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你欺負我媽死了,我家里沒人不賠錢,我不能欺負你兒子?你有臉說這種話嗎?”周靜雅不跟她廢話:“叫你全家人都出來,叫你丈夫去取錢。” 孫遠東在地里干活,很快得到消息跑回來,一看,整個傻眼了。孫家的院子里圍了一大片親戚鄰居,眾人亂糟糟的吵嚷著,七嘴八舌都在勸,但沒人敢真的上前去。 孫遠東老婆哭叫道:“你殺人是犯法的!你要坐牢,你要遭報應的!你就不怕死嗎?你殺了我兒子,你也拿不到錢,你也要死!你要給他償命!” 周靜雅紅著眼,摸出身上的身份證擲在她面前,威脅道:“你他媽撿起來看看!” 周靜雅惡狠狠道:“看清楚,老子還差六個月才滿十四歲。你今天要是不還錢,老子就先殺了你的兒子,再殺了你的全家。反正老子未成年不用坐牢,老子豁出去了,就當出一口惡氣,給我媽報仇。你不信就試試,看是你劃得來還是我劃得來。我給你半個小時,趕緊去取錢。” 女人滿地撒潑,哭的要倒。孫遠東慘白了臉,連連制止說:“我這就去給你取錢,我這就去給你取錢,我有錢,我卡上有三萬,我再去想辦法找親戚借兩萬。” 一個男的,看樣子是村干部,建議孫遠東說:“還是報警吧,讓派出所來處置。” 女人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連連阻止孫遠東說:“對,對,報警,讓警察過來,先別給他錢。這種事要找警察。” 周靜雅滿臉兇惡道:“快報,趕緊打電話,我不怕警察。警察來了咱們更好說。你還錢我放人,看警察是勸你還是勸我。” 孫遠東拿了卡,慌忙去取錢。村民報了警,剩下周靜雅跟孫遠東的老婆和家人僵持不下。孫遠東老婆只是哭,打死不肯給錢,村里人又勸她。其實孫遠東撞死人這個事,村里鄰居大家也都知道,只說:“他也是為了那五萬塊,這事本來就是你們沒理在先,賠給他了結了就算了,天天鬧來鬧去的也心煩。” 女人不服,坐在地上嚎哭:“我們沒錢,錢給了他,我家的日子怎么過。我錢也沒了,兒子也沒了,我也不要活了。” 哭的一片凄涼。 周靜雅不為所動,只是拿刀子比著孫小宇,緊張地等孫遠東回來。村干部又勸,說:“他會還你錢吧,你先把這孩子放了吧。我們替他打包票,一定把錢還你。” 周靜雅說:“我信不過,讓他先把錢拿來。” 縣派出所接到報警,得知又是前天打人那個孩子,還是為法院判決要錢的事。這回事態有點嚴重,那孩子竟然膽大包天,帶了刀子,劫持了個小孩當人質,說是不還錢就要殺人。民警們一時都嚇壞了。派出所先是聯系了周靜雅的家長,找到何美蕓問話。何美蕓根本就不知道這回事,聽說也慌了,立刻搭了民警的車一塊趕去柳河鄉。到了那邊只見群眾團聚,周靜雅拿著刀子還在僵持。 何美蕓跳下警車,氣的大叫:“你這孩子,你瘋了,快把人放開!你不怕死是不是!沒看到警察都來了!你把人放下!” 何美蕓哪見過這個。只看到周靜雅一副亡命徒的樣子,生怕他發瘋不要命,做出什么過激舉動,招來武警,一槍把他崩了,她急的臉色煞白,連連跟民警請求說:“警察同志!警察同志!這孩子就是一時糊涂,他還沒成年呢,他不是什么壞人,他還是個學生,還在校讀書。同志你們千萬要好好說啊,千萬別動手別傷害他,我在這,讓我去勸說他。” 周靜雅見了警察也不怕,大聲沖眾人道:“我不會無緣無故地殺人。