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他睨著她,“那嘉寧告訴孤,孤與他,誰的吻更讓你動情??” 沈若憐扯著笑意,不甚在?意道:“我與皇兄,不過是酒興正濃時的意外,何來動情?一說。” 晏溫忽然松開了她,用那種恍若看陌生人一般的冷漠眼神,淡淡掃了她一眼,笑道: “很好,你能這么想,孤可真是太?欣慰了。” 確實?,一個吻而已,能代表什么?他將來會有許多?妃子?,他看上誰便可以吻誰,什么都不能說明。 晏溫忽然想起自己昨夜那輾轉半宿,為?著自己把持不住對自己meimei犯了禁忌這件事而第?一次生出猶豫不決,甚至想了半宿,終于下定決心?與她好好在?一起的想法?。 現在?看來,著實?可笑。 他舌尖刮了刮齒面,感受著輕微刺痛帶來的快感,忽然嗤笑一聲,深深凝了沈若憐一瞬,“那孤就祝我們?的嘉寧公主能夠有幸,同駙馬——” “百、年、好、合。” 第42章 李福安遠遠瞅著晏溫神色不善地同嘉寧公主分開, 他急忙小跑著跟了上去,聽見晏溫正?吩咐薛念,“你在遠處看著公主, 待會兒暗地里護送她回去”。 李福安腳步頓了一下, 下意識又看了眼遠處坐在石凳上發呆的嘉寧公主。 待到回了東宮,李福安先去掌了燈, 回過身去正打算替晏溫更衣,猛地一抬頭,就見他正?拿著桌子上放著的那個冊子細細翻看。 李福安身?子一震,下意識看向他的神?情, 卻發現太子面容平靜, 神?色異常平和, 壓根兒看不出半分異常。 他心里更沒底了, 猶豫了一下,悄聲?走過去, 低低道: “殿下, 時間有限,這謝家三小姐的生平老奴能查到的就這么?多?了,若是殿下覺得不夠, 老奴再去查一查。” 李福安下意識覺得現下似乎不應當說這個,他忽然有些后悔, 今日臨出門前為何?要提前將這冊子放在桌子上。 晏溫聽了他的話?, 手底下動作一頓,語氣溫和地道了句, “無妨, 冊子先放在這,孤看看, 你下去吧。” 李福安微怔,看了下手中拿著的寢衣,“可——” 晏溫似乎瞧出他的想法,眉眼間盈著溫潤平和的氣息,看著他同他溫聲?道: “寢衣放著吧,孤待會兒自己換,此?處不需要你伺候了。” 他的唇畔似乎還帶著小小的弧度,仿佛方才?他與?嘉寧公主的爭執,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心情一般。 李福安心里越發難安,總覺得太子這神?情太過平靜,平靜得有些……異常。 他微微抬眼,又飛快覷了太子一眼,見他說完話?又低頭開始翻看手中的冊子,李福安只得忐忑地將手中的寢衣輕輕放下,腳步極輕地出了門,輕手輕腳將門闔上。 他不敢走遠,一直在門口廊下候著,等了許久,也不見里面傳來聲?響,他心里慢慢松了口氣。 又等了片刻,屋中傳來洗漱的水聲?,末了,衣衫簌簌響了片刻,緊接著燈便熄了。 想是殿下已經就寢了,李福安一顆揪著的心這才?算是放了下來。 他打了個呵欠,正?抬腳打算去偏殿休息的時候,忽然聽見房中一陣巨大的嘩啦啦的聲?響,像是有什么?東西被人?狠狠掃落在了地上。 李福安腳底下一個踉蹌,急忙回身?推開房門沖了進去,“殿下,您沒——” 話?說到一半,李福安借著月光看清楚眼前的場景,忽然愣住了,眼角跟著狠狠抽了兩下。 桌上的筆墨紙硯,博山爐,燈盞和各種字畫折子盡數被掃落,七零八落散了一地,連太子平日里最喜愛的嘉寧公主送的那個玉質筆筒,也摔在地上碎成了幾瓣。 而太子就坐在桌旁的太師椅上,身?子微微向后靠著,正?煩躁地捏著眉心,面容說不出的冷峻。 李福安深吸一口氣,輕手輕腳走過去,“殿下。” 太子自來克己持重,情緒內斂,又時常給人?一副溫潤恭謙的模樣,即便是生氣,也只是淡淡地看著你,用眼神?的威嚴讓你自己感到害怕。 他已經許多?年沒見過殿下將怒意,如此?不加掩飾地表露出來過了。 等了良久,晏溫才?將捏眉心的手放下,撫了撫腕上的紫檀木佛珠,緩緩站起身?,一邊朝外?走,一邊淡淡吩咐: “將那本謝三小姐的冊子,拿去燒了吧。” 李福安心里咯噔一聲?,回頭去看晏溫的背影。 他頎長的身?影被月色勾勒成一個分明的輪廓,脊背挺直,舉止從容,儀態萬千,即便身?為儲君,也從來都是溫潤如玉的樣子,仿佛將皇室的教養與?矜貴刻進了骨血里。 若非親眼所見,李福安根本不敢想象這一屋子的狼藉是眼前溫雅之人?所為。 他沉默地站在屋中,只等太子出去再將那不長眼的冊子收走,忽見得小順子從院外?跑了進來。 李福安還沒來得及出聲?阻攔,就見小順子氣喘吁吁跑到剛出門的晏溫面前,撐著膝蓋,一邊喘一邊笑道: “太好了,殿下您還沒睡,禮部的人?問后日公主納采,需要給您準備祝詞么??” 李福安:“……” 他剛抬起的手又默默放下,得,這個不長眼的。 小順子也是一口氣問完之后才?發現氣氛的異常。 他先是看了眼太子,發現他面容實在冷得嚇人?,小順子心里一緊,急忙又看進房間,就見到了那一屋子狼藉和站在狼藉中給自己使眼色的師父。 小順子:“……” 沉默了片刻,小順子硬著頭皮,小小聲?道了句,“殿下,禮部那邊還等——” “讓禮部不必給孤準備祝詞。” 李福安心道果?然。 下一瞬,便聽太子又道:“祝詞孤自己親自準備,另外?