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怎么可能不原諒,阿福堅定地點頭,像只紅眼睛的兔子,睜著大大的眼睛道:“都是壞人太狡猾,但壞人就算再狡猾,也還是讓哥哥發現了我呀。” 所以哥哥還是最厲害的!阿福的眼睛會說話一樣閃閃發光。 meimei太可愛,蘇景明把持不住,捏了捏meimei軟綿綿的小臉蛋。跟記憶里的白胖胖娃娃一樣好捏啊。 阿福驀然紅了臉,她已經不是小孩子啦,怎么可以把她當小娃娃一樣捏! 咳咳,蘇景明收回手摸了摸鼻子,他這才驚覺自己有些太出格了,meimei已經大了,不好像小時候那樣捏臉蛋了,好可惜。 兄妹倆在跨院里看了一下午這些年顧氏給女兒攢下的家底兒,其中還有每年蘇景明準備的生日禮物和隨手給meimei買的首飾玩物,阿福是一天就收夠了十一年的禮,頓時成了個大富婆。 等到阿福從跨院出來,頭上已經戴著蘇景明送的點翠鳳凰簪子,手上戴著一串顧氏準備的金絲手鐲,脖子上套了個嵌寶瓔珞金項圈,腰間掛著流珠玉佩,一身珠光寶氣的。 蘇景明這個從沒有跨過女孩子好看的漢子,收刮滿肚墨水,最后也只會干巴巴說,“meimei真好看!”尤其是戴著他送的東西就更好看了。 阿福喜滋滋地笑開了花,難怪大家都喜歡被人夸呢,她還要給母親看!小鳥兒一樣的阿福飛進了顧氏的屋子。 顧氏剛起來,聽丫鬟說兄妹倆去了西跨院,顧氏面上還帶著微笑,心里已經因為覺得羞恥,想要去消滅自己犯病的痕跡了。 等到阿福輕快地飛進來,顧氏認出在阿福胸前叮鈴作響的項圈是阿福八歲那年,她親手畫了花樣請了匠人打的,又看到阿福戴著簪子是蘇景明花了三個月的俸祿買了送給meimei的乞巧節禮物…… 顧氏一顆心就像泡進了蜜罐子里,又軟又甜,覺得自己病了這一場并沒有什么不好的,阿福回來就有好首飾戴了。她的女兒真是漂亮可愛。 阿福跑進屋子,放慢了腳步,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了顧氏跟前,俏聲道:“娘,女兒回來了!” 她一語雙關,她真的回家來了。 顧氏聽明白她的意思,又哭又笑地摟住了阿福,“娘的阿福回家了。” “娘,”阿福抱著顧氏的腰,撒嬌地蹭了蹭,娘親的懷抱真香。 蘇景明看那抱作一團的母女倆也笑了,提醒道:“母親,父親已經在門口站了兩個時辰了。” 原來蘇治嘉上午的時候就來了,顧氏心里還有怨氣,沒有讓他進莊子見女兒。 蘇治嘉就老老實實站在別莊門口曬了一中午的太陽,沒有中暑,全是因為在別莊門口曬習慣了。 女兒回來了,顧氏對丈夫的怨氣就沒有那么大了,她頭一回松了口,“讓他明天再來。” “明天,你也見見你父親吧,”顧氏一嘆,蘇治嘉并沒有做錯什么,他也同樣記掛了女兒這么多年,然而每當想到那個還在長興伯府作威作福的老太婆,顧氏就很難心平氣和。 她的父親就是那天見到的那個和善的中年男人吧,周老先生最喜歡的制墨大家。阿福乖巧地點了頭。 夜里,母女倆躺在了一張床上。 顧氏心滿意足地摟著女兒,“我的女兒長得比我想象的還要漂亮。”比她畫的畫美多了,顧氏決定重新給女兒畫幾張漂漂亮亮的畫。 阿福想到顧氏給她畫的畫,心里暖洋洋的。 