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公平競爭

    兩個人并肩站著發了會兒呆, 其間過去一輛公交、數輛出租車，燕麓之都沒有要坐的意思, 他就一直抬頭看著天。鐘曉婉偷看他幾眼，剛要開口說話, 他突然說：“你覺不覺得，今天司彧那番話, 好像有說給我聽的意思?！?/br>
    “嗯，我看見他有看你?！辩姇酝裢Ａ送＃€是說, “但我沒覺得那些話對你能有什么借鑒作用，畢竟你的情況和孫嘉盛完全不同。”

    “大概是想告訴我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無私的愛吧?！?/br>
    鐘曉婉等他繼續解釋, 燕麓之卻突然沒頭沒腦的問：“劉粲的家庭情況，你以前知道嗎？”

    “??？什么情況？她家不是很正常么？她媽好像跟她也很親密, 有晚自習的時候，基本每天都會來接她放學, 周末還給她烤面包烤蛋糕吃，她經常發在朋友圈的?！?/br>
    燕麓之笑了笑：“正常？她聽說寧磊轉到藝術班的消息以后, 悶悶不樂了好幾天，寧瑤她們問她, 她也不說, 直到昨天, 她放學要和我一起走, 才告訴我說，她也想轉藝術班、參加藝考, 但她媽堅決不同意?！?/br>
    “她想參加藝考？”

    “對，考音樂學院，小提琴演奏。”

    “那挺好的呀！我記得她從小就學小提琴的，好像還挺有天分，她媽為什么不同意？”

    “因為她媽覺得學了也沒用，而且還要去外地上大學，畢業了也沒有穩定工作……”

    鐘曉婉難以置信：“外地上大學不是很正常嗎？沒有穩定工作？小提琴演奏怎么不穩定了？”

    燕麓之聳肩：“我也有跟你一樣的疑問，劉粲說，她媽早就要求她報考常青師范大學，然后讀研讀博，最好能留校任教，不能留校也可以活動活動去本市別的高校，也就是說，她媽早就把她的人生都安排好了。小提琴演奏，肯定要全國各地甚至世界各地的去演出，當然不如留在本地當教師‘穩定’了?！?/br>
    “什……什么狗屁理論？”鐘曉婉氣的爆了粗口，“21世紀了，還有這種把女兒綁在身邊的家長？”

    “控制狂和年代沒關系。劉粲特別痛苦，抹著眼淚跟我說了這些，問我怎么辦，我的主意你大概也能猜到，不過，我怕給你惹麻煩，沒有說，只叫她再想辦法和家里好好談，最好能拉著她爸站她這一邊?！?/br>
    “對對對！她爸呢？”

    燕麓之轉頭看她一眼，“你覺得她媽控制欲強到這種程度，她爸能幸免嗎？而且她爸比她還先認識她媽，早被她媽收拾的服服帖帖了?！?/br>
    鐘曉婉：“……”

    無語片刻，她側頭問：“那你那憋著沒說的主意是……”

    “你猜不到？”

    “不會是叫她一哭二鬧三上吊吧？”

    燕麓之嘉許的一笑：“差不多。對付瘋子就得用瘋子的手段，不然只能認命。我們這個年齡，再獨立，經濟命脈也是握在父母手里的，她想參加藝考、讀音樂學院，學費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別說她沒有脫離家庭的勇氣和毅力，就算有，她也做不到?！?/br>
    “所以，就得正面和她媽斗爭，以自殘來強迫她媽妥協？”鐘曉婉感覺很悲哀，“萬一鬧到最后，她媽還是不妥協呢？”

    “不妥協，也就是繼續走那條已經被規劃好、一眼看得到頭的路，還能壞到哪兒去？師大只要夠二本線就能上，她成績不錯，再作也能考上。”

    “這倒也是。那你說怕惹麻煩，是怕她媽知道是我出的主意，找我算賬？”

    “不只是找你，很可能還會找你爸你媽，這里面干系太大了。所以我也就安慰了她幾句?！?/br>
    鐘曉婉沉默許久，看著天漸漸黑下來，才回神說：“不早了，你回去吧。”

    燕麓之卻不著急：“我跟你說這個，并不是問你要不要管——我覺得最好別多嘴，她看起來已經被她媽完全轄制住了，承受不住壓力賣了你的可能性很大——我是因為司彧的話想起這事的，他想說的，大概就是人世間的父母各有各的缺點、但同樣也會有相應的優點。愛這個東西，大概也一體兩面?！?/br>
    話說到這個程度，鐘曉婉也懂了，“嗯，他是希望你不要再耿耿于懷，跟自己和解，也盡量跟家人和解。就像你說孫嘉盛那樣，做不到完全不在乎、甚至斷絕關系，那就往回走一步。”

