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席雪瑤一口rou吃進(jìn)嘴里,頓時如鯁在喉。 沒有,自從她出事以后,莊南煙立刻就派人將她和法師抓了起來,不念任何姐妹情誼,甚至連一點猶豫都沒有! 鳳靈夜看著她迷茫而神傷的模樣,緩緩問道:“這一次,我險些中毒身亡,而你即將命喪黃泉,所謂借刀殺人,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你如今獨坐牢房,可分清了誰是漁翁,誰是鷸蚌?” “不,不會的,沁妃jiejie不會這么對我的!”席雪瑤突然感到絕望,滿桌的美食也吃不下了,眼眶微紅地瞪著鳳靈夜,“你撒謊,你騙人!” “為何王爺處處維護(hù)她,卻步步打擊你我?為何沁妃meimei才是王爺?shù)淖類郏阕詈薜娜藚s是我?為何勾結(jié)夏國余孽同樣是死罪,王爺不惜與大理寺卿翻臉也要力壓下來,而這一次,王爺卻沒有任何行動?”鳳靈夜字字珠璣,如一把鋒利的刀,直刺要害! 席雪瑤的身子徹底垮了,癱坐在地,雙目奔潰而絕望,“因為勾結(jié)夏國余孽時,她莊南煙也是同謀,而是這一次,卻只有我一個人。”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從此府上再無比她背景強大的女人,沒有側(cè)妃,很快也會沒有王妃。”鳳靈夜哀傷而感慨,“你一死,席大人很快就會為你報仇,我一死,這王府就是她的王府了。” 席雪瑤兩行清淚一流,有種被深深的背叛和拋棄的痛苦,“我是內(nèi)閣首輔的女兒,我才是王府里最強的女人......” “這一次,我們是斗到終點了。”鳳靈夜嘆了一口氣,看向這桌飯菜,“你我水火不容,念在都是落難人,而你也將先我一步離去,想著不能讓你做個糊涂鬼,便送上這桌飯菜,算是我們結(jié)束爭斗的話別了。” 她起了身,看著陷在自己的世界里無法自拔的席雪瑤,“你且安心上路吧。” 說完,她默默地?fù)u了搖頭,離開了牢房。 席雪瑤猶如走火入魔一般,拼命搖著頭,“不是的,不是這樣的!莊南煙,為什么你要這樣利用我!” 回到秋楓苑以后,鳳靈夜恰好遇見了桃夭,桃夭以為她會在百善堂過夜,不由得微微一怔,“王妃,你回來了?” “馬上去告訴沁妃,說我去過了大理寺牢獄。”鳳靈夜吩咐道。 桃夭知道這是鳳靈夜在栽培自己,取得沁妃的信任,當(dāng)即歡喜地點了點頭,“桃夭這就去!” 此時,花姨娘一直等在院子外,見桃夭離去了,于是便進(jìn)入了秋楓苑。 知道鳳靈夜在培養(yǎng)一些眼線,但花姨娘還是忍不住擔(dān)心地問道:“這個桃夭可靠嗎?” “可靠算不上,但能起到一定的作用,只要你運用得當(dāng),也是一枚非常好的棋子。”鳳靈夜說著,然后從懷里拿出一小包藥,“這是我調(diào)好的藥,你送去給玉珍吧,別讓她繼續(xù)受苦了。” “勞王妃掛心了。”花姨娘將藥接了過來,小心地放到了荷包里,接著問道,“這一次,席雪瑤是必死無疑了嗎?” 鳳靈夜微微頷首,“以后你在府里的日子會好過一些了。” “莊南煙比席雪瑤更難纏,表面看似溫和,實則心里跟明鏡似的,不與我們斗,只是看不上眼罷了,但你若稍有一點上進(jìn)的心,恐怕就會出事了。”花姨娘嘆道,還好她在王府不求恩寵,只求平安度日,每個月拿一點月銀,開銷再節(jié)儉一點,足夠應(yīng)付家里的需求了。 二人聊了一陣,見桃夭也快回來了,花姨娘便悄悄離開了。 桃夭回來以后,立刻眉飛色舞地講了起來,“沁妃聽了這個消息以后,當(dāng)即就變了臉色,當(dāng)著我的面也沒有避諱,立刻就讓簡蘿給家里寫信,千萬要和席大人保持距離,并小心做事別落了把柄被他彈劾。” 鳳靈夜微微頷首,“你去打點水來,然后你也早點下去休息吧。” 桃夭點了點頭,便下去端來一些洗漱的水,然后退了下去。 第二天,傍晚。 席夫人提著一個食盒,站在大理寺牢獄外,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憔悴的容顏,然后掛起一絲溫柔的笑,緩緩走了進(jìn)去。 席雪瑤一看自己的娘親來了,以為爹爹已經(jīng)找到了辦法,立刻喜出望外地奔跑到柵欄前,“娘是不是來接瑤兒出去的?” “你爹說明天就為你翻案,娘惦記你,所以來給你送些吃的。”