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物理老師借了半堂自習在講題,為了吸引底下學生的注意力,粉筆時不時撞擊黑板發出“嗒嗒嗒”的聲音。 倪青盯著手機屏幕上的幾個字,感覺腦仁都開始疼起來。 付言風趕到店里時,另外兩個女孩子湊堆在聊天,其中一個見他進來說:“你鄰居那衣服還合適嗎?” “挺好的,謝謝。”付言風走進收銀臺開始清賬。 “你朋友是怎么掉河里的?”她問。 付言風:“不清楚,沒問。” 他打開收銀機,除去備用金,將多出來的登記入賬。 “等會去吃宵夜嗎?我請客。”他說。 女孩說:“是答謝嗎?” 付言風沖她笑了下,點頭。 女孩一愣,隨后突然有些興奮的原地蹦了蹦。 倪青身體素質還不錯,被這么搗騰了下除了拉了兩天肚子以外沒有其他任何的不適。 林妙說:“其實還是有些不適的,比如身上的一股子怪味,你不知道,連我晚上睡覺都能聞到。” 后座某位同學跟著插了一句進來:“我也聞到了,簡直一坨行走的河泥,聞的我想跟著我爸去釣魚。” 倪青:“……” 林妙一陣偷笑。 “行走的河泥”這一形象硬生生持續了快半個月,在倪青覺得全身上下徹底拋下那股子河道淤泥味時也已經到了學期末。 期間唐湘音又過來了一趟,給她送了一堆吃的。 說到付言風時,唐湘音表示對方死活不愿收錢,最后硬是塞了他兩百,她都覺得挺不好意思,說是以后多讓人來家里吃飯。 倪青鬧心的回憶起他帶過來的全套裝備,每一樣都不算是名品,但是全堆一塊也肯定不止那兩百。 然后又想到他身上套著的多個工種,倪青說:“他怎么會不要錢?又不是富二代,傻了么?” “怎么說話呢?”唐湘音說,“人家好心還被你說傻,冤不冤?” 倪青:“我就隨口一說,自己溫飽都是個問題的時候再懷有大愛是比較艱難的一件事。” “你就當人品行高尚唄!” 唐湘音走的時候,裝了點倪青的行李回去,以方便正式放假時可以收拾的輕松些。 而至于她們口中的當事人,則繼續過著打雜工的生活,學校,打工地點,破舊小公寓,三點一線的奔波勞碌。 某個午夜還收留過兩天張池那個難民,說是跟家里人鬧了矛盾,煩他娘煩的感覺頭毛都要掉光了,為了不至于自己過早禿頭,只能找付言風來將就幾夜。 就此更深入的了解了付言風非人般cao勞的生活狀態,張池看著半夜在那挑燈夜讀的少年,面露幾分復雜。 “你這是準備考清華北大嗎?”張池一個人也睡不著,蹲他對面看那些對他自己來說鬼畫符一般的習題。 付言風對他這腦殘問題直接報以無視。 張池蹲累了,直接盤腿坐在了地上,沒多久又感覺到太涼,隨手撈了個靠枕過來墊屁股下。 他跟付言風初中不是一個學校的,得知付言風曾經的輝煌成績全來自別人的口述,據稱每個任課老師都十分看好他,盡管這人偏科偏的不像話,但依舊撼動不了老師心中最佳寵兒的地位。 其實他也沒有多乖順,據說那時一言不合就跟人干架的事也發生過,但可能是其他方面太過討喜,事跡暴露后待遇最慘的永遠不會是他。 “你中考那會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導致成績失常的跟臺風過境一樣?”張池沒忍住問了句。 “腦子被砸了一下。”付言風說。 張池被他如此簡單粗暴的說法給震了下:“不是,被砸一下也不至于讓你落的現在這個下場啊?” 付言風下筆的動作一頓:“我什么下場?” 張池:“跟我們混的下場。”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付言風說,“你媽斷你生計沒?” “哦呦,這事說來就糟心了。”張池原本的重點就這么給拉偏了。 付言風重新投入到自己訂購的習題冊中,耳邊是張池的絮絮叨叨,自己的思緒則好似進了一個氣旋,被不斷扭曲拉升。 他沒想過會再活一次,滿身血的躺在大馬路上,電話過去沒找到倪青的時候,他就已經死透了。 