孫遠東五年前開車撞死了我媽,法院判了他賠五萬,五年了,一分都沒賠。他不是沒錢,他有錢,他就是耍賴,就是不想賠償。我舅舅之前跟他要了幾年,我也找他要了幾次,他就是耍賴不給錢。只要把今天把錢給我,我馬上跟你們回警察局去,我說話算話。他要不給錢,我今天沒完。” 實際這會趕來的,都是派出所的民警,還不算警察。民警們先是對他進行勸說,見勸說不頂用,又威脅說:“你再不把人質放開,我們就打電話叫公安了。一會公安來了,可就不會跟你講這么多道理。” 周靜雅說:“我不管,我只要我的錢。” 第35章 憑證 何美蕓在一旁著急的跟民警們打商量:“警察同志, 一點小事, 還是別驚動公安局了。一個小孩, 你們就能對付啊!” 民警聚在一塊,議論了幾句, 決定還是催促孫家還錢是正經, 孫家還了錢這事才好解決。于是一個民警上前去和孫遠東的老婆溝通,孫遠東老婆只是亂哭,溝通不成。不過周圍鄰居都說孫遠東已經去取錢了,民警便都安下心來等待。 足足去了三個小時,孫遠東終于把錢籌來了。 卡上取了三萬, 又找親戚借了一萬五,總共四萬五千塊錢,裝在一個大手提袋里。周靜雅空不出手,便看向何美蕓,說:“你把手提袋給她, 讓她點一下。” 何美蕓連忙把錢點了,滿頭大汗地說:“是四萬五,是四萬五。你快把人放了吧。” 周靜雅說:“一共五萬, 還有五千呢?” 孫遠東灰頭土臉地說:“還有五千五年前就被你舅舅拿走了。我這還有他先前寫的收據。我四萬五都還你了,不可能在貪你五千,千真萬確是被你舅舅拿了。我這就去給你找收據。” 周靜雅說:“收據給我, 我要留證據。” 孫遠東忙不迭地去家里, 翻出了一張發黃的舊字據, 是張小孩的作業本紙, 上面歪歪扭扭的字寫著: 今收到孫遠東人民幣五千元整,暨我姐周桂芳車禍賠償金。周德平,身份證510xxxxxxxx。日期:2001年9月20日。上面蓋了個藍墨水手印。 周靜雅把收據揣進兜里,放開了孫小宇。 孫遠東連忙把早已經嚇的呆呆的兒子抱過去哄。幸好,孩子只是受了點驚,見了爸爸就哭,揉眼睛,倒沒有受什么傷。孫遠東趕緊把他帶回屋去洗臉。 民警把周靜雅帶上車,何美蕓也提著錢上了車。村民們看事情解決了,也都散了,只有孫遠東老婆不肯,趴在地上還在大哭,喊著要自殺,有幾個民警留下來善后勸她,破財免災云云。 周靜雅神情嚴肅,坐在車上,一言不發,等著回派出所去倒大霉。沒想到何美蕓卻滿臉喜色,親熱的跟坐在身邊的民警攀談起來:“今天天氣真熱啊,民警同志你們渴不渴?這大熱天的還出差,你們單位發不發高溫補貼啊?” 民警中有人接了話,說:“補貼個啥哦,都是當牛做馬。” 何美蕓笑說:“這話說的,你們可是公仆,當牛做馬也光榮。” 何美蕓把錢給周靜雅,低聲說:“你拿著。”周靜雅還沒反應過來,只見車停了,原來到了柳河鎮了,有人要下車上廁所。周靜雅也不知道什么情況,緊緊抱著錢,只見何美蕓下了車,不一會兒買了一大堆冰凍的飲料、可樂、礦泉水回來,又買了一大條香煙,給各位民警同志們犒勞。回程的路上大家抽著煙喝著飲料,氣氛明顯好多了,何美蕓一直找話題跟眾人聊:“民警同志你是哪里人呀?我上次好像見過你,上次我去派出所寫保證書就是你接待的吧?” 那個年輕民警就笑笑,說:“我小侯鄉的。” “哎喲,巧啊。” 何美蕓說:“我也是那個鄉的,哎你哪個村的,你姓什么?說不定我們認識。” 民警抽著煙笑說:“我姓陳,叫陳昊。” 