席夫人示意獄卒將門打開以后,便走了進(jìn)去,看著里頭的場景,鼻子一酸,險些落了淚。 席雪瑤不疑有他,接過食盒就打開來,全是自己喜歡的菜肴,還是娘親親自做的熟悉味道,她立刻將菜端了出來,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自從鳳靈夜送了那一頓以后,她就再也沒有怎么吃過飯了,這牢里的飯菜都是餿的,實在難以下咽。 “你慢點吃。”席夫人笑著勸道。 席雪瑤蓬頭垢面,就像一個瘋子,一邊啃著雞腿,一邊毫無形象地跟席夫人說道:“娘親,你一定要小心莊南煙,這次整個事件都是她設(shè)計的,瑤兒這幾天都想明白了,咱們做了這么多,都是在給她做嫁衣,要不是瑤兒蠢,她也不會成為王府的沁妃,瑤兒也不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席夫人眉頭一緊,女兒這是怎么了,她和莊南煙一向要好,怎么突然說起胡話來了。 可是隨著席雪瑤邊吃邊講,將所有事情都分析給她聽了以后,她才猛然醒悟,“你說王府鬧鬼都是她做的?” 席雪瑤仿佛已經(jīng)麻木了,也沒有太多失望,只充滿希望地看著席夫人,“等瑤兒出獄了,我們一定要報仇,將這個背叛我們的賤人拉下臺!” 席夫人一聽,通紅的眼眶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就像決堤的洪水,一發(fā)不可收拾,她顫抖著嗓子,悲痛地將席雪瑤抱入了懷中,“晚了,我可憐的瑤兒啊,一切都晚了......” “娘,什么晚了?”席雪瑤不明所以。 可不待席夫人回話,她只覺腹中一陣絞痛,就像一把鋼刀不斷插進(jìn)她的胃,突然感到一股血腥從下至上涌了上來。 轉(zhuǎn)眼,她嘴里冒出一股黑血,瞬間染紅了她的臉。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緊緊抓著席夫人的手,張了張嘴,雙目絕望而恐懼,“娘......” 為什么? 為什么是這樣? 不是說好的,爹爹明天就能為她翻案,她明天就能出獄了嗎? 席夫人緊緊握著她逐漸冰冷的手,淚水模糊了視線,喉嚨哽咽,渾身顫抖,“瑤兒,是娘對不起你,一開始娘就不應(yīng)該讓你去請法師,將鳳靈夜趕出南無寺,一切都是娘的錯!” 席雪瑤大大地睜著眼,搖著頭,四肢百骸連同每一個毛孔都在陣痛,此時此刻,她才明白鳳靈夜當(dāng)時中毒時,是有多痛! 嘴里不斷有黑血冒出,她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卻又那么想活下來,心中充滿了悔恨,她不應(yīng)該和鳳靈夜斗,不應(yīng)該一心只在段君墨身上...... “瑤兒,你安心去吧,”席夫人緊緊抱著她,不斷地哭著安慰,“你爹一定會為你報仇的,不管是鳳靈夜,還是莊南煙,她們都要跟著你陪葬!” 席雪瑤雙目欲裂,拼命掙扎著,凄涼而可憐。 良久,她終于不再動彈了,一雙眼大大的睜著,仿佛死不瞑目。 席夫人抱著冰冷的尸體,淚水也已干涸。 席年成找不到翻案的證據(jù),大理寺卿便下令毒酒一杯刺死席雪瑤,席夫人不忍席雪瑤走得孤獨,于是親自送來了毒酒。 席雪瑤到死也沒有想到,她最恨的鳳靈夜送來的飯菜里沒有毒,而最信任的親人送來的卻是她的黃泉飯! 怎又死得瞑目? 秋楓苑。 鳳靈夜站在院子中,負(fù)手而立,望著頭頂陽光照過樹葉的斑駁日光,神態(tài)平和寧靜。 桃夭站在她身后,宣布了昨夜席雪瑤的死訊。 她只點了點頭,沒有太多神色,問道:“馬上快到最熱的時候了吧?” “是的,說是為了讓王府的人散散心,沁妃繼續(xù)組織大家去夏蓮山莊,這一次,就連王爺也會去。”桃夭聲音里多了一絲期待。 她看了一眼隔壁的臨雪院,早已人去樓空,物是人非,心中沒有同情,只有無限感慨,“你下去吧。” 桃夭低了低頭,然后退了下去。 鳳靈夜走出秋楓苑,推開了隔壁院子的大門,不到一月,竟然已布滿了灰塵,匾額已卸,屋內(nèi)空空如也。 想著里面曾經(jīng)的輝煌,卻也不過是過眼云煙,轉(zhuǎn)眼即逝。 二進(jìn)二出的豪宅大院,沒有繁華,反而充滿了荒涼和寂寥。 