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谷妙語哈哈地笑,說,好啊好啊,那我就吃錢餡的! 和陶大爺揮手告別,看陶大爺過了安檢,谷妙語笑不動了。 她眼圈有點發紅,問邵遠:咱大爺,可別回不來啊。 說完她就打自己嘴。 呸呸呸,童言無忌! 邵遠猶豫了一下,還是抬手攬住了她的肩膀,抱了抱她。 “一定回得來的,他欠咱們一頓餃子呢。” 她在他臂膀里,與其說是他在安慰她,不如說是他在悄悄憑借著她的溫暖安慰著自己。 晚上回到學校,邵遠的情緒一直都很低落。 當母親打來電話時,他的情緒到達了一個最低點。 母親問他:“遠遠,差不多應該從礪行離職了吧?你從去年十二月入職,到現在二月,已經三個月了,該了解的都已經了解,該排除也已經排除,我和你爸爸都覺得,你可以離開了。” 邵遠的心咯噔咯噔地跳。 母親這樣說,聽起來是建議,其實就是決斷。母親從來都是用建議的方式對他宣告決斷,讓他接受起來不至于覺得那么被迫。 可這次,他想稍稍反抗一下母親的決斷。 他想了想,回答母親:“我想待到下個月再走,我有一筆提成,下個月發,我想領到后再離開。” 母親輕聲笑了:“別在乎那一點錢了。” 邵遠很認真地強調:“媽,那錢雖然少,但是意義是不一樣的,那是我在這個行業的第一筆提成。” 母親沉吟了一下,說:“好吧,那就等你下個月領完提成吧。”停了下,母親語重心長,“遠遠,后面你得忙畢業的事,還有秋天出國留學的事,最好不要再分心了。” 邵遠回答著:“嗯。” 掛斷電話,他的情緒低落得讓他覺得自己就快要呼吸不動空氣。 胸口悶窒窒的。 他白天經歷了一場分別,晚上又預計了一場分別。 人要都多強大的心臟,才能在一天內承受兩場分別。 他從桌面拿起一只蘋果放在鼻下,聞一聞。 淡淡香甜的味道,那個小jiejie最喜歡的味道。 他的心緒漸漸平靜下來。 他不想這么早離開。 他想再陪陪那個小jiejie。和她待在一起,他感到進步和快樂。 他聞著蘋果清香,忽然轉念想,其實他不想這么早離開,與其說是想多陪陪小jiejie,不如說是希望那個小jiejie,再多陪陪自己吧。 第45章 領到了提成 第四十五章領到了提成 一場雨把北京從二月直接帶進三月。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 樹枝開始抽出悶sao的綠芽,偏愛早春的花也在悄然花枝招展起來。 冬衣脫下,好看的單衣穿上身,谷妙語覺得自己好像又變成一個回了春的少女,邵遠也被春天的衣裝襯托得越發勁帥有朝氣。 一年里,谷妙語最愛這個時節。 這是一個什么都在復蘇的月份,不論是生命,還是念頭,亦或某種情緒。 只是進入這個月份后, 邵遠不太像其他人那樣在春意中盎然。 谷妙語總覺得他變得有點點不一樣了。他笑的時候,笑容里似乎多了一點誰都看不懂的東西。 盡管和以前一樣,他也斗嘴, 也戲謔, 也跟她尋開心。但斗過戲謔過尋過開心以后,他總會露出那么一抹奇怪的神色,像在回味著什么有今天沒明天的東西似的。 他偶爾還會表現得有點焦慮。 谷妙語想著能讓他焦慮的因素,想來想去, 她問他:“是在擔心陶大爺嗎?別擔心, 陶老師昨天跟我通了電話, 他說陶大爺手術效果非常好,過幾天復查之后如果沒問題就可以回來了!” 邵遠點點頭, 松口氣一樣地說:“那我就放心了。” 但他眼底的復雜情緒一樣沒少, 焦慮也并沒有被平息下去。 谷妙語覺得只有她不愿意做某件事而別人非逼著她去做的時候她才會這么焦慮。 