何美蕓一拍大腿:“你該不是前進村陳老六的兒子吧?” 民警說:“你怎么知道!” 何美蕓說:“我跟你爸媽可是老熟人啊!以前還一個學校讀書呢!你爸還追我呢!我記得你家那會特窮,你爸追我我還沒看上,嫌他窮,后悔啊,現在人家兒子都這么出息了,居然當了警察!” 車上的人都噴笑起來。 何美蕓講了一堆逸事,半開玩笑的,連陳昊本人都笑個不停,跟她聊了起來。眾民警紛紛問何美蕓:“你看著挺年輕的啊,比我們大不了多少,怎么跟他爸混一輩去了,你多大歲數了?” 何美蕓說:“我不小了,過幾年就四十啦。” “那你吹牛的吧,陳昊他爸都五十多了,怎么可能跟你同學。” 何美蕓的卻是吹牛,見被識破,便嘻嘻哈哈笑起來:“同不同學嘛是不大一定,不過一個地方的,人我肯定是認識。” 何美蕓人年輕,長得也漂亮,嘴巴又會說,明顯就是個混慣了江湖的老油子,民警們挺愛跟她聊天,問:“你做什么工作的?”何美蕓笑說:“做生意,賣服裝。” “賣服裝發財啊?” “發什么財哦,比不上你們當官的發財。” “開玩笑,這年頭做生意的多賺錢呢。我們就每月拿個死工資。”紛紛聊起生財之道。 一路她說些有的沒的。走到半路何美蕓才認真起來,說:“今天實在是過意不去,添了這么多麻煩。這樣,一會回了縣城我請客,請各位民警同志一起吃個飯。好不好?就當給我個面子。” 民警幾個笑著推辭說不了,何美蕓堅持說:“要的要的,今天也不是第一次見了,前幾天剛剛勞煩了你們。就這么說定了,一會下車直接去小龍門大酒店,咱們定個包間。我那有熟人,不礙事。” 民警們笑笑,也沒說啥,何美蕓就跟司機打招呼:“哎師傅,待會送我們去小龍門啊,師傅也一起,一塊吃個晚飯。” 周靜雅莫名其妙,本來尋思著回去蹲號子,被何美蕓一通說的,居然說到上酒店吃飯上去了。周靜雅深感成人的世界太復雜,也不敢說話,默默聽從安排。 那民警不知怎么注意到他,還開起玩笑:“你小子膽子挺大的嘛,這種事都干得出來。你是真要殺人,還是為了拿錢嚇唬他的?” 周靜雅老實起來,又是一副清秀白凈的好孩子模樣,民警取笑說:“我就不信你這細皮嫩rou的樣子敢殺人。你殺過雞嗎?” 周靜雅皺著眉說:“沒殺過。” “那你還敢殺人。” 何美蕓笑說:“他殺個屁的人,就瞎胡鬧,在家連個老鼠都不敢抓。” 周靜雅心說:誰說我在家不敢抓老鼠了。 也不敢辯。 到了縣城,已經是晚上,何美蕓當真帶著一眾民警上小龍門大酒店吃飯去了。 點了一桌的好菜,招牌的菜全上上來,好煙、好酒,全上上來,何美蕓忙里忙外的招呼,又跟陳昊笑說:“陳昊啊,要不把你們領導也叫來吧,估計也沒吃晚飯,一塊吃了算了。反正都這么多人。我也是做生意的,以后還要常見面。” 陳昊跟其他人問了一下,于是又打電話叫領導去了。 周靜雅看那房間里酒啊菜的,一屋子人,也不敢進去,問何美蕓:“那我干啥啊?我還去派出所嗎?” “去個屁。” 何美蕓把他帶到衛生間角落,給了他一張卡,悄悄說:“你去把錢存到卡上,這么多現金別弄丟了,完了你就回醫院去陪小卉吧,這邊的事我來處理就行了。” 周靜雅說:“哦。” 何美蕓給他說了密碼。附近幾百米就有個工商銀行,有atm機,周靜雅帶著錢去了,把卡插進去,小心翼翼把四萬五千塊錢全存上。完了他有點不放心,怕出事,又回了一趟酒店,湊到包間門口看,只見一大桌人,何美蕓正熱情高漲地給眾人勸酒呢,把一桌男子漢灌的暈頭轉向。周靜雅不敢進去,悄悄回醫院。 