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寧磊就像被按了開關(guān)一樣,脫掉鞋灰溜溜的走進來,在司彧和鐘曉婉之間坐下,偷偷看燕麓之,眼神充滿迷茫。 司彧笑夠了,伸手勾住他肩膀,把跟孫嘉盛講過的那番話,又告訴他一遍,末了說:“行了,把下巴裝回去吧,別給我們丟人了。” “去你們的吧!”寧磊反應(yīng)過來,“我丟人?你們故意不告訴我,不就是想看我笑話嗎?” 孫嘉盛:“是啊,怎么著?你有意見?” 寧磊踢他一腳:“老子記住你們了!不過……女王陛下說話原來是這個調(diào)調(diào),怎么跟我們燕大佬有點像?” 這話一說,其他四個人互相看了一圈,孫嘉盛先誠懇的說:“鐘同學,你別跟燕大佬學壞了。那樣不好,真的。” 燕麓之:“……” 司彧:“哈哈哈!” 鐘曉婉怕燕麓之發(fā)怒,發(fā)功懟那倆二傻子,趕緊冷了臉說:“什么意思?跟我學壞?” “沒有沒有沒有。”寧磊先慫了,“我可不是那意思,是老孫胡說八道。” 孫嘉盛做了個十分嚇人的鬼臉給他們看,轉(zhuǎn)移話題問寧磊:“大主持人,專業(yè)課上完了?” 寧磊腿一伸,直接癱倒在沙發(fā)上,然而過了還不到兩秒,他又想起什么,騰地一下坐直了,“完了。你說你,你把司爺都叫來了,干嘛非得薅我出來?搞得老師特別不樂意,說他想給我加課,我自己還不積極,話里話外都嚇唬我要告訴我媽。” 這會兒孫嘉盛氣性過了,知道理虧,沒吭聲,司彧就調(diào)侃道:“和你親唄,你不在不行。” “親個毛!他八成是想拉著我一起離家出走。” 孫嘉盛沒否認,還說:“看來現(xiàn)在是拉不動你了。” 寧磊伸手拍拍他肩膀,“走什么走啊?就咱倆這熊樣,出去只能沿街乞討。有目標就好好學習吧,上三本也比出去混強!” “嘖嘖,有理想的人就是不一樣了哈!”孫嘉盛嘖嘖稱奇,“連你寧磊都能說出這話了。” 寧磊用眼尾余光掃一眼太陽女王,忍下了臟話,皮笑rou不笑的說:“你不也不一樣了嗎?今天又怎么了?和你爹又吵了?我跟你說一萬次了,你能不能跟我學學,該慫的時候就慫,好漢不吃眼前虧,皮帶抽到跟前了,你就跪下唄!那是親爹,跪也不丟人。” 要不是她現(xiàn)在是燕麓之,鐘曉婉絕對會大笑出聲——居然還可以這樣勸人的? 孫嘉盛不想在喜歡的人面前自曝其短,就擺擺手,示意不提了。 誰知司彧突然說:“寧磊說的沒錯,你是時候先妥協(xié),緩和你們父子之間的關(guān)系了。” 孫嘉盛朝天翻白眼:“這個話題過去了,ok?” “那在你心里過去了嗎?”鐘曉婉插嘴,同時悄悄掐一把燕麓之,示意他幫腔。 燕麓之不太想扮演知心jiejie,但鐘曉婉想,他只能勉為其難道:“或者你也可以徹底跟他斷絕關(guān)系,那樣就省得生氣了。” 司彧寧磊鐘曉婉:“???” “如果你根本不在乎的話。”他又補充。 所有人松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魚餅餅扔了1個地雷,記賬 1 第70章 司爺小課堂 孫嘉盛轉(zhuǎn)回頭來, 看著他那三個損友,“干什么?三堂會審啊?” 司彧知道他好面子, 不想在鐘曉婉面前聊這事,但如果鐘曉婉不在, 這個話題也很難深入的談——孫嘉盛看著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其實心理防線的堅固程度跟燕麓之差不多, 一旦觸及到核心部分,他要么插科打諢帶過去,要么翻臉罵人, 總會讓人聊不下去。 