——” “給嘉寧的納采禮,再將孤新得的那把金鑲玉鳳穿花紋的金梳給添進去。” 小順子一疊聲?道了“是”,一溜煙便跑了。 晏溫在門口沐浴著月光站了半晌,轉身?去了隔壁寢房。 - 沈若憐被晏溫離去前那個眼神?嚇了一跳,一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夜色下,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她站在原處,身?子止不住地微微顫抖,手心一層黏膩的冷汗,指尖冰涼到失去知覺。 方才?的一切仿若耗盡了她全部氣力,她左右看了看,踉蹌著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怔了許久,忽然一股巨大的委屈與?落寞向她襲來。 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只知道很?難受很?難受,想要掙脫又掙脫不了。 那人?是她依賴了九年的哥哥,他將他全部的耐心與?溫柔都給了她,教她識文認字,教她禮儀規矩,寵她哄她,在她生病時整夜整夜陪在她身?邊。 即使沒有愛情,但那九年的細枝末節也早已經同歲月一同纏繞進了她的生命里。 雖然拒絕了晏溫使她有種報復的快感,可看著他冷下去的眼神?和決絕的背影,她還是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忽然又有些想裴詞安和小薇薇他們了,和他們在一起時,她總是可以暫時忘了煩心事。 沈若憐回到毓秀宮的時候,眼睛紅紅的,還有些腫,嚇了秋容一跳。 秋容忙找來熱帕子替她敷眼睛,瞧著她的樣子又一句話?也不敢問,只能在心底不住嘆息。 秋容陪著沈若憐一直到后半夜,才?看著她睡下,可即便睡著了,她看起來也不是很?安穩的樣子,蹙著眉,眼角時不時沁出兩滴眼淚。 秋容一邊輕輕拍她,一邊給她抹眼淚,一直在床邊陪了她整整一夜。 - 沈若憐第二日醒來的時候,眼睛腫得跟兩個小核桃一樣,不過心情倒是好多?了。 她怕明日自己眼睛未消腫,在納采禮上被人?看見了,便讓秋容又去準備了熱水和帕子,又吩咐人?去同皇后說了一聲?,說自己今日還有些燒,打算好好在房里歇一天。 做完這一切后,她吩咐秋容去休息,自己也重新脫了鞋上床,一頭扎進了被子里。 想來這一場年少的□□,也會像是這兩日那場高燒一樣,在明日結束吧。 - 到了納采禮這日,沈若憐起了個大早。 一起來就撲到鏡子跟前左右瞧了瞧,見自己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異常,這才?放下心來,讓秋容和其?余幾個婢女進來給她梳妝打扮。 民間六禮中的第一禮納采,其?實就是男方家帶著鴻雁來女方家提親,但裴詞安原本就是早都定下來的駙馬人?選,是以皇后便做主,將納采之禮與?六禮的第二禮“問名”放在一起辦了。 故而今日裴伯禮帶著妻子張氏和裴詞安一道進宮的時候,除了為表重視帶的鴻雁和另添的兩箱重禮之外?,還帶了直系親眷所有人?的生辰八字。 沈若憐到的時候,裴詞安和父母已經在殿上候著了,見她來,裴詞安對?著她眨了眨眼。 見到他,沈若憐郁悶了兩天的心情終于好了一些,悄悄對?著他露出個大大的笑臉,然后又左右看了看,匆匆斂了神?色,坐到了皇后跟前的位置上。 整個儀式基本上沒沈若憐什么?事,她只需要安靜坐著,一切自有禮部安排。 過了會兒,李福安在門外?傳呼升殿,除了皇后以外?,眾人?皆起身?行禮。 晏溫身?穿一身?明黃色蟒袍,頭戴金冠,面色從容地從一群人?中走過,來到皇后跟前。 沈若憐保持著行禮的姿勢,垂著頭,只能看到他明黃色的衣角,聽見他語調沉穩地喚了聲?“母后”。 皇后笑著應了。 接著沈若憐感覺到他的視線似乎落在了自己身?上,她身?子一僵,微微挺直了脖頸。 “嘉寧今日這身?裝扮,瞧著倒是喜慶。” 沈若憐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一身?棗紅色禮服,笑道:“多?謝皇兄,今日是臣妹的好日子,自是要穿隆重些。” 晏溫淡淡“嗯”了一聲?,在皇后旁邊的高座上坐了下來,喚眾人?平了身?。 “開始吧。” 晏溫的聲?音沉穩威儀。 沈若憐和他之間隔著皇后,她看不見他的神?情,但不知是不是她自己的錯覺,她覺得他周身?都散發著冷漠的氣息,即使他方才?那句話?的語氣十分溫和。 禮部官員先是宣讀了一番祝詞,之后裴伯禮上前,將禮單交到李福安手中。 李福安接過,回頭看了晏溫一眼,見他支著額,神?色寡淡地抬了抬手,李福安這才?轉回去,將那份禮單高聲?宣讀了一遍。 那禮單無非就是一些珠寶首飾和家具珍寶之類的,沈若憐作為公主,自是不缺這些,裴家拿出來這些也不過是為了表明個心意。 倒是其?中有一些西域香料讓沈若憐頗感興趣。 她忍不住抬頭看了眼裴詞安,見他笑看著自己,便知道這些東西定是他特意給她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