顧氏摸著阿福的長發,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借著帳子上掛著的夜明珠的珠光看了看阿福的領口。 粉色寢衣下是雪白柔膩的肌膚,白玉無瑕。顧氏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想起靜安寺中在阿福身上看到的痕跡就覺得心塞,若是女兒嫁了個青年才俊還好,偏生是燕王。 年紀比景明還大不說,前頭死了一個王妃,還留下個六歲的女兒,這樣的條件,她根本看不上! 但是女兒都是人家的了,顧氏不喜歡也沒有什么辦法,她深深嘆氣。 “娘,怎么了?”阿福靠在娘親香香軟軟的懷里覺得好舒服,就聽她娘一陣一陣地嘆氣,不由擔心起來。 顧氏擔憂地伸手摸了摸阿福的肚子,有點小軟rou,手感好極了,顧氏不由多摸了幾下才是問:“你最近身上可還好?”看她吃飯那么香,還餓得快,顧氏唯恐阿福肚子里已經有了小娃娃。 “好呀,”阿福還以為顧氏是怕她吃多了積食,畢竟晚飯她吃得有點多,還吃了一份點心加餐,阿福微微紅了臉,“就是有點餓得快。”所以絕對不會積食的! 顧氏聽了更憂心忡忡了,“你和燕王那個多不多?” 哪個?阿福沒有聽懂。 “就是他晚上欺負你的時候多不多?”顧氏看著女兒懵懂的樣子,已經做好了喜當外婆的準備。 阿福這回聽明白了,瞬間臉都紅透了,她點點頭。昨晚才欺負了她,讓她念經,哼!阿福想著今早在小包子看到的印子,又偷偷親她! 完了完了,她年紀輕輕就要當外婆了。顧氏憂傷地嘆了一口氣。 第71章 昨晚阿福跟顧氏說了好久的私房話, 睡得有些晚了,次日早上,阿福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起來很高了。 頭一天就睡了個懶覺, 阿福很不好意思。 顧氏卻想歪了,能吃嗜睡,很明顯的孕期癥狀啊。本來她給阿福準備的生辰穿的裙子是束腰的款式, 想到當外婆的可能性,顧氏怕束腰裙子對孩子不好,就換了一條高腰齊胸裙子給阿福。 鵝黃窄袖紗衣,楊妃色齊胸襦裙,再挽上一條柳色的長披帛, 阿福往落地水晶鏡子照了照, 眼睛就彎了起來, 覺得自己像古畫上的仕女一樣好看。 吾家有女初長成, 顧氏暫時忘記了女兒肚子里可能揣了個娃娃的壞消息,親手給阿福梳了個長發垂肩的小結鬟望仙髻,這是未嫁少女的發式,梳好以后顧氏還用玉釵撥了些碎發下來給阿福弄了個薄薄的劉海兒。 她的乖女兒還是梳著少女的頭發好看, 顧氏一點也不想想起女兒已經為人婦的事實。 阿福沒有體會到顧氏復雜的心思,她就單純的覺得這樣的裝扮真好看呢, 她歡喜地搖了搖顧氏的袖子, “娘, 讓女兒也給你梳個頭吧?我可會梳頭了。”投桃報李, 她也給娘親梳個頭好了。 女兒要給她梳頭了!顧氏高興得很, 馬上就答應了,“好好好。”就算女兒不會梳頭,隨便給她扎個頭發,她都是高興的。 在梳妝打扮上頭阿福確實沒有吹牛,因顧氏是典型的鵝蛋臉,梳露額頭的高髻會格外的典雅大氣,她就給顧氏梳了個百合髻,見妝臺上的水晶瓶里擦著一束潔白的小茉莉花,阿福還摘了幾朵花梳在百合髻里,這樣既不會因為花戴在外面發黃了影響美觀,又能讓發髻看起來更加蓬松如云,還能聞到茉莉的清香。 最后再挑了幾支金鑲玉的花鈿點綴了,側插一支明珠步搖。 “娘喜歡嗎?”