    她點到即止，笑瞇瞇的看向燕麓之，并趁他蹙眉思考時，抬手揉了揉他頭發，“來日方長，不用急著決定什么，反正我時刻準備著應你召喚。”

    燕麓之微微偏頭，卻還是沒躲開，不由咬牙道：“你膽兒越來越肥了，我告訴你，這次你要是總分沒我高，你就慘了！”

    撂下狠話，正好一輛空出租車過來，他抬手攔下，上車就走了。

    鐘曉婉笑嘻嘻的揮揮手，完全不當回事，但車子開走，她踏上回許家的路的時候，就笑不出來了。燕麓之說的沒錯，給劉粲出那種主意，確實風險太大了，她自己倒還無所謂，就怕牽連到家里，但就這么放著劉粲不管，她也很難安心。

    一路擔著心事回去，她都忘了家里還有人等著她，到家就順腿兒進了后門。到臥室拖下外套，又上了廁所，直到去書房打算收拾一下的時候，看到孫嘉盛的書包，她才想起樓上游戲室還有仨同學呢！

    鐘曉婉趕快上樓，推開游戲室門時，見三人在里面打著游戲，氣氛不錯，她松口氣，說：“玩完這局就下去吃飯吧，阿姨說飯差不多做好了?！?/br>
    觀戰的司彧答應一聲，寧磊則突然把游戲位讓給他，湊到鐘曉婉面前問：“大佬，你們組合什么時候正式在學校出道？”

    “？？？”

    “提前告訴我一聲唄！”寧磊笑的賤兮兮的，“我那天一定留在學校，好好觀賞一下同學們震驚的表情?！?/br>
    司彧噗一聲笑，“你這是想找補自己出的糗?。俊?/br>
    “我那叫什么出糗？第一次見到日月同輝合體，太激動而已?！睂幚谡f完，猥瑣的嘿嘿兩聲，拿肩膀撞了鐘曉婉一下，“女王陛下減肥很有成效啊，現在都有腰了！”

    鐘曉婉沒好氣的斜他一眼：“你嘴里能不能有點好話？”

    “我這就是好話啊！不信你問司爺，你和女王一出門，我就把老孫罵了……”說到這兒，他回頭踢一腳還在地上坐著的孫嘉盛，“你趕緊的！”

    孫嘉盛轉頭看他們一眼，斂眉低頭，有點不自在的說：“對不起，大佬?！?/br>
    寧磊偷看鐘曉婉臉色，見她沒什么波動，剛要再幫孫嘉盛解釋一句，誰知道那小子鬼迷心竅，竟然接著說：“但是有句話我必須得問，你們真的只是同學關系嗎？你……一點兒都不喜歡她？”

    孫嘉盛仰起頭，目光與鐘曉婉直接對視，“我說的喜歡，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歡?！?/br>
    這他媽的就尷尬了！寧磊趕緊給司彧使眼色，希望他能以燕大佬官配的身份出來打岔，讓大家趕快從這尷尬的氣氛中脫離出來，誰知司彧居然眼也不眨的看著燕大佬，好像也很期待答案似的？！你們今天都瘋了嗎？

    鐘曉婉沉默很久，因為她實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以燕麓之的脾氣，感覺“關你屁事”才是正確答案，但這個時候這么回答，不就等于下逐客令嗎？直接說不喜歡吧，司彧就在旁邊目光灼灼的看著，好像她只要說出一個字，轉頭他就會告訴燕麓之。

    正左右為難，孫嘉盛忽然說：“我明白了?！?/br>
    “？？？”你明白啥了？

    眼看著他站起身，鐘曉婉滿頭問號，礙于人設沒問出口，孫嘉盛卻走到她跟前，還推開攔他的寧磊，嚴肅正經的說：“沒什么，以后公平競爭。飯我就不吃了，聽你們的，回家哄我爹去。”

    鐘曉婉：“……”

    孫嘉盛說完就走，寧磊趕緊拿上自己的外套和書包，跟鐘曉婉說一句：“沒事兒，我看著他！”就追著孫嘉盛出去了。

    鐘曉婉看著門開了又關，在游戲音樂聲里發了會兒呆，才轉頭跟司彧說：“他想的也太多了。”

    司彧一笑：“我倒覺得是你想的太少了?！?/br>
    “？？？”

    “沒什么，走吧，吃飯去吧，我餓了?！彼緩P掉游戲，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他說什么了？”

    “司爺放心，他已經領會了你的深意。不過我覺得你也別心急，小心適得其反?！辩姇酝窭_門，和他一起往外走，“畢竟他和孫嘉盛的情況不一樣。”

    “不是有你呢么！”司彧笑的很有深意，“不然我可不敢說這些。”

    鐘曉婉沒接這茬，和司彧一起吃完晚飯，正好司機送燕如詩一家三口回來，就請司機順便把他送回家，自己回去房里，猶豫了一個晚上，還是把孫嘉盛放話要公平競爭的事告訴了燕麓之。