王卉孤獨的在醫院養病,什么都不知道,見了周靜雅,只是擔心的問:“你去哪兒了?我怎么總是看不見你。” 周靜雅含糊其辭。 到了十點多,何美蕓總算一身酒氣回來了。她倒沒醉,精神還很好,笑著說:“我日,一頓飯吃了我一千多塊。這幫哥們真他媽的能喝啊。白酒喝了五瓶,啤酒喝了兩三件,真厲害。” 王卉聽她說的嚇人:“mama,你沒事吧?” 何美蕓笑說:“我沒事。一千塊也劃得來,不然回派出所還麻煩。” 周靜雅正跟王卉一塊吃晚飯,吃的是外面小店買回來的餃子。他見何美蕓沒事,也就放下心來。接著商量起五萬塊錢的用途,周靜雅說:“阿姨,現在錢在卡上,明天就到前面給王卉交手術費吧。” 何美蕓有點感嘆,說:“其實手術費我可以想辦法湊,你的錢要不還是自己留著。這是你媽留給你的,你以后還要念書呢。” 周靜雅說:“不用,我現在還用不著。” 何美蕓說:“那就算我借你的,等回頭錢周轉過來我就還你。” 何美蕓此時的經濟的確已經捉襟見肘,想借錢也是難事,她的朋友聽說她欠了債,都不肯把錢借給她。連昨天請客的那一千多塊錢,都還是跟飯店打的白條。周靜雅這五萬塊錢對她來說是雪中送炭,否則她真的只能選擇賣房子了——都不一定賣的出去,小縣城房子沒人買,賣不上價,而且變現的周期又長。 第36章 舅舅 第二天, 何美蕓去前臺交了手術費, 做了手術安排。醫生說本周就要手術, 風險不大。何美蕓放了心。周靜雅因為連請了一個星期假,下午去上課了。 他長久沒回到學校, 有點忐忑, 怕自己派出所那事被學校知道,幸好老師對他倒是還挺熱情的,沒有提起,只是把他叫到辦公室,問了王卉的情況。周靜雅說了, 王卉要做手術,估計要兩個月后才能回來。老師說:“兩個月?那這學期不都要結束了,那她期末考試怎么辦?” 周靜雅也答不上來,含糊說:“到時候再說嘛,過一陣她mama會給她想辦法的。” 王卉不在, 周靜雅一個人在學校很無聊,上課都打不起精神。 他本來學習就不好,又缺了一段時間的課, 更加如聽天書了。好不容易盼到了下課,想借個同學的筆記來抄一抄,周鴻開心地跑過來, 一屁股坐在他課桌上, 把一個筆記本拍在他面前:“給你!” 周鴻這兩年越發的sao了, 性格還是飛揚跋扈。她父母這兩年生意越做越大, 成了當地的小老板,吹說家里有幾百萬,大家都不信,一個小生意,能賺幾百萬。不過她現在的穿著打扮的確是越來越洋氣,前不久剛燙了個頭。 學校老師明令禁止學生不許染頭燙頭,她不聽,燙了個煙花卷,跑來跟周靜雅炫耀,搖頭晃腦笑:“你看我好看嗎?” 她穿著黃黑格子襯衫,襯衫下擺在腰間打了個結,露出肚臍和小蠻腰,下面穿了條牛仔短裙,系帶涼鞋,露著大白腿,看著青春洋溢,迷倒學校一堆不良少年。然而這些都比不上她新燙的的頭發顯眼。那頭發又短,又卷,蓬松松的,周靜雅看了一眼,說:“好像個泰迪狗啊。” 周鴻罵道:“你才像泰迪狗呢!”氣的扭腰跑開,笑嘻嘻又跟其他男孩去打鬧。 她因為有錢,出手大方,身邊很多男伴,動不動一塊去玩,晚上結伴出去吃燒烤啦,喝啤酒啦,泡游戲廳和網吧啦。她老想讓周靜雅加入她的陣營,但周靜雅只跟王卉玩,弄的她時常嫉妒不痛快。 “你晚上要不要跟我們一起玩?不玩就算啦!”周鴻跑出教室門,問了他一句。 周靜雅低頭翻書說:“不玩,你們玩吧。” 周鴻氣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