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畢竟她除了繡功絕佳,便是在制香上頗為擅長。 李福安宣讀完禮單后,皇后說了幾句,大意是裴家二公子才?華斐然,如璋如圭,堪為駙馬之才?。 “太子,你可有什么?要同他二人?說的么??” 皇后說完,笑看著晏溫。 按說皇后說完方才?那些話?,就是代?表收下了提親禮,這納采便結束了,接下來就是“問名”。 但介于太子自來心疼他這個meimei,禮部為了討好太子,便安排了讓太子殿下也說些祝詞。 皇后問完后,所有人?都看向晏溫,就連裴伯禮都不由肅了肅衣襟,站得筆直,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沈若憐默默低下頭,把手藏進袖子里摳指甲。 等了片刻,她余光掃見一旁座位上的晏溫站了起來,頓了頓,她聽見他平和溫煦的聲?音,帶著一絲謙遜,“該說的母后都說過了,孤就不多?說了。” 所有人?都以為太子定會說些什么?,他突然這樣,眾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還未回過神?來,就見太子一面下了臺階,一面帶著溫和的笑意,溫聲?同眾人?道: “孤想起來孤還有些要事需要處理,你們繼續。” 說完,他走到裴詞安面前,拍了拍他的手臂,面上帶著淡淡的微笑,款步走了出去。 李福安跟著太子出去,頗覺意外?,他昨日是親眼見到太子殿下已經自己備好了祝詞的,誰料今日就這般一字不說地走了。 然而當他跟著繞過回廊,一抬頭看到前方走著的太子手背暴起的青筋時,忽然明白了過來。 李福安:“……” - 太子走后,納采禮也基本結束了。 禮部又讓裴伯禮將直系親眷的所有生辰八字都呈了上來。 合八字需要欽天監來合,得慢慢推演,不是一兩日就能合完的,是以禮部將裴伯禮一家和公主的八字裝在一個小匣子里收起來后,問名禮也算結束了。 之后若是合了八字,沒什么?問題,還有納吉,納征,請期等其?余三禮,最后就是親迎。 當然,公主大婚,在最后的親迎前,還會有一道冊封駙馬的儀式。 今日這問名禮結束后,皇后安排了一場晚宴,宴請裴伯禮一家。 四皇子晏泠也跑來湊熱鬧。 沈若憐坐在裴詞安對?面的條桌前,瞪著眼看對?面。 ——仗著酒酣,那晏泠已經勾肩搭背,摟著裴詞安嘀嘀咕咕說了小半個時辰了。 晏泠一邊說,一邊不時抬頭看一下沈若憐,裴詞安也眉眼含笑跟著看看她。 沈若憐知道,晏泠那狗嘴里定是將她從小到大的糗事說了個遍。 在她又一次惡狠狠瞪過去,皇后也低聲?提醒的時候,晏泠終于摸了摸鼻尖,訕訕地收斂了些。 沈若憐又狠瞪了他一眼,連同看向裴詞安的視線都帶了埋怨。 裴詞安今日也喝了不少酒,看起來同平日的清朗有幾分不一樣,眸子里多?了些平日里沒有的旖旎,在她看過來時,含了深情,大膽地直視她。 沈若憐眉心一跳,急忙移開視線。 過了會兒,她余光看見裴詞安起身?,聽見他恭敬地同皇后說: “皇后娘娘,臣感念您和太子殿下,今日之事對?臣來說是天大的喜事,臣特意從家里帶了一壇母親在臣出生那年釀造的陳年桃花釀。” 沈若憐聞言好奇地抬頭,見裴詞安從家丁手中拿過托盤,托盤上有一壺酒。 他將酒斟滿,遞給皇后身?邊的宮女,那邊晏泠也自己過來拿了一杯,對?他挑眉晃了晃酒杯。 裴詞安對?他笑了一下,對?皇后道: “這杯酒臣敬皇后娘娘和四皇子,還望您二人?笑納。” 皇后自是笑著飲了,晏泠則是對?著沈若憐唇語了一句“托你的福”,也一飲而盡。 兩人?喝過后,沈若憐覺得裴詞安眼風不經意朝自己這邊掃了一眼,隨后又對?皇后說: “皇后娘娘,這另一壺酒臣不能親自敬給太子殿下,可否請娘娘派人?將此?酒替太子殿下收下,以表臣的感念之情。” 沈若憐一驚,下意識看向裴詞安,卻見他將托盤舉過頭頂,恭敬站著,他的眉眼被托盤擋住,她看不真切。 再去看裴家二老,顯然也是一副愕然的模樣。 沈若憐心里忽然慌了一瞬,總覺得他這番舉動似有深意。 皇后似乎也沒料到他如此?有心,她笑著應下,對?一旁的宮女道: “既然裴大人?有心,那你即刻便將這壺酒送到東宮去。” 沈若憐“……” 裴詞安將托盤遞給宮女后,幾人?