阿福怕自己不知道顧氏的喜好,給她梳壞了。 顧氏樂得合不攏嘴,“阿福巧手給娘裝扮了這一下,仿佛年輕了十歲。” “娘給我梳的頭發才是像小仙女一樣呢,”阿福因為得到顧氏的夸獎,臉蛋微微發紅,眼睛里亮閃閃的像是有小星星。 “那是因為我們阿福本來就是小仙女啊,”顧氏夸起自己女兒來一點不心虛,底氣十足。 阿福笑得嘴角的梨渦更深了,“因為我長得像娘。” 真是甜。顧氏覺得今天喝藥都不用配蜜餞了。 互夸母女二人終于梳妝打扮好出來,廳堂里蘇治嘉和蘇景明父子倆都喝了三輪茶了。 終于聽到后堂傳來環佩聲,父子倆齊齊起身張望。 先出來的是穿著繡團花牡丹素紗衣、銀絲挑線裙子的顧氏,阿福給她畫了個嬌艷的桃花妝,還很調皮地在顧氏額頭點了一顆小巧紅痣。被顧氏拉著手出來的是一身粉嫩的阿福,嬌滴滴的像是一朵含苞吐蕊的粉荷花。 母女倆站在一起,簡直就是一雙姐妹花。 蘇治嘉看看妻子,又看看女兒,顫抖著唇喊了聲:“阿福。”他第一聲沒敢喊顧氏,怕顧氏不理他。 顧氏大度地推推阿福。 “父親,”阿福走上前想要跪下。 蘇治嘉在顧氏殺人的目光送過來之前,趕緊扶住了跪下去的阿福,“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說著他眼眶也有些發紅,還好把真的女兒找回來了,若是讓那個假的占了阿福的身份,恐怕他一輩子也等不到妻子原諒他的那天了。 “先坐下吧,”顧氏自然地坐到了右首。左首的位置上,蘇治嘉喝過的茶還冒著熱氣。 妻子終于愿意與他同坐了,蘇治嘉大喜過望,趕緊坐下了,因為用力過度,還撞得桌子有些晃。 不過誰都沒有嘲笑堂堂長興伯的失儀,蘇景明深知他這個父親并沒有什么大志,這么多年來光想著求母親原諒他了。就連當年讓他一舉封伯的給梁軍開城門的大功勞,都是為了出城找還在西郊別莊上沒有來得及撤回京城的母親。所以每次聽到有人議論長興伯老謀深算,第一個投誠拿到了最大的好處的時候,蘇景明都是面無表情。 阿福不清楚爹娘之間的問題,安靜地坐著,就聽她父親委屈巴巴地喚了母親一聲,“蕙蕓,你終于肯見我了。” 不是上次跟著兒子混到的見面,而是真真正正得到了妻子的首肯,光明正大的從大門進來的!蘇治嘉想要喜極而泣。他這個人從來都沒有什么高遠志向,就想著老婆孩子熱炕頭,然后再把他喜歡的金石雕刻發揚光大。 沒想到因為老母親的愚昧,丟了女兒,老婆孩子熱炕頭沒了,他在金石雕刻上也沒能大放異彩,反而是制墨成了名家,還因為出城找妻子,混了個長興伯當。 蘇治嘉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現在女兒回家了,他終于能夠踏進妻子的別莊了。 夫妻倆多年沒有見面,顧氏看著蘇治嘉鬢角的白發,心里也軟了,“你是阿福的父親,總不能不讓你見女兒。” 為了女兒見他也好。蘇治嘉深深地看了一眼妻子,才轉過頭,慈愛地看著阿福,“那日我看你正在學字,用的墨卻一般。” 阿福就知道父親準備給她送什么生辰禮物了,是周老先生最喜歡的蘇墨!她已經知道蘇墨有多貴重了,用這樣的好墨,寫她那些軟綿綿的字,好浪費的。 所以當蘇治嘉豪爽地讓書童拿來一箱子蘇墨,送給阿福,并表示:“好墨寫字,事半功倍,這些你拿去用,不夠了爹那里還有!”