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第20章 明晃晃的日光刺得沈若憐微微瞇了下眼睛,下一瞬,她匆忙朝床頭方向看去。 “公主醒了?可有什么不適?” 站在最靠前的是裴詞安,此刻見她醒來,一臉擔憂地湊了過來,焦急問道。 沈若憐卻下意識看向站在裴詞安身后的晏溫。 他面色一如既往地沉靜溫和,在她看向他的時候,他恰好也看著她。 她的視線越過裴詞安與他對視,想要從他的眼睛里看出一絲線索。 ——她直覺方才那流連在她面頰的手指是他的,那感覺與那日他摸她耳后時的感覺如出一轍。 然而她看了他許久,并未從他的臉上和眼底看出任何一絲異樣,他只是安靜地看著她,對她淡淡一笑,溫聲道: “醒來便好。” 同這一年中的每一次一樣,溫柔,和煦,又……疏離。 沈若憐斂下情緒,假裝不知道有人摸過她的臉,收回視線看向裴詞安,“我想喝水。” “好。” 裴詞安點頭,正打算去倒水,站在后面的秋容急忙道:“小姐要不直接喝藥吧,這藥的溫度剛好,若是再涼些,恐失了藥效。” 方才沈若憐一直沒醒來,這藥已經熱了兩遍,此刻眼瞅著又要涼了。 沈若憐聞言猶豫了一下,想撒嬌耍賴,見床邊兩個男人都是一副非要看著她將藥喝下去的樣子,只好認命,慘兮兮道: “那……好吧”。 秋容上前來扶著她坐起來,將藥遞到她嘴邊。 沈若憐聞到那股苦味就忍不住皺了皺眉,心里莫名抗拒眼前這碗黑漆漆的藥,舌頭也已經下意識開始發麻發苦了。 沒辦法,她從小就喝不了藥,太苦了,她幾乎一喝就吐。 “怎么這么大一碗啊,你煎的時候不能少放點……” 她的聲音啞啞的,有氣無力,像小貓嗚咽一樣小聲朝秋容抱怨。 秋容忍不住笑了一下,湊到她耳邊小聲道: “公主快喝,喝完有糖吃。” 末了,她又補充了一句,“裴公子給的。” 太子在公主小時候就以“吃多了糖對牙齒不好”為由,很少讓公主吃糖,這次的糖,還是剛剛裴公子趁著她在廚房煎藥的時候,過來偷偷塞給她的。 沈若憐聞言下意識抬頭看向裴詞安,見裴詞安神色略有些不自然,不由對他甜甜一笑。 然后她的視線再次回到那碗藥上,深吸一口氣,在心里給自己鼓了鼓勁兒,端過那碗藥,捏著鼻子一口氣干了。 頗有些慷慨就義的樣子。 裴詞安在一旁看得想笑,忍不住想,她是不是從小喝藥就這樣,自己怎么就沒早點認識她呢。 伺候沈若憐喝完后,秋容摸出一顆糖悄悄送到她嘴里,又扶著她躺下,“公主再休息會兒,太子殿下已經派人將馬車備好了,奴婢去收拾東西。” 沈若憐正在用舌尖撥拉嘴里那顆荔枝味兒的軟糖,聞言點點頭,沒說話,又閉起眼睛緩著。 過了會兒,裴詞安問她,“公主感覺還燒么?還有哪里不適?” 沈若憐感覺了一下,覺得好像沒那么難受了,她搖了搖頭,睜開眼,剛去看裴詞安,這才發現晏溫還站在裴詞安身后不遠的地方。 好像從剛才她醒來到現在,他就沒挪過地方。 沈若憐稍有些詫異,急忙將嘴里那顆糖藏在了舌頭底下,這才開口說話,“好多了,方才那藥喝下去感覺發了汗。” 說完,她又看向晏溫,有些心虛地問: “皇兄不去看著孫jiejie么?她怎么樣了?” 好在晏溫好像沒發現她嘴里藏著一顆糖,只淡聲道: “她沒事了,那邊有李福安看著,孤——” 話音未落,門口一陣腳步聲響起,孫婧初虛弱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殿下,公主怎么樣了?醒來了么?” 沈若憐神色一僵,真恨不得此刻再次昏迷過去。 她閉著眼悄悄翻了個白眼,忍不住對著裴詞安撅了噘嘴,跟他抱怨這個人怎么陰魂不散。 裴詞安之前聽她說過她不喜歡孫婧初,他恰好背對著孫婧初的方向,見她抱怨,用口型笑問她,“用不用我替你將她打發走?” 沈若憐眼珠子轉了轉,想了一下,又xiele氣,也用口型回他,“算了。” 沈若憐是面對外面的,晏溫雖然看不見裴詞安的表情,卻能知道,沈若憐此刻正和裴詞安兩人在說著什么悄悄話。 兩人你來我往,倒像是頗有一番情趣。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兩眼,轉過身去,微微蹙了下眉,對孫婧初緩聲道: “你該回去休息。” 孫婧初身子尚有些虛弱,走過來時扶著門框,進門后也是扶著桌子往里走。 晏溫就站在床前看著,也不上去扶她,倒是李福安從外面追了進來,扶著孫婧初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 “都怪我叫公主去湖邊看魚,才導致公主落水,幸好公主沒事,不然婧初以死謝罪都難辭其咎。” 