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要他說點什么……

    理智來說，他竟覺得這似乎是件好事？蘇吟想要夫君一心一意對他，這對他這個當(dāng)皇帝的而言難以做到，對楚霽來說就容易得多了。

    可要他祝他們百年好合？

    沈玄寧又覺得這太難了！

    他想得鼻中有點發(fā)酸，繼而覺得自己廢物——楚霽才回朝幾天？蘇吟就對他另眼相看了。他和蘇吟相識五年，悄悄喜歡了她一年，她還是什么都不知道。

    天色悄無聲息地從半黑走到了全黑，外面終于響起了個熟悉的聲音，把沈玄寧的神思拉了回來。

    “今天多謝將軍了……將軍進(jìn)來坐坐？”蘇吟聽上去心情很好。

    沈玄寧剎那彈起了身，莫名地想找個地方藏起來。

    接著又聽楚霽笑道：“先不了。這個時辰，估計皇上也回來了，不知晚上會不會要議事，我還是先趕回去吃些東西為好。”

    蘇吟笑音動人：“那我就不多留將軍了，將軍慢走。”

    楚霽溫和道：“你早些歇息。”

    沈玄寧在黑暗中聽完了每一個字，而后感覺到威風(fēng)一刮，依稀可見蘇吟腳步輕盈的進(jìn)了帳。

    外面有篝火照明，帳中漆黑一片。明暗交替間，蘇吟一時沒看出帳中還有個人，只摸索著去點燈。

    籠燈亮起，她滿臉笑意地一轉(zhuǎn)身，嚇得一聲尖叫：“啊——”

    然后這喊聲噎在了喉嚨里。她愕然看了看他，低頭跪地：“皇、皇上……”

    沈玄寧滿心的郁氣，看了她一會兒，轉(zhuǎn)身坐回了床邊：“你這幾天干什么去了？”他聲音發(fā)虛，“朕已經(jīng)有四天沒見到你了。”

    蘇吟怔怔然：“是……是皇上說不想見奴婢，所以……”

    ——因為他說不想見，所以她才踱著。這個原因田燕怡方才其實已經(jīng)回稟過一回，但眼下沈玄寧聽她親口說出，還是覺得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你……”他不痛快，又不知該怎么跟她發(fā)火兒。

    蘇吟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見他不說話，她也不敢吭聲。

    兩個人就這么安靜了好半晌，沈玄寧沉了口氣，起身走向她。

    她下意識地往后躲了……那么一點點，他一把將她拉起來，橫眉怒目：“躲什么躲！朕還能打你啊？”

    “那誰知道……”蘇吟小聲呢喃，一抬眼對上他的怒目，立時慫了，“奴婢知錯。”

    “行了。”沈玄寧瞪著她一喟，“一道用膳去。再過幾日就要回京了，外頭的野味兒可就吃不著了。”

    他說著便不由分說地攥著她的胳膊往外去，蘇吟被他攥得手腕有點酸，掙了掙沒掙開，就忍不住一個勁兒地瞪他。

    不過多時，她就被他拉進(jìn)了大帳。不遠(yuǎn)處的夜色下，捧著禮物正往蘇吟住處走的胡氏定住了腳。

    這禮她原是早就想給蘇吟送去的，后來聽說皇上對她發(fā)了火，就先壓了一壓。畢竟人人都說宮中的榮辱說變就變，她可不想去觸皇帝的眉頭。

    方才她是聽說皇上親自去找了大姑姑，覺得應(yīng)該是沒事了，才攜著禮物尋了過來。沒想到經(jīng)過大帳時竟見了這么一幕。

    胡氏的神色不禁變得有些復(fù)雜，她滯在那兒愣了一愣，側(cè)首看向旁邊的侍女：“皇上和大姑姑這是……”

    那侍女一時也摸不清狀況，低著頭想了想，只道：“不太清楚……奴婢只知皇上對大姑姑信任得很。不、不過……大姑姑確實生得貌美，皇上若動了心，大約也……”

    大約也正常。

    胡氏的心不由自主地沉了一下。

    她雖則十分清楚皇上總要有后宮無數(shù)，沒有蘇吟也還會有別人，但這么快就見到這些，還是有一股說不出的沉郁。

    而且，皇上若真對蘇吟動了心，那和一般的寵妃只怕還真有點差別。

    選進(jìn)來的嬪妃得了寵，不論是憑才還是憑貌，都難說有哪個不可取代。皇上這陣子喜歡了一個，下陣子就可以喜歡另一個。三年后再選一撥新的，宮里的格局就又要變上一變。

    但蘇吟，她和皇上有一齊長大的情分。

    胡氏一時間全然不知該怎么辦，想了一想，手里的禮也不敢貿(mào)然往外送了。她一語不發(fā)地折去了父親的住處，邊是嘆息邊將自己所見說給了胡驍。

    “……這我倒是也聽說過一點兒。”胡驍自言自語道。

    他早就聽宮人私底下驚嘆過蘇吟越長越漂亮，也聽他們說過皇帝似乎待她有所不同。可他思量之后，覺得那大約只是宮人們閑來無事時瞎嚼舌根而已，因為皇帝若對個宮女有心，大可直接給個封位放到后宮去啊，蘇吟為何現(xiàn)在還只是在御前當(dāng)差呢？

    但聽完女兒適才所述，胡驍心里拿不準(zhǔn)了。她說及的皇上的舉動，聽起來確實有些……不同尋常。

    胡驍沉吟起來，胡氏耐不住性子，在旁催促道：“爹，我該怎么辦！皇上至今也不曾正眼看過我，那大姑姑可是日日都在御前晃悠著！”

    “你別急，別急。”胡驍拿定了主意，擺手說，“你就當(dāng)不知道。”

    “當(dāng)不知道？！”

    “對，在你入主中宮之前，這事你都要當(dāng)不知道。入主中宮之后，你也要拿出你的大度，別讓皇上覺得你小氣。”

    “可我……”胡氏如遭雷劈，她一直想著，有父親的功勛在，她可以舒心地當(dāng)個皇后，沒想到竟還是現(xiàn)在就要準(zhǔn)備應(yīng)付寵妃？

    “聽話。”胡驍拍了拍她的手，語重心長道，“你得知道，宮里總會有寵妃的。為父瞧著，那個蘇吟倒還乖順，她得寵或許比旁人還強(qiáng)些。”

    她再乖順，也和皇上有不一般的情分！

    胡氏心里憋悶得緊，但還是咬著牙應(yīng)下了父親的囑咐，不再多言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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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帳中，幾道野味端上來，沈玄寧和蘇吟吃著吃著，心情就不知不覺地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