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提到窮字,裴練云也沒好臉色。她嫌棄地瞟了他一眼,滿臉“你傻”的表情:“誰打不過還要去送死?” 虞璟覺得自己心肝肺都被這女人給氣到一堆去了。 他干脆的小手一揮,直接啟動了陣法,打算讓他們直面龍三公主后,就知道自己的錯誤。 陣法發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將房間內所有人都吸了進去。 幾人被陣法傳送走之后,虞璟的房間被人輕輕打開。 白星瑜懷抱著某件東西,站在傳送陣邊,目光陰晴不定。 第54章 白星瑜思忖片刻,果斷在法陣的光芒消失前,將手里的東西投了進去。 突然背后傳來一個聲音:“原來你在這里。” 白星瑜眼眸一緊,回過頭,臉上已經掛著清淺的笑容:“師父。” 墨潯邁步進來,法陣的光芒剛剛消失,他盯著白星瑜,問:“為何到這里來?” 白星瑜垂首,一言不發。 墨潯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讓她正視自己的眼睛。 白星瑜的眼角滲出了晶瑩的淚珠,聲音微弱:“裴師妹……我是來看她的,之前她被魔尊所傷,不知道傷勢好了多少。” “之前你為何不去看望她?” “師父讓弟子護法,弟子不敢怠慢。”白星瑜輕輕地攪動手指,“雖然師妹和我發生過不愉快,但她畢竟是師妹,為了師父,我也要多照拂她。” 墨潯觀察了她很久,深吸口氣,道:“你若是不恨,已是極好,其他的,不用為了我做那些表面功夫。” 說話間,墨潯已經轉身離開。 白星瑜小跑著追上去,但她哪里及得上墨潯的速度,遠遠地看著墨潯閃身離去的背影。 她的表情從婉約怯懦,漸漸地變得猙獰扭曲。 一陣沉澀的笑聲從她的喉嚨間發出,她眼里沉淀的是絕望。只稍微用顫抖的手掀開她的衣袖,就能看見皮rou下無數蠕動的如蟲生物,讓人惡心反胃。體內被埋下的種子,越發生長得茂盛,懸浮在她意識海的魔印,就像一道催命符。 “師父,既然你不會救我,我也不會讓你逞心如意。” 白星瑜想起自己跪在神煉門的那個角落里,苦苦哀求沒有人回應。她本來以為當初那個人會幫她一把,可惜沒有,連給她見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她也想過,魔修無情,哪里會那樣輕易的施恩。 直到她再大殿看見那顆帶著魔氣的鎖骨釘,分開了虞天罡的火焰,射入了虞天罡的體內。 火焰隔開了許多人的神識,哪怕近在咫尺,不用rou眼仔細辨認,都很難看清楚。 所以,使用鎖骨釘的人,沒有發現她看見了一切。 白星瑜忘記了當時看見墨潯的那一瞬間,心里是怎樣的絕望和恐怖,但她睜著眼睛,認真地把墨潯對虞天罡動手的一切,收入了眼里,直到裴練云透過火焰,發現了她。 回到房間,白星瑜幾乎是躲在自己房間里抖了一整晚。 玉清宗給她鎖骨釘暗算裴練云的人,當時她以為是哀牢山混進昆侖的大魔,沒有勇氣去辨認對方的形體樣貌。可是鎖骨釘經過她的手,她很容易辨認出偷襲虞天罡的那顆和之前偷襲裴練云的是相同的,也就是說,出手偷襲虞天罡的人,和當初要她暗算裴練云的人,是同一個。 居然是她的師父!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白星瑜根本不可能相信。 這么多年來,墨潯對裴練云的在意和關懷,都已經讓白星瑜心里生了魔障,她以為裴練云一定是墨潯捧在掌心的寶貝,哪里會想到當初要對裴練云出手的卻是他。 除非他不是為了殺死裴練云,而是為了讓她更加被宗門孤立,從而依賴他。 結果卻是,在玉清宗時,裴練云沒有中招,二師兄劉克身染魔氣。 而她的師父因為鎮壓劉克,就算后來吃了她下的藥,都當做是被魔氣所影響,亂了心智,才對她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她以為是自己算計了師父。 其實她的師父一直都知道吧。 如果鎖骨釘真的是師父交給她的,他又如何會被上面的魔氣影響。 她做了什么,他就這樣當做什么也不知道,她半點都沒覺得有任何異樣。 連對身邊親近的人都這樣,他的這份心智,可怕到讓白星瑜心寒。 她甚至可以猜到為何事后,墨潯對她越發冷淡。 因為給她下這種魔印,讓不知名的活物折磨她的那個魔修和墨潯并不是同一個人,她拿了那個魔修的藥算計了墨潯,墨潯表面不顯,心里卻是惱她的,所以明知道她現在的狀態,他也不會出手救她。 一旦想通了很多東西,白星瑜才會真的絕望。 她一直愛慕了許久的人,其實根本不是她想的樣子。