    “我感覺他可能會對你采取什么行動……”鐘曉婉正說著自己告訴他的原因，電話里忽然傳來一陣笑聲。

    “公平競爭？就憑他？哈哈哈哈，他還想公平？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從我們兩個互換開始，就沒人能和我再公平競爭了?！?/br>
    鐘曉婉：“？？？”是我想多了，還是他就是那個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燕麓之：沒錯，我就是那個意思。（傲嬌臉）

    第72章 考完

    燕麓之笑完, 發現電話里安靜到詭異，忙清咳一聲, 恢復平時的樣子，“我的意思是, 他也太可笑了，誰和他公平競爭？”說完覺得好像還是不對, 又說，“他有什么資格要求公平競爭？”

    “……”

    聽那邊還是安靜，燕麓之終于放棄解釋, 無事發生一般說：“還有別的事嗎？沒事早點睡吧。”

    “??？”鐘曉婉難以置信，“就這樣？”

    “不然呢？”

    她哪知道不然后面是什么, 但是話不說清楚，叫人怎么睡覺？？？

    燕麓之沒聽到鐘曉婉的回答, 也沉默了幾秒——通電話時哪怕有兩秒的沉默，都會漫長到讓雙方覺得尷尬, 鐘曉婉心里默默數了幾個數之后，終于忍不住說：“那我掛了?！?/br>
    “等下。”燕麓之叫住她, 緩緩問道，“你現在還認為我們一定能換回來嗎？”

    “嗯。”

    “那換回來的關鍵, 你還認為是……彼此喜歡嗎？”

    他最后幾個字說的特別輕, 但通訊線路還是將呢喃般的聲音分毫不損的送到了鐘曉婉耳邊。她感覺耳朵在接收到這幾個字后, 開始慢慢發燒, 并一點一點蔓延到頰邊，同時心跳節奏開始加快。

    這打亂了鐘曉婉的反應機制, 從前應對這個話題的輕松自如再也找不回來，她張了幾次嘴，才說出“大概吧……”三個字，聲音還出奇的低啞。

    燕麓之看不見她的反應，只聽到她的答案，一瞬間有點黯然，低聲問：“那我們為什么還沒換回來？”

    “什……什么意思？”鐘曉婉第一次體會到什么叫心跳如擂鼓，同時情緒也隨著心跳忽上忽下，找不著個依靠，跳的她特別暈。

    燕麓之終于聽出電話那端的人也失去了平時的冷靜，忍不住唇角上揚，反問：“你說什么意思？閱讀理解超級棒的太陽女王，聽不出我是什么意思？”

    為什么這時候從他口中說出太陽女王這個稱呼居然很好聽？！在頰邊停留的那點熱意瞬間席卷全臉，本來就有點暈的鐘曉婉，感覺自己像喝了一杯二鍋頭一樣找不著北，還醉陶陶的說：“聽不出。”

    聽筒里就傳來一陣低笑聲，“好吧，聽不出就聽不出，不早了，睡吧，有話……考完試再一起說。晚安?！?/br>
    鐘曉婉略有點失望，但很快也覺得自己這種不冷靜的狀態，最好別繼續下去了，就飛快答應一聲，掛了電話。

    “原來我沒想多，他確實……”，鐘曉婉拉高被子躲進去，盡情偷笑了一會兒，才接著想，“原來他跟我一樣奇怪為什么還沒換回來，嘖，還真是自信呢！”

    她裹著被子翻了個身，“我都沒有表示過什么，他怎么知道我也……有點喜歡他呢？不是一向在這方面沒什么自信的么？”鐘曉婉突然坐起來，“難道我表現出來了？糟了！是不是因為我太在意寧瑤知道，所以顯得心虛了？”

    她又撲通一下躺回去，“不至于吧？他應該沒有這么敏銳。不一定……啊！天吶！這怎么睡？”

    鐘曉婉在床上滾了好幾個來回，亂七八糟想了很多，最后讓她平靜下來的，是萬一真換不回來要怎么辦。

    “做男人確實沒什么不好，但做男人還要跟自己談戀愛，就太重口味了吧？”這么一想，頓覺前途暗淡，再熱的少女心都涼了，“算了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br>
    鐘曉婉重新蓋好被子，忽冷忽熱的睡著了。

    月考定在周五周六，前面這四天就過的飛一樣快，臨時抱佛腳的孩子們還沒數清楚佛祖有幾個腳趾頭，考試就如約而至。

    最后一門生物考完，鐘曉婉渾身輕松的和司彧一起收拾好東西出教室，“今天要去外公家，有車接我，你一起吧？”

    司彧點點頭，又問：“考的不錯？”

    “還行?！辩姇酝駛阮^看他，“你呢？”

    “你干嘛用看絆腳石的眼神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