有鐘曉婉在,孫嘉盛好歹能壓著脾氣, 而且有些話,司彧也想同時說給燕麓之聽, “你這話說的,不是你把我們找來訴苦的么?現(xiàn)在大伙想幫你出主意, 你又不樂意了。” “行行行,你們贏, 說吧說吧。”孫嘉盛認輸,他側(cè)過身來靠著茶幾, 做了個請的手勢。 “你有沒有想過你和你爸的關(guān)系, 為什么會變成今天這樣?你小時候, 應(yīng)該也和他有過很親密的時光吧?”司彧問。 孫嘉盛不答話, 寧磊就低聲說:“我記得我在你家看過你小時候的照片,好像是去動物園?你騎在你爸脖子上, 笑的特別開心。” “有必要搞成訪談節(jié)目嗎?”孫嘉盛唇角掛起譏誚的笑,“還小時候……我是不是得配合你們流幾滴眼淚啊?” 他說著假裝哭唧唧,“唉,有媽的孩子像個寶、沒媽的孩子像根草,自從我媽死了,他就不管我了……” 司彧不受他影響,繼續(xù)問:“不管你么?但你平時,怎么好像嫌他管太嚴?” 孫嘉盛斜他一眼:“不是說小時候么?那幾年他一心賺錢,把我扔爺爺奶奶家,十天半個月都不來看一次,除非我在學校惹禍,老師非得找他……” “哦,所以你初中叛逆是故意的,只是想他多來看你!”鐘曉婉插嘴。 旁邊燕麓之立刻拿腳撞她,并在她轉(zhuǎn)頭時,示意她不要插嘴,鐘曉婉這才反應(yīng)過來,作為燕麓之在這種時候應(yīng)該是不會開口、也不會做這種揣測的,就摸了摸鼻子。 孫嘉盛側(cè)身坐著,正好把他們倆這點互動看在眼里,心里特別不得勁,就哼道:“你的意思是我賤、故意找揍是嗎?” 寧磊笑道:“沒準兒。” “你特么……” 司彧不讓他倆掐,接過話來,“那么你覺得他努力賺錢不應(yīng)該嗎?你mama病了幾年?當時家里給她治病,花了多少錢你知道嗎?” 孫嘉盛一愣,司彧連珠炮一樣繼續(xù)發(fā)問:“如果不知道,你小時候家里條件怎么樣,你還記得嗎?你媽住院時住的是幾人病房,有印象嗎?” “我不是給你爸找借口。”司彧見他怔怔答不上來,就語氣溫和的解釋,“只是從常理推測,家里有人病了一段時間,最后還是沒治好去世了,估計花的錢不少,那時候好像醫(yī)保也不如現(xiàn)在,也許你爸拼命賺錢跟這些有關(guān)呢?你想想是不是這么回事?” “我怎么想?他們什么都不肯告訴我,我媽住院一個禮拜了,都沒人跟我說,我想家,自己翹課溜回去,還挨了頓揍……” “我明白,你那時候還是個小孩兒,父母就是你的整個世界,他們不告訴你的事情,你很難知道。但是,老孫,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小孩兒了,馬上成年的人,難道還要用小孩子的心態(tài)來面對這一切嗎?” 司彧語氣一直非常溫和,“如果你心里一直糾結(jié)這事,為什么不能主動問你爸爸,當年他到底在忙什么,怎么都沒空去看你?” “你以為我沒問過嗎?我小時候就問過,他說他要賺好多的錢,要換大房子給我和爺爺奶奶住、讓我們要什么有什么,我說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爸爸陪我,你猜他怎么說?”孫嘉盛譏笑一聲,“他罵我沒出息。” “他這不就是告訴你在為你賺很多錢么?恰恰證明他很在乎你啊。”司彧耐心勸導,“而且你那時候還小,他可能怕你聽不明白,才說的這么簡單,現(xiàn)在你長大了,再去問,也許就會得到其他答案了。” 孫嘉盛不作聲,司彧看一眼跟他隔了兩個人的燕麓之,繼續(xù)說道:“你所在意的不管你,其實是指情感上的關(guān)懷吧?你爸爸這一點確實做得不夠,尤其你mama不在了,他本該給你雙倍的愛才對。