三月上旬的時候, 月月一家搬進了新房子。 搬進新家后, 月月mama帶著月月來公司找過涂曉蓉兩次。第一次是要求涂曉蓉兌現那臺早就說好要贈送的空氣機。 第二次是一個星期后,月月mama帶著月月,來跟涂曉蓉討價還價。 月月mama翻著京東的頁面給涂曉蓉看,弱弱地說:“曉蓉你看這里,這臺就是你送我的空氣機,你說是按照四千塊的標準算的。但京東官網顯示這臺空氣機只要兩千九百塊喔……那我在想,這中間的一千一百塊差價,你能不能跟你們領導說一下,用現金補給我啊……” 涂曉蓉對她解釋,空氣機拿貨渠道不一樣,價格就會不一樣,他們不是從京東那種網銷渠道拿貨的,所以拿貨的價格本身就要貴一點,而這個差價是不能補的。 月月mama就很溫柔很講道理地據理力爭:“那我把空氣機退還給你,你退給廠家,不用退原價四千塊那么多,折舊也可以的,然后把退掉的錢給我吧。這臺空氣機我只用了一個星期,折舊的話三千五百塊可以了。拿到這三千五百塊,我再自己去京東買空氣機就好,怎么也還能剩下六百塊。曉蓉喔,你別笑話我精打細算的,我們家負擔重,有房貸還要養兩個孩子,不是我這么精打細算的,日子早就過不下去了。” 她說到這,揮舞著月月的兩只小手,對涂曉蓉說:“月月,快跟曉蓉干媽說,謝謝干媽!” 但最后月月的奶音并沒能打動涂曉蓉。涂曉蓉拒絕了月月mama的種種折現要求,盡管月月mama軟磨硬泡了差不多一天。 月月mama帶著月月走后,施苒苒實在憋得慌,逮個人就吐槽,逮著谷妙語都不控制了,說:“我真是服了這個女的了,一副弱弱的樣子,其實骨子里比特么吸血鬼還吸血鬼,不把我們組吸干榨干不帶死心的!上回那個錦旗,那特么其實是跟我‘借’的錢弄的,我跟丫要過兩次錢,她每次都說,呀,忘記帶錢了,手機沒綁銀行卡,下次見面一定記得給你現金。我呸,她給個屁!谷妙語我跟你說,你們當初沒簽她就對了,你說我怎么鬼迷心竅了,幫曉蓉攬這么個客戶回來!真是跪了!” 谷妙語只能客套兩句,告訴她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客戶多了,什么奇葩不得受著。既然是自己選的客戶,選的時候只奔著挖墻腳,那后面的做項目的時候,可不就得跪著承受了。 就在這個月里,邵遠告訴谷妙語,他拿到了offer。他說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九月份他就會出國留學去了。 谷妙語在第一時間給了一個很直覺地感慨:“這就拿到offer了啊,太早了吧……” 邵遠說,不早了,他在同學之中,算是拿到的很晚的了。 谷妙語訕訕地笑了笑。 其實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會發出“太早了”這么無稽的結論。 她想或許她的潛意識里在覺得,拿到了offer的邵遠,就該要離開礪行了。而她似乎有點希望,邵遠能再多待一陣子。 畢竟再重新招個銷售過來,又要重新磨合,而不管怎么磨合,新來的也未必能像邵遠那樣,和自己如此合拍。合拍到只要一個眼神交匯,就已經明白該怎么樣配合對方唱雙簧了。 太陽不可阻擋地一天天東升西落,日歷隨著朝夕更替一頁頁不可逆轉地向后翻。谷妙語覺得拿到了offer后的邵遠,他眼底那種復雜的、奇怪的情緒似乎越來越濃。 漸漸地他的這種誰也讀不懂的情緒,谷妙語卻在某一天忽然有點讀懂了,有點領悟了。 那是在某天早上,她吃著邵遠每天給她帶的蘋果時,突然領悟到的。 