生命是需要有奔頭的,當他賴以維繼的源頭被掐斷時,死亡是最好的選擇。 或許是結果太凄慘,老天給了一次重來的機會,讓他又睜開了雙眼,見到了這個世界。 回到中考前夕,卻沒有給他足夠消化的時間就被推上了戰場,戰績毫無意外的支離破碎。 他沒有絲毫的難過,相反覺得也挺好,人生就從這個關卡徹底南轅北轍,跟曾經所有的一切做一個劃分。 然而總歸是想的太美了,兩個人生只是大同小異,換了一條線路,該遇見的還是在遇見,該發生的仍舊在發生。 特別疲憊的時候,他癱在那張狹小的單人床上也會思考再來一次的意義,單純的新生?還是復雜的報復? 他發現這兩者都沒什么太大的意義。 又或許是讓他去認清自己,保持自我。 在淤泥里前行,灰暗中堅持,在滿目荊棘叢生中尋找那一絲光明。 第12章 付言風的光明還沒有找到,寒假已經如約而至。 一幫野性難馴的小崽子“嗷嗷”著坐等破籠而出。 張池搓著手出餿主意說去網吧通宵,長期玩一塊的個個心靈相通,紛紛附議興奮的不行。 付言風今天不上班,不過并不打算跟他們攪和在一塊。 張池勾住他脖子往自己跟前一攬,低聲說:“那小店壓根沒幾塊工資,我昨天看見陳哥那邊正好缺網管,你要有興趣今天就跟我們去玩會游戲,然后我幫你說說,收入比那邊高多了,而且環境也不差。” 這話倒是說的很實在,現在的網吧都弄的跟咖啡座一樣,設備環境都往好了整,市場競爭激烈,只能靠周邊在提升形象。 付言風確實需要錢,他需要很多錢,供自己平常開銷之外,還有之后好幾年的學費,這些他都需要自己一個鋼镚一個鋼镚的去攢回來。 張池晃了他一下:“去不去?” 他們靠窗站著,隔壁已經有學生出教室往校門狂奔,外面的聲音漸漸嘈雜起來。 付言風說:“行啊,去看看!” 說的那個網吧在市區,二樓整一層,下面是手機大賣場。 前臺管著的是個穿制服的小姑娘,張池是常客了,跟人招呼打的歪七扭八,調笑了幾句后他說:“陳哥呢?” 小姑娘說:“被人叫走了,你找他什么事?” “沒事,他回來了你告訴我一聲。” “有沒有福利呀?我可不愿免費給人干活。”她說。 張池“呦”了幾聲:“想要什么福利,你隨便說,只要哥哥有的都給。” 小姑娘笑著罵了一句:“滾蛋!” 一人開了一臺機子,等待的時間里張池說:“他一般情況晚上都會來一趟,咱們再等等。” 付言風應了聲,跟著點了一支煙,打開客戶端陪他們玩了幾局。 一幫坑貨,挖了洞在那彼此互坑,咒罵聲毛毛雨似的在頭上狂飆。 張池將耳麥往下一撥:“趙蠢貨,你剛才說什么?” “梁翹得知我們在這,說也要過來。”他禮尚往來的罵了句,“傻逼。” 張池朝他豎了個大拇指:“梁翹確實傻逼。” “你大傻逼。”他罵。 付言風這時從客戶端退了出來:“我出去一趟。” 張池:“去哪呀?” “就附近。”付言風起了身。 張池巴巴的說:“你記得回來啊。” 付言風“嘖”了聲:“你他媽怎么成大媽了?” “我靠!”張池說,“誰讓你有偷溜前科,好意思說我是大媽,我也就你這充充大媽,你得感到榮幸!” “是,我十分榮幸,張大媽。” 付言風走出網吧,到了樓下后給付東亮去了電話,很快通了。 付言風說:“短信我剛看到,現在怎么樣了?” “在醫院,”付東亮說,“胳膊斷了。” “……”付言風說,“那你身邊現在有人嗎?” 付東亮說:“沒事,我一個人也行。” 在父母這座天秤上,付言風還是傾向于付東亮多些,盡管這個男人大部分時候都比較窩囊,但窩囊的并不殃及別人,圈地自己窩囊不犯法,別人也管不著。 付言風想了想,還是準備過去看一下。 “你在哪家醫院?”他說。 “紅十字。” 半路上,付言風給張池去了條信息。 對方很快電話追了過來:“臥槽,我就知道你要跑,你這混蛋玩意。” “臨時有事,你們慢慢玩。” 張池:“你這混蛋玩意!” “掛了。”付言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