又繼續喝酒吃飯,唯有沈若憐有些坐立難安,又強忍著不讓自己表現出來,別提有多?難受了。 過了挺長時間,那宮女才?回來,身?后還帶了個東宮的廚子,那宮女對?皇后行了一禮, “太子說裴大人?的酒他收下了,今日是裴大人?和嘉寧公主的好日子,他賜給裴大人?一道羹湯,名喚‘百年好合’。” 皇后笑道:“太子有心了。” 那廚子將羹遞了上來,卻不是去裴詞安那邊,而是先到了沈若憐跟前。 沈若憐手指蜷緊,盯著那碗“百年好合”羹,忽然想起前天晚上晏溫最后離開前說的那句“那孤就祝我們的嘉寧公主能夠有幸,同駙馬百年好合”。 她心里忽然一悸,下意識想向后退,卻聽那廚子說,“殿下說,這第一口羹,還請嘉寧公主先喝。” 沈若憐抿了抿唇,覺得眾人?的視線都落在她臉上,她強撐著笑意,盡量表現得十分喜悅,瞇眼笑道,“如此?,多?謝太子哥哥了。” 說罷,她拿起湯勺,舀了一口羹湯放入口中,百合的苦味夾雜著紅豆的香甜,一瞬間侵襲口腔。 正?當她準備咽下的時候,那廚子湊近她壓低聲?音道: “太子還讓奴才?給公主帶句話?,這百合可是他親手剝洗的,還望嘉寧公主能感受到他的苦心。” 沈若憐聞言險些噴了出來,一口百合紅豆羹卡在喉嚨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他什么?意思啊?!什么?苦心不苦心的! “公主,沒事吧?” 裴詞安見她臉忽然發紅,不由擔心道。 沈若憐擺擺手,將羹咽了下去,又急忙抓起桌上的茶猛灌了兩口,才?道: “沒事沒事,就是差點兒被嗆到了。” 她話?沒說完,那廚子已經端著百合紅豆羹去了裴詞安跟前。 沈若憐見裴詞安拿起勺子也喝了兩口,她有心阻止又怕被人?看出端倪,只好作罷,只是看著那碗羹的眼神?變得越發別扭起來。 有了這個插曲,沈若憐什么?心思都沒了,越發坐立難安起來,所幸這酒宴之后也未再持續太長時間,便散了。 待到宴席散了后,她連跟裴詞安說句話?都顧不上,跟皇后答了聲?招呼后,便匆匆帶著秋容回了毓秀宮。 一路上她還擔心會不會再像上次那樣被晏溫半路截住,腳底下步子不由走得飛快,不過這次倒是一路順利,沒讓她碰到任何?人?。 - 明月高懸,樹影斑駁。 東宮暖閣里,晏溫正?閑散地坐在榻上,在他面前的榻幾上擺了個下了一半的棋盤。 骨節勻亭的手指捏著一顆潤澤的墨玉棋子,輕輕落在棋盤一角,視線盯著棋盤,漫不經心問: “東西給她送去了?” 方才?送羹的廚子立在門邊,“回殿下,送過去了,殿下讓我帶的話?也給嘉寧公主帶到了。” “唔。” 晏溫面色淡然無波,不緊不慢落下一子,道,“下去吧。” 坐在他對?面的男人?一襲箭袖黑衣,硬朗的五官顯得他殺氣逼人?。 那人?蹙著眉想了半天,落下一顆白子,“殿下讓我和衛一查的事,如今有了眉目,殿下打算如何?處置?” 晏溫從棋笥里捻出一顆黑棋落在棋盤上,唇角緩緩勾起,“殺了就是。” 對?面之人?正?是錦衣衛的賈柯,他愣了一下,“是否太過冒進了些。” 晏溫微微掀起眼簾,淡淡瞅了他一眼,賈柯立刻閉了嘴。 晏溫有些懨懨的,將手里捏的棋子往棋笥里一扔,靠回后面,語氣寡淡地說: “你輸了。行了,先回去吧。” 賈柯感覺殿下似乎心情不是很?好,默默走到門邊,又忍不住回頭問,“那陳王——” “孤都說了,殺了便是。” 晏溫眼神?專注在棋盤上,一顆一顆仔細將黑子挑出,放回棋笥里。 他的語氣太過漫不經心,好似他說的不是讓他殺了皇室宗親,而是殺一條魚宰一只羊。 賈柯看著對?面面容溫潤,儀態雍容的太子,吞了吞口水,“是。” 賈柯一走,晏溫面上的神?情立刻冷了下來,眉宇間按捺著沉郁。 半晌,他喉嚨里溢出一聲?悶笑,視線移到裴詞安敬來的那壺酒上,眼神?玩味地看了好半天,然后抬手給自己倒了一杯。 紅色的液體?瞬間注滿鎏金酒杯,晏溫捻起酒杯,冷嗤一聲?,冷白勻凈的手腕翻轉,緩緩地將那杯桃花釀盡數灑在了地上。 第43章 嘩啦啦的水聲, 在寂靜的暖閣里,如同鼓點一般,砸在門口站著的李福安心里。 李福安往門邊站了?站, 忽見太子從暖閣里走了出來, 他?忙上前一步,“殿下可是要就寢——” “孤出去走走, 你?不必跟著。” 李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