她咬著蘋果,對邵遠說:“我在想全北京含糖量最高的蘋果是不是只有你能買到?自從吃了你買的蘋果,我覺得我和我發小買的那是什么啊?那是蘋果嗎,那就是長著蘋果外形的黃瓜,只管脆,但一點都不甜。” 聽了她的話邵遠笑了,笑過之后他又露出了他那種有點復雜有點難懂的情緒。 谷妙語看著他眼底那些極富層次的情緒,忽然就看懂了。 他好像在說,這蘋果,你愛吃就好,我就沒白買。可是以后我不能給你買了你就得天天啃蘋果外形的黃瓜了,這可怎么辦呢? 那情緒的表面是笑意,笑意下掩藏著即將分別的離愁別緒,離愁別緒下是惆悵,惆悵再往下的東西,她看不清了。那東西似乎他自己也還理不清,混混沌沌地焦慮著。 于是谷妙語明白了,他是想到去日無多,分別在即,所以心情有點不上不下了吧?現在相聚的時候越開心,分別時就會越不舍。趁著還相聚,提前感受一下那份不舍,就會在現下的每一次笑容過后都涌起一攤復雜的情緒。 谷妙語想起之前邵遠問過她,公司什么時候給他發那筆提成。 她說:“你要是著急,我就去找秦經理,讓他跟財務說一聲,給你的提前算一下。” 邵遠立刻說:“不用找經理,我巴不得晚一點發。” 她后來回想一下,隱約覺得那筆提成發到手的時刻,應該就是邵遠準備離開的時間點了吧。 原來離別就埋伏在財務這個月的報表里。 谷妙語不知不覺被邵遠的情緒感染了,她覺得自己似乎也在變得惆悵。 她工作了三年了,已經在職場歷練了這么久的時間,家裝這個行業流動性又大,她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身邊的同事來來走走,面孔換了又換。從初入職時,每換一個同事她都會傷感不已,到后來聽說搭伙干活的同事離職時,只會冷靜的“哦”一聲,她不過也就用了半年時間。 半年時間已經可以抹平一顆心多愁善感的棱角。 可是現在,和一個相處僅僅三個月的小男生,她居然被他的情緒所感染,又變得有點不舍和惆悵了。不知不覺的,他靠著每天一個蘋果,已經把他的存在感滲透在她身邊了。 谷妙語告訴自己,沒關系的,等邵遠離開后,這回不必再用半年時間,可能只需要一兩個星期或者一兩天,她就會適應這一場人事離別了。 三月底的時候,陶星宇帶著陶大爺回來了。 手術很成功,陶大爺雖然坐在輪椅里,但他的精神面貌很活蹦亂跳。陶氏父子的關系和之前變得很不一樣。 一切都很好。只是谷妙語和邵遠去機場接機的時候,看到了賀嫣然是從到達口里面出來的。 她不是來接機,她是和陶氏父子一起從國外飛回來的。 他們一行三人迎面走來。 陶大爺坐在輪椅上,陶星宇推著他。賀嫣然一臉嬌柔委屈但堅強地推著堆滿箱子的行李車。 陶星宇看著她吃力的樣子,有點不忍心,跟她說:“要不我們換一下吧。” 賀嫣然搖頭,笑得善解人意:“不用的陶老師,我推不好陶老先生的輪椅,我還是推行李吧。” 谷妙語問邵遠:“你猜是陶大爺不好推,還是陶大爺不讓她推?” 邵遠低笑:“陶大爺的輪椅,八成只有他看得上的人來推,他才讓它變得好推。” 陶大爺看到谷妙語和邵遠來接機的時候,激動得從輪椅上站了起來,說什么都要給他們倆走兩步,讓他們看看盡管少了大半個胃,但他依然當仁不讓是北京第一英俊健碩的小老頭。 谷妙語一把摟住陶大爺,笑得直哭。 “我的大爺,您什么時候給我包錢餡的餃子啊?” 陶大爺隔著谷妙語沖邵遠直擺手:“來來,把這大膏藥給我扯走,呼得我上不來氣!” 陶星宇看著他們笑。 邵遠在一旁悄悄觀察著陶星宇。他覺得陶星宇看向谷妙語的眼神發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