個人去上學(xué)，每天去醫(yī)院給王卉說學(xué)習(xí)進度，今天老師講了多少頁多少頁，然后告訴她布置的作業(yè)。白天的時候王卉就一個人在病房里看書學(xué)習(xí)。

    何美蕓經(jīng)常會陪她，但也時常會出去，自己找事做，畢竟在醫(yī)院呆著很無聊。王卉聽說她最近在縣城商業(yè)街那段盤了個店面，做服裝生意，王卉沒去看過，也不知道她哪里弄來的錢。王卉對她媽的經(jīng)濟情況一直不是特別清楚，只知道她有時候又說欠債，有時候又到處撒錢，搞不懂。何美蕓也不跟小孩子講生意的事，不過等她腿好一些后，何美蕓的大部分時間就花在店里了，每天蹬著高跟鞋，提著她的包包，化著妝到處跑。

    她住在新開的店里，晚上也不用回醫(yī)院了。醫(yī)院沒床，沒法睡，王家的那房子，她又懶得去，嫌地方小，而且她挺嫌棄王菲的，打死不愿去住王菲的遺宅。

    周靜雅學(xué)校生活比較平靜，王卉不在，他幾乎也沒什么交際，也不跟同學(xué)們來往，一放學(xué)就飛快的提起書包離校，跑到醫(yī)院去了。周鴻幾次想堵他都堵不到，他個子高高的，走路又快，追都追不上。

    周靜雅越來越冷漠了。

    他在老師同學(xué)眼里，就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人。特立獨行在中學(xué)生的眼里并不是褒義詞，而是帶有一點貶義的，意思是這個人不合群，不好相處，沒有朋友。王卉在學(xué)校的時候還能帶著他交朋友，顯得不那么冷漠，王卉不在，他就像頭孤狼。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因此越發(fā)主動地離群，回避跟他人接觸。

    他鬧進派出所的事，不知道怎么被人傳了出去。老師找他談話，周靜雅直接不去，根本不搭理，同學(xué)們想找他詢問，也逮不住他，他一下課基本就不見人影了。

    周靜雅在這學(xué)期染上了壞毛病，抽煙。

    之前買的那包煙，剩了十幾根，他舍不得扔掉，便時不時拿出來抽。抽完后，他又去買了一包，然后就再三再四了。

    他時常一個人躲到后校門去抽，怕被人看見，故意找沒人的地方。這種感覺讓他很上癮，他時常感覺一個人孤單的很，沒人說話，有心事也無法同任何人傾訴。抽煙能讓他舒服一點，忘掉那些不快樂。

    他怕王卉察覺他身上有煙味，抽完煙總要到風(fēng)口去吹一陣，用洗潔精洗手。有一天王卉發(fā)現(xiàn)他大白天的在水池在刷牙漱口，感覺很奇怪。王卉是很敏感的，悄悄翻他衣兜，找到了一只紅色打火機。

    王卉問他：“周靜雅，你是不是在抽煙啊？”

    周靜雅拿洗潔精搓著手，被她問的心臟驟停一下。他低著頭，有點小小的驚慌，猶豫著是要撒謊還是說實話。

    他不敢跟王卉撒謊，但說實話又怕她生氣。

    王卉見他背對著自己不說話，追問道：“是不是呀？”

    周靜雅小聲說：“哦……”

    王卉說：“你哦什么呀，我問你是不是抽煙呢?！?/br>
    周靜雅默默擦干手上的水，回到病床來，往凳子上坐下，說：“哦……我聽到了?！?/br>
    王卉捏了捏他胳膊，小聲說：“給我看看?！?/br>
    周靜雅說：“看什么??？”

    王卉說：“煙啊?！?/br>
    周靜雅訕訕說：“干嘛啊，你要看??！”

    王卉說：“我看看。”

    她揭開被子，抱著自己的腿挪了挪，一條腿懸在床下，另一條腿擱到周靜雅膝蓋上，離他近了一些。周靜雅沒想到她居然對這感興趣，只好從褲兜里摸了煙出來，取了一根新的。王卉興奮地摁著打火機給他點上：“你抽一口我看看?！?/br>
    周靜雅偷偷望門外，擔心說：“醫(yī)院里不讓抽煙，一會護士來了。”

    王卉說：“就一下嘛，一會就給它滅了。”

    周靜雅拿手擋著臉，偷偷地抽了一口。

    王卉興奮的小聲說：“哎，哎，給我試一下?！?/br>
    周靜雅說：“你是女孩子，還是不要了?！?/br>
    王卉說：“你給我試試嘛。我從來沒碰過這些東西，我爸從來不許我做什么出格的事，連網(wǎng)吧都不讓進，游戲都不讓打。你讓我抽一口，我想試試?！?/br>
    周景雅把煙給她。王卉捏著那過濾嘴，抽了一口，姿勢十分老練：“我媽會抽煙?！?/br>
    王卉吐了個煙圈，說：“她抽女士煙，我讓她給我抽一口她都不答應(yīng)。我爸特別討厭她抽煙，見她抽煙就想把她打出去?！?/br>
    周靜雅說：“你這動作是跟你媽學(xué)的吧？”

    王卉說：“酷吧？”

    周靜雅偷偷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