說著,她眼圈泛了紅。 她面色本就蒼白,帶著一股柔弱,此刻眼圈再一泛紅,瞧著當真是我見猶憐的模樣。 沈若憐氣哼哼地“嘁”一聲,小聲嘟囔,“假惺惺。” 這一聲不大,只有離她最近的裴詞安聽清了。 他雖不贊成沈若憐直接下孫婧初的面子,卻沒說什么,只笑著替沈若憐回答: “孫小姐切莫自責,公主并未怪你,且如今公主已經沒什么大礙了,孫小姐也落了水,自當去好生歇著才是。” 孫婧初還要再說什么,晏溫趕在她前面,對李福安開口,“福安,你去將孤這手串拿去給住持瞧瞧。” 說著,他取下腕上的紫檀木手串,遞給李福安,“讓住持看看,有什么保養的法子。” 頓了頓,“若是實在無法,那便燒了。” 紫檀木手串在水里泡了許久,若是保養不好,后期會鼓包開裂,其實在它下水的那一瞬間,幾乎就已經廢了。 沈若憐一聽晏溫說要燒了自己的手串,登時一驚,猛地側頭看向他,卻見他面上仍是澹然清朗的神情,似乎絲毫不覺得燒了這帶了十幾年的手串有什么不妥。 只是他在無意間瞥過孫婧初的時候,眸底似乎有一抹厲色一閃而逝。 沈若憐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她下意識順著他的視線看向孫婧初,意外瞧見孫婧初早就收斂了可憐兮兮的模樣,只是面色比方才更白了,像是被什么嚇到了。 她雖然覺得那手串對晏溫來說很重要,但不覺得他會因為救她毀了手串而遷怒于她。 所以沈若憐沒想明白,晏溫要燒手串,孫婧初害怕什么。 她撓了撓小腦袋,最后決定不管他倆了,他們的事,跟她有什么關系。 趁著晏溫沒注意這里,沈若憐又湊過去悄悄對裴詞安撒嬌: “哎呀,剛才那藥可太苦了,我這嘴里怎么還苦得很呀,你剛才那糖是什么味兒的,我怎么沒嘗出來呢。” 裴詞安如何能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笑睨了她一眼,背著晏溫又偷偷給她嘴里塞了顆糖。 還是荔枝味的。 沈若憐滿意地咂咂嘴,眼睛一閉,在嘴里用舌尖撥玩那顆糖。 愛誰誰吧。 反正她是病患,今天她最大。 晏溫站在原處,靜靜看著沈若憐給裴詞安撒嬌,在李福安離開后,他又待了會兒就走了。 孫婧初坐在那,見那兩人也不理自己,討了個沒趣兒,沒多久也走了。 不多時,秋容進來,說東西收拾好了,可以回宮了。 “殿下說,您如今要躺著靜養,他的馬車大,讓您坐他的馬車。” 沈若憐沒做多想,被裴詞安扶著出了門。 待到上了東宮的馬車,她剛轉頭要叫裴詞安也上來,就見李福安伸手將人給攔了下來。 李福安笑道: “裴大人,這回宮的路還長著呢,公主要躺在馬車里靜養,太子殿下的馬車雖說寬敞,可這一坐一躺的,怕是也沒了多余的地方,咱家問寺廟里借了輛馬車,您看——” 他的話沒說完,最后一個字調子拉得很長。 裴詞安倒沒有多想,他后退了一步,先是看了沈若憐一眼,給了她個安撫的笑,這才對李福安道: “李公公說的是,是我考慮不周了。” 此刻日頭已經開始偏西,實在不宜再多做耽擱,沈若憐看著他朝那邊馬車走過去的背影,咬了咬唇,終是什么也沒說,鉆進了馬車里。 李福安見公主進去,坐回車轅上,看了看身后的寺廟,忍不住想起今日之事。 今日殿下和裴公子恰好幾乎是同一時間到的湖邊,而公主和孫小姐彼時已經在水里掙扎了一段時間,兩人在湖中相隔有些距離。 殿下幾乎是下意識便想去救公主,然而剛邁開步子,見裴公子先一步跳了下去朝公主游去,殿下似乎猶豫了一瞬,立刻吩咐他去叫薛念將附近的人驅離。 本來殿下是讓他下去救孫小姐的,奈何他不會泅水,殿下這才自己跳下去救的孫小姐。 雖然殿下事后并未說什么,但李福安自己卻覺得分外羞愧。 - 沈若憐身子還十分虛弱,方才出了一場汗,此刻身上一點兒力氣也沒有。 她一進馬車,見馬車正對車門的榻上已經鋪好了軟和的墊子,還放了一條厚實的氈毯,她二話沒說直接過去躺了下來。 又過了會兒,她聽見外面一陣嘈雜聲,緊接著,那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腳步聲逼近馬車。 沈若憐的心忽然揪起,她急忙將眼睛閉上,刻意放緩了呼吸,佯裝已經睡著的樣子。 忽然,車身一晃,簾子被人掀起,車廂里亮了片刻,又暗了下來,男人身上清冷的龍涎香慢慢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