站在一處掉了一池落葉的小湖旁,她不知不覺就想起了夏王朝國破那一日,段君墨帶著兵馬殺進(jìn)皇宮,將士們帶著兵馬一路燒殺搶奪,敵人闖進(jìn)她們的屋子,如蝗蟲過境一般掠走了所有值錢的東西,連帶著將她們也視為財物,一并裝進(jìn)了囚車。 如今的夏國,早已是一片廢墟,白骨遍野,卻無人掩埋。 而她,也成了敵國最大劊子手的妻子,說來多么嘲諷和悲涼,就像一個勝利者的戰(zhàn)利品,被送到了這里。 她緊緊握著涼亭的欄桿,一雙杏眸愈發(fā)冰涼。 “你在這里做什么?” 身后,忽然傳來一道深沉黯啞的嗓音,帶著一絲疑惑。 她很快挽起嘴角的笑容,轉(zhuǎn)過身,朝著段君墨行了一禮,“見過王爺。” 段君墨看著她嘴角疏離而陌生的笑意,心思復(fù)雜,走上臺階,坐到了亭子里的長椅上,看著這滿院的蕭瑟,忽然問道:“你也覺得,本王是一個絕情之人?” “王爺胸懷大志,理應(yīng)心系百姓,豈能為兒女情長所困。”她亦坐到了他對面,平靜地回道。 聽了她這句話,他嘴角浮過一絲苦澀,“人非草木,熟能無情?” “情算得了什么?”鳳靈夜雙目淡漠,“比起江河破碎,馬革裹尸,性命難存,誰還會考慮這種沒用的東西?” 聞言,段君墨劍眉緊蹙,他深知她不同于普通女子,卻沒想到她為何不同,她經(jīng)歷過戰(zhàn)亂,父親身亡,親友盡散,孤獨而倔強地活著,茍延殘喘只是為了與她們團(tuán)聚的那一天。 “曾經(jīng)擁有,又失去,確實比從未擁有來得刻骨銘心。”他不知該如何勸慰,鳳眸深邃,只覺心頭有些情緒有些難以言喻。 他們兩個人,一開始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幸福過,痛苦過。 他卻從未體驗過何為幸福。 鳳靈夜聽著,蹙眉看向他,忽然發(fā)現(xiàn),其實他也是一個可憐人,為了爬上那個至尊的位置,手染鮮血,從小馳騁沙場,殺人如麻。 到頭來,卻不知何為人間真情。 而是將對她的心意,奉為他此生唯一能感受到的情,可惜比起他奮斗了二十多年的目的,就顯得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了。 二人坐在亭子里,望著眼前的景色,皆是寡言少語之人,也沒有聊上幾句,鳳靈夜便借著百善堂有事,離開了臨雪院。 比起王府里讓人透不過氣的壓抑氣氛,百善堂則要歡快許多,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著身邊好笑好玩的事。 知道鳳靈夜喜歡吃烤rou,還喜歡將rou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用鐵簽子串起來吃,所以翠紅身體一好,也不怕麻煩地給她烤了許多。 結(jié)束了一天的工作,段懿軒和李二,還有長期跟在段懿軒身邊的貼身太監(jiān)小夜子,一起圍著石桌吃了起來。 一口酒,一口rou,配上黃昏陣陣涼爽的清風(fēng),讓人神清氣爽。 波妞已經(jīng)開始學(xué)會撐著墻壁走路了,嘴里咿咿呀呀的,惹人喜歡,尤其是喜歡段懿軒,不知是看上了他的臉,還是覺得他溫柔好欺,總要他抱抱。 一伙人聊著聊著,鳳靈夜不知不覺就想到了王府里的段君墨,回想起他適才說的那句話,突然有些感同身受,高處不勝寒,他的道路,決定了他一生孤獨。 “想什么呢?”段懿軒看她心思重重的樣子,關(guān)心地問道。 她笑著搖了搖頭,“都道帝王家無情,看來也非所有人都如此。” 意思是,你這個皇子當(dāng)?shù)靡蔡崎e了,哪里像段君墨那么苦哈哈的。 翠紅不知道段懿軒是皇子,只以為他是李太醫(yī)府的某個親戚,于是沒頭沒腦地添了一句,“人各有志向,那些個閑散王爺,不但享受得最好,還是活得最長的。” 段懿軒一聽,不禁汗顏,默默地埋頭吃rou。 “翠姐說得太有理了,這簡直就不公平,像我們拼死拼活,還比不過人家一根頭發(fā)絲。”鳳靈夜嘆了一口氣。 段懿軒抬眸,溫潤的鳳眼略過一絲無奈,“今日我請客,可好?” “好啊!”翠紅一聽有人請客,開心地說道,“我下去多烤一些,今日咱們可得好好吃李公子一頓!” 說完,她便積極地下去準(zhǔn)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