特別豪爽闊氣! 財迷阿福自動換成了一箱金子,用真金寫字她好心虛:“我的字寫得不好,用父親親手制的墨太靡費了,還是等我的字練出來,再用這樣的好墨。” “這有什么,用完了爹再給你做!”蘇治嘉深感為父的責任,孩子要練字,怎么能不給最好的呢! “你父親說的是,”顧氏也開口了,“既然想學字,就要用好墨。”蘇治嘉雕刻上匠氣太重難成大師,制墨卻是有天賦,尤其蘇墨奇香撲鼻,香氣在紙上經久不散,用來給漂漂亮亮的女兒練字還是可以的。 好不容易被周老先生教好的阿福,瞬間回到了奢侈的深淵,還落得更深了。 小輩是不做壽的,一般只是吃個長壽面,擺個家宴,若是有好友還可以邀友人來聚一聚。但是阿福一個手帕交都還沒有,生辰就只有一家四口一起吃個團圓飯了。 蘇治嘉在別莊上蹭到了中午飯,本來試圖蹭個晚飯,就可以借口天晚城門關門,留宿別莊,沒想到顧氏識破了他的心機,午后就趕他回京了。 不過能在別莊混了半天,蘇治嘉還是很滿足了,騎著他的小毛驢,被書童牽著,晃晃悠悠地回了京城。 然而剛回府,蘇治嘉就被長興伯的太夫人叫了去。 “又是去莊子上看那個狐媚子和災星了?”太夫人一臉戾氣,今日六月初六,那個災星的生辰就是今天,她養的好兒子,胳膊肘全都往外拐了。 這么多年下來,蘇治嘉已經能平心靜氣地面對他母親了,只道:“蕙蕓是我妻子,阿福是我女兒。”孝道壓在身上,蘇治嘉不能對他的親身母親做什么,但是該給他母親請封的誥命,蘇治嘉從來都沒有提起過。 長興伯府的太夫人,只是大家叫著好聽罷了。前朝覆滅,蘇老太太原本的誥命都沒了,現在兒子又不給請封,已然成了她一塊心病。 太夫人恨恨地,“真不知道是什么鬼迷了你的心竅!若是你聽我的話,娶了你表妹該有多好!” 太夫人王氏出身市井,年輕的時候是個豆腐西施,因為長得貌美被蘇治嘉的父親看中娶了回家,結果蘇父是個讀書人,新鮮過后就嫌棄起王氏的粗鄙來,重新投入了紅袖添香夜讀書的懷抱。王氏含辛茹苦好不容易養出了個出息的兒子,哪知道兒子娶了個高門出身的媳婦,讓她根本擺不了婆婆的款。 為了拿捏媳婦,王氏就提議給兒子納侄女為妾,被兒媳毫不客氣地撅了一頓。 后來好不容易等到顧家敗落了,結果她不過丟了個災星,就被兒子橫眉冷眼地冷落了這么多年。 “那個災星的八字,是金陵最靈的姑子算過的,克父克母的天煞孤星,你想想當年她剛周歲,顧家那么大的家業都沒了,”太夫人覺得自己是為了兒子好,“那陣兒我也病了,那個狐媚子也病了,要不是我把災星請出了家門,你們還能好好兒的氣我?” 蘇治嘉終于聽見他母親松了口,當年就算拿了她身邊伺候的人來對峙,她也絕口不認。 “母親就好好在家中休養罷,”蘇治嘉握緊了拳頭又頹然松開,做了惡事的為何偏生是他的母親。 心情不暢的蘇治嘉出了府,往常去的酒肆喝酒。在大堂忽然看見了阿福的那個教書先生,蘇治嘉有心多打探女兒的喜好,步子一邁,向那個胡子花白的老先生走了過去。 周老先生本來是聽說這家的酒好,就來嘗嘗鮮,女學生病了,他已好幾日沒有去上過課了,閑得發慌。正無聊地數著茴香豆喝酒,就看見長興伯蘇治嘉向他走過來了。 周老先生有點緊張,蘇墨的制作人誒,要請他喝酒嗎? 第7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