她為了他墮落生魔,對方卻視她為草芥。她的愛,卑微到存在都是可笑。 白星瑜確認墨潯離開之后,祭出了懷里的傳送符,眨眼轉移到神煉門最偏僻的角落里。 這里是神煉門用來冷卻新煉制好的法寶的冷卻池。 池水是上界采來的重水,極陰極寒。 因為神煉門現在幾乎和外界隔絕,門中弟子沒有誰再有心思來煉器,這里寂靜無聲,如死地一般。 白星瑜看著那個被鐵索鎖在池水里的銀發背影,不敢靠得太近,遠遠地躬身:“宗主,東西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扔給了奚皓軒他們。” 鶴發童顏的應元真人轉頭,露出已經嘴唇變色的臉。重水淹沒至他的胸膛,他的銀發長長地飄散在水里,脖頸上帶著利刺的鐵索陷入他的皮rou,不時有股股黑色的血水淌入池水里。 他冷冷一笑:“很好。” 白星瑜看著宗主的眼角都流出了可怕的黑血,驚得立馬移開了視線。 “怕我?”應元真人十分不屑。 白星瑜:“弟子不敢,弟子只是想,就算奚皓軒和裴練云發現宗主您的拂塵落在他們腳邊,怕是也難以猜到您的現狀,為何不讓弟子直接告訴他們。” 應元真人咬牙,手臂一動,整個池水翻起了波瀾,粗|壯的鐵鏈發出嘩啦啦的抖動聲。 “你是他的弟子,你告訴奚皓軒,老夫被你師父囚禁于此,他們誰會相信?別說他們,就算是老夫,也不敢相信,他居然為了個女人,下如此的狠手!” 白星瑜無言以對。 應元真人怒極,真元翻涌,又引發了傷勢,他咳出一口黑血,說:“何況,他不會讓你有機會跟他們長談,今日讓為了讓你帶著老夫的拂塵出去,老夫拖住他片刻時間,已經是極限!” 白星瑜沉默一瞬,還是問出了心里的想法:“宗主您已經接近渡劫期,我師父他的修為并不及你,他是如何……” 應元真人其實也不明白,他只感覺到,墨潯的力量很奇怪。 拿他的年紀和閱歷看來,墨潯現在就好像是個小孩揮舞著大關刀,明明沒有那樣的承載力,卻將刀使用得無比純熟。 “你師父他從古蘭城回來后,跟你說過什么奇怪的話嗎?”應元真人突然問。 白星瑜回想著,搖了搖頭。 應元真人揮手:“算了,走吧,你在這里也幫不了忙,奚皓軒還有可能想些辦法。” 白星瑜離開前,突然回頭:“師父曾經獨自一人時,說過,想起來不如忘記的好,何必劈醒他。” 應元真人沉默思考,許久,才問了句:“師姐她……真的死了?” 白星瑜據實回答:“大師兄很悲痛,跪了很久,醉了很久,哭了很久。” 應元真人發出沉沉的嘆息。 修道成仙,尋的是道,求的是長生。然大道無情,路邊風景卻是無限好,踏錯一步,一時貪,一時戀,便再也找不到曾經的初心。 他嘆息中,悟性隱約有了一步新的提升,雖然在這種死寂的環境里,并沒有什么用。 白星瑜再次偷偷地離去。 奚皓軒能想什么辦法,是不是真的能救應元真人出去,她毫不在意。 她只想要看見墨潯身敗名裂的時候。 到了那時候,師父,你剩下的只有我,我會“好好”地對你……白星瑜眼底彌漫著沉郁的陰氣,在黑暗中一閃即逝。 裴練云不是第一次到妖獸谷。 但她是首次有這么多人一起同行。 法陣的光芒漸漸黯淡下去,她第一時間觀察周圍的環境。不經意間,她轉頭,正看見東方敘癡癡望著自己的眼神。 她將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我哪里不對?” 東方敘道:“弟子想起來,這么多年,服用的靈藥靈草都是師父尋回。” 裴練云聞言,心里微暖,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知道你師父我這么辛苦,別忘記報答我。” 東方敘悄聲埋首在她耳邊細語:“要不,換弟子做爐鼎來養師父?” 裴練云嫌棄地瞟了他一眼。 雖然她小徒弟身長膚白,鳳眸妖嬈,目光勾魂,但是他那境界如何能養她? 一陣風吹過,風勢強勁,迷了裴練云的眼。 再睜眼,東方敘的拇指已經按在她唇邊。 他的手指輕輕拭過她的。 裴練云問:“干嘛?” “沾了灰。” 東方敘拇指放在食指邊摩挲,上面的觸感讓他想起星光下她的親吻,軟膩幽香。 裴練云哦了一聲,目光平淡,微微側首,臉頰擦著東方敘的手指滑開,沒有半點留戀。 東方敘的視線追著她,紋絲不動。 鬼蕭說過,只要她的身體就好,當做一個進補的好食材。 他也明白,卻貪心的想要更多。 明明已經得到她的身體,明明已經如此熟悉,她的心每次快要靠近他的時候,卻生生地遠離,不起半分漣漪。 那簡直是一種折磨,就像永遠的可遇卻不可求。 裴練云拉了拉和自己的手捆在一起的東方敘:“跟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