但是,我們也要站在父母的角度考慮一下。” “他們也是普通人,精力有限,如果他真的像很多故事里講的那種爸爸一樣,又當?shù)之攱專瑢⒕Υ蟀雰A斜在家庭上,工作只能隨便做做,那你家現(xiàn)在是什么樣,你能想象嗎?或者你寧愿家境清貧,但是父子感情親密無比?” 寧磊突然插嘴:“我可不愿意。”其余幾個人都看他,他左右看看,“看我干嗎?實話!做窮人有什么好?連個藝考輔導班都上不起!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貧賤夫妻百事哀,父子也一樣嘛。” 鐘曉婉微微皺眉,她不太贊同寧磊的觀點,但也不好反駁,只等司彧繼續(xù)說。 “是這樣,對于我們這個年紀的人來說,家庭就是我們的起跑點,我們都因家庭的原因,從小就能上更多的興趣班、有更寬闊的眼界、能接觸到更高層次的人,我們就是比很多同學起點高,這是事實。” 司彧看著孫嘉盛,“給你更好的物質(zhì)環(huán)境,這就是你爸對你的愛。你整天和他吵架頂嘴,他什么時候缺過你錢花?你覺得這些不夠,那就好好和你爸說,就像寧磊說的一樣,你是兒子他是爸爸,你服軟不丟人。” “就是!何況還是個有錢的老爸!你看我,平常嘀咕歸嘀咕,到我爹跟前,我還不是老老實實?”寧磊手往茶幾上拍了拍,“花了老子的錢,就得有兒子樣嘛!” 司彧沒忍住笑出了聲,“行了你,別出洋相了。好像你是什么正面典型似的!我最后要說的就是,我們這一代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自我中心,總覺得自己委屈,又怨父母管太寬、又嫌父母不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不像電視里說的那樣全心全意愛自己,卻沒想過父母委屈不委屈。” 他目光遠遠落在燕麓之身上,“去年我過生日,正好十六歲嘛,你們也知道我爸是律師,他鄭重其事的告訴我,說‘兒子,從今天開始,你就是一個可以依法承擔刑事責任的人了’,然后和我媽一起,跟我談了他們對家庭和人生的看法。” “我就分享給你們一點——我媽說,在她看來,親子關(guān)系雖然會維持一生,但其實是一種漸行漸遠的關(guān)系,孩子早晚有一天要離開父母,自己闖蕩。他們作為父母,要在這之前盡可能的教給我生存技巧,然后徹底放開手,讓我走自己的路,他們也將繼續(xù)自己的人生旅程。” “所以她和我爸都沒有為了我放棄過自己的事業(yè)和愛好,他們愛我,但并不像某些輿論宣傳那樣,偉大到要為我奉獻一生、愛我勝過一切,她覺得那樣的愛會讓人窒息,因為沒人能完全無私,真的奉獻那么多,將來肯定要兒女還的。” 這番話說完,游戲室內(nèi)安靜了好一會兒,寧磊先伸手拍拍孫嘉盛:“司爺說的沒錯,這些年你爸也挺不容易的,有爹有媽尚且不一定能完美平衡家庭和事業(yè),何況……” 說到這兒,他可能是覺得氣氛太過低沉,又玩笑道,“你看,司爺爸媽那么酷,不也是忙于工作,很少在家嗎?這世界上就不可能有事業(yè)家庭兩不誤,兩方面都很完美的人!你別對你爸要求那么高了。” 沒想到始終不出聲的太陽女王忽然道:“誰說沒有?” 幾個男生一起看向“她”,就聽“她”說:“我爸媽就是。” 鐘曉婉忍不住一笑,孫嘉盛看見,嘴巴先于腦子質(zhì)問:“你笑什么?” 鐘曉婉收斂笑意,還沒等解釋,燕麓之先開口了:“人家笑你也管?司彧苦口婆心跟你講了半天,你就在意這個?” 他說著站起身,看一眼鐘曉婉:“我得回家了。” “那我送送你。”