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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愿無深情可相守在線閱讀 - 第155節

第155節

    因為在此前汪曉東與我坦言過夏萊并非是張代的親姐,但他也有指明張代未必知道夏萊的身世,而在此刻張代雖然向我提及他清楚知道夏萊給我與他之間使絆子,他也沒有表現出多明顯的情緒傾向,我自然也不能給他展露太多。

    要不然老天開眼我們真的活著出去,我的底牌給他抖盡,他卻念及親情對夏萊心有不忍,他只會成為我反撕賤人路上的絆腳石。

    于是,我努力按捺住思潮涌動,故意直接忽略跳過關于夏萊從中作梗的那茬,調侃般說:“不管怎么樣,我們今晚也算是筆友見面了?!?/br>
    張代的嘴角往上抽了抽:“夏萊,她…..”

    才說了寥寥數字,張代的話音忽然像是被截流的水,控在那里不上不下的,要多鬧心有多鬧心。

    既然張代主動提起,我倒樂得多個機會窺探他的的心思,我接上他