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皇上動作停了下來,看向這碗羹湯,似乎在想些什么,半響才問道:“試過了嗎?” 海公公一頓,立刻堆起笑容,“稟皇上,老奴適才親自嘗過了,無礙。” 皇上深吸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毛筆,這才端起碗,慢條斯理地喝了起來。 喝過羹湯以后,胃里暖了,渾身也更舒暢了,他拿起毛筆,重新又開始批注起來。 海公公則端走了羹湯,輕輕為他掩上了房門,看來一眼前來送羹湯的林嬤嬤,并緩緩點了點頭。 林嬤嬤會意,接過空碗和托盤,離開了御書房,迅速回到了乾明宮。 此時,由于天氣已近初冬,也有些冷了,但還未到燒炭取暖的時候,所以皇后坐在軟榻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 “他都喝下了?”見到林嬤嬤,她問了一句。 林嬤嬤微微頷首,“一滴不剩。” 她也沒有太多表情,淡淡道:“將碗洗干凈,拿下去吧。” 林嬤嬤傳完話,恭敬地離開了。 宮院深深,冬月寒冷,夜風呼嘯。 一場不為人知的陰謀,悄然在整座皇城中醞釀了起來。 秋楓苑。 鳳靈夜穿著一襲單薄的里衣,站在雕花窗前,望著天邊朦朧的夜月,雙眸清冷。 夜風過,窗外樹枝搖動,拂起她垂落在肩頭的縷縷青絲,靈動而美好。 出神間,一抹身影滑過夜空,悄然地落在了她的身后。 她眸光一動,回頭一望。 他正坐在那輪椅上,唇角笑意清雅,鳳眸瀲滟,“靈兒。” 她臉上不覺浮起一絲笑,反應了一瞬,又沉了臉,轉過身,“你來做什么?” 他笑了笑,搖著輪椅,滑到她身邊,輕輕牽住她的手,“想你便來了。” “不來,那就是不想了?”她沒好氣地說著,看向窗外,“這院外的暗衛是越來越不中用了,明日我就讓段君墨換一批。” 他眉心一顫,無奈嘆了一聲,“靈兒。” “誰叫靈兒,太子殿下摸不是進錯屋子了?”她抽回手,淡淡看了他一眼。 他忍住笑,看著難得鬧脾氣的女子,語氣比往日還要柔和寵溺三分,“我心里只有一個靈兒,這世間也只有一個屋子里住的是她。” “我不認識。”她負氣回了一句,然后坐到了軟榻上。 “我認識就好。”他亦搖著輪椅跟了過去。 “你認識與我有何干系?”她蹙眉看了他一眼,又走到了桌邊。 “要說干系,那可就大了,”他搖著輪椅慢悠悠地跟了上去,“我有故事,你有酒嗎?” “別說酒了,我白開水也不給你喝,”她起身,走到床邊,見他搖著輪椅滑了過來,立刻站了起來,指著他的鼻子,“你給我站住!” 他雙手一頓,鳳眸清澈而無辜。 看著他一動不動的樣子,她氣也消了大半,“你可以走了。” 話音剛落。 只見段懿軒居然雙手撐著輪椅,緩緩地站了起來。 燭光下,他一襲月牙白袍,清雅而出塵,邁出步子,一步一步朝著她走了過去。 她雙眸睜大,既驚又喜。 淡色的唇,清澈的眸,優雅從容的步伐,猶如九天謫仙,絕世而脫俗。 反應過來現在還不到站立的時候,她又惱又急,急忙迎了上去,“你這個傻瓜!” 見她跑來,他淡淡一笑,竟勝過千萬美景,一把將她攬入自己懷中,頭輕輕埋在她頸窩里,聞著她特有的淡淡體香,嗓音低啞,“靈兒,我錯了。” 她身子一僵。 他靠在她懷里,雙眸微睜,嗓音清潤如溪,帶著一絲微弱的嘆息,“我不該強行將你畫入我的未來,更不該讓你為難,你有你的過去,也有你追求的未來,我......” 她的心跳一點一點加快,心里既期待又害怕。 期待著他們能夠走到一起,害怕著他會就此放手。 ☆、第90章 大理王朝,就要變天了 昏黃而搖曳的燭光下。 二人相擁而立,白色身影,如兩朵潔白無瑕的曇花,靜美而淡雅。 他雙眸平靜,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請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想再拼一次。倘若輸了,我愿與你隱姓埋名,從此不問世事。” “倘若贏了呢?”她悶聲問道。 他微微嘆了一口氣,“若我贏得了這天下,你愿與我共享榮華嗎?” 她咬著下唇,沒有開口。 她不比他孑然一身,她有鳳母,還有阿姐,在這亂世之中,就算她能與他躲過一切陰謀詭計,可她們呢? 但如他所言,他傾盡一生拼搏至此,如今卻要他突然放棄這一切,甚至連最后競爭的機會都沒有了,是有點殘忍。 她沒有說話,他亦沒有著急,耐心地等待著她的答案。 良久,她慎重開口,“我愿給你一次機會,但若你贏得了天下,我是否留在京都,我還想再考慮幾日。” “好。”他唇角微彎,一直凝結心里的郁結,終于釋然而解。 