鐘曉婉跟著起身,想趕緊把這尊大神送走,不料他走到門口穿好鞋,居然又加了一句,“把你討好女生的心思給你爸一半,也不至于是今天這樣。” 行吧,算你有道理,鐘曉婉趕緊跟出去,隨手關(guān)門。然后跟著燕麓之一路下樓,回書房拿了東西穿上外套,又送他出大門。 “我送你去坐車吧。”鐘曉婉衡量了一下,現(xiàn)在回去,沒準兒游戲室還尷尬著呢,不如在外面溜達一圈。 “你又不怕他們多想了?”燕麓之表情冷冷的。 “我覺得已經(jīng)沒辦法不讓他們多想了。隨便吧。”她很自暴自棄的說。 燕麓之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問她:“難道你不覺得,我要看孫嘉盛的臉色跟你來往,是對你的不尊重嗎?” 鐘曉婉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就說:“畢竟他表白的事,大家都知道……” “知道又怎么樣?你同意和他在一起了嗎?就算你同意了,是他女朋友,我因此就不能和你來往了是嗎?那你算什么?他的附屬品嗎?換個角度,你擔心寧瑤不高興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我,寧瑤喜歡我,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她找人給我下藥我還沒跟她計較,我們的一切麻煩都源于她,現(xiàn)在我們還要看她的臉色才能來往,她在你心里才是女王吧?” “……” “我告訴你,很多毛病都是慣出來的,換以前,孫嘉盛敢在我家對我說‘你笑什么’?” “對不起……” 燕麓之更生氣了,“你有什么對不起的?你做錯什么了?哦,你還是做錯了一件事的,你為什么總是選擇性的記著孫嘉盛喜歡你?在這時候,你主動開導他家庭問題,不怕他以為你對他也有意思?” “不……不至于吧?” “你教他背一次課文他都能喜歡上你,現(xiàn)在你又關(guān)心他家庭問題,你覺得呢?” “……司爺告訴你的么?”背課文的事,她可沒跟燕麓之說過。 燕麓之沒回答,冷著臉往前走。 鐘曉婉被他問的腦子一團亂,也沒吭聲,跟著他一起走到別墅區(qū)外面的大路上等車,才忽然說:“我這個性格可能有點像我爸。我媽經(jīng)常說他,對外面的人比自己家的人好,我爸呢,就是覺得朋友也好同事也好,大家和和氣氣的、不吵不鬧才舒心,所以有時候?qū)幙晌约阂稽c。” “那你以前還跟我說你沒委屈?” “以前真沒有,畢竟學校里也沒什么值得委屈的事。不過你今天一說,我也覺得孫嘉盛確實讓我有點委屈,不只是我,也讓你委屈了。”她伸手拉了拉燕麓之衣袖,笑瞇瞇的稱贊,“你懟他懟的真棒!” 燕麓之臉上一秒鐘陰轉(zhuǎn)晴,嘴上卻還轉(zhuǎn)不過來,哼一聲說:“你知道就好。” “那你晚飯想吃什么?我叫咱媽給你做。”鐘曉婉拿出手機打開微信,非常自然的說。 燕麓之卻一愣,并且一下子想起她剛剛說“對外面的人比對自己家的人好”,難道是指把他也當家人,所以為了寧瑤委屈他嗎?他心跳不由自主快起來,耳邊甚至清晰響起砰砰砰的聲音,嚇的他趕緊伸手按住,生怕她也聽見。 鐘曉婉卻以為他是哪不舒服,抬頭問:“怎么了?”接著看到他手按的位置,又趕緊低頭,眼不見為凈的說,“是不是剛才走太快、岔氣了?” 燕麓之看她抬頭又低頭,也反應(yīng)過來,趕緊放下手,紅著臉“嗯”了一聲。 鐘曉婉這才后知后覺的想:這岔氣的地兒,高了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