她笑了,抬起頭,眨著漂亮的杏眸,一臉希冀地看向他,“那你能在關鍵時刻,故意輸給段君墨嗎?” 他眉頭一顫,頓感無力,這......要怎么輸呢? 冬夜深深。 段懿軒離去以后,鳳靈夜便找來了宮姬月和鳳錦繡商量。 “鳳靈夜,你是瘋了嗎!”宮姬月聽完她的計劃,瞬間就沉了臉,“為了一個男人,你竟然要放棄我們一直以來的計劃?” 鳳靈夜坐在圓桌旁,一手放在桌上,神態平靜。 見她不語,宮姬月氣餒地砸了一下墻壁,無力地坐到了軟榻上。 鳳錦繡這時款款走了過來,溫柔地執起她的手,苦口婆心地勸道:“二妹,做事但凡要三思,那段懿軒看似溫潤,實則深不可測,他若敗了還好,他若勝了,你隨他入后宮,你讓我們怎么放心離去?” “從始至終,他從未欺騙過我,更未利用過我,人生漫漫,我愿意賭這一次。”她目光灼灼,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定。 宮姬月冷哼了一聲,“沒利用,那只是你自己沒發現,真到了那一天,他露出真面露,你后悔都來不及!” 鳳靈夜看向他,蹙眉道:“你從未與他接觸過,又怎能輕易下決斷?” 鳳錦繡輕嘆了一聲,她知道鳳靈夜的性子,只要決定了的事,就沒有更改的,就算到頭是錯也不會后悔。 可是她現在讓她和娘親離開京都隱居,她自己卻進宮,這讓她們怎么放心? “我們是一家人,就要同進退、共禍福,哪有一個身處財狼臥虎之中,一個卻在享受山間悠閑時光?”鳳錦繡不禁也來了氣。 鳳靈夜抿了抿唇,阿姐性子溫厚,極少生氣,遂放低了聲音,“這只是我自己的賭局,我不想娘親和阿姐陪我犯險。” “你既然知道這是犯險,為何還要去涉嫌呢?”宮姬月難以理解,“那段懿軒就當真讓你如此著迷?” “是!”這宮姬月一開口,鳳靈夜就來氣,“那次狩獵,要不是他,我和阿娘早就死在了密林中,他就算利用我,我也愿意將這當做恩情還給他!” “你現在就是走火入魔了!”宮姬月說話本就直接,一生氣就更難聽了,“你就甘愿身處后宮之中與三千個女人爭寵?這王府里的女人還沒有讓你感到厭煩嗎?你就甘愿夜夜站在窗前,只為了等他的臨幸?鳳靈夜,你變了,你再也不是我認識的那個高傲灑脫的鳳二妹,你如今自甘墮落,為了一個段懿軒,變得毫無尊嚴和底線!” “那你呢,名震天下的輔國大將軍,你的尊嚴和底線又在何處?”她嗓音黯啞,滿目悲傷,“我將你救出王府地牢,讓你離開,為何你又不走?” 宮姬月的雙目一震,看著她清麗的臉,張了張嘴,一向能言善辯的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鳳錦繡看著這互相傷害的二人,眉頭緊鎖,默默哀嘆了一聲,都是孽緣...... “好,”他緩緩點頭,聲色黯啞低沉,“你要進宮,那我就留下來陪你,繼續做你的貼身婢女。” 鳳靈夜雙目微睜,“你......” “月哥哥說得對,你若要進宮,我們陪你一起!”鳳錦繡目光堅定,斬釘截鐵地說道。 “阿姐,怎么連你也跟著他一起胡鬧?”她一時感到惆悵。 宮姬月語氣不善,“只許你一人胡鬧,就不許我們跟著胡鬧了?” 她蹙眉瞪了他一眼。 “好了好了,眼下這段懿軒和段君墨二人不分伯仲,究竟誰輸輸贏,還是未知數呢,咱們還是等結果出來了再愁也不遲。”鳳錦繡無奈地搖了搖頭,“只希望這段君墨能像他在戰場上一樣,百戰百勝,拿下這皇位,也好讓我們安心。” 鳳靈夜笑了笑,將腦袋湊到她懷里,甜甜道:“還是阿姐說話好聽。” “是是是,”宮姬月不開心了,“我說話最難聽。” “明明三妹才是最小的,為什么你偏偏就要欺負我?”鳳靈夜不滿地看向他。 鳳錦繡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斥責道:“誰讓你最調皮?” 宮姬月聞言,噗嗤一聲就笑了,“還是錦繡最明事理。” 鳳靈夜捂著腦袋,頓時一臉無辜,“我怎么就調皮了,不就貪吃了點嗎?” “何止是貪吃了一點。”宮姬月冷笑了一聲。 鳳靈夜瞪向他,“你信不信我把你賣到青樓?” “樂意至極!”他眨了眨桃花眼,一臉享受。 她無語,不再跟他繼續辯論下去。 又過了幾日,鳳靈夜照常當值,皇宮里的一切都沒變,似乎又都在改變。 這一天清晨,她前腳剛進太醫院,后腳就有人找到自己,說是皇上召她到御書房相見。 來到御書房以后,卻見皇上正襟危坐在桌案前,累積的奏折已全部批閱完,段懿軒也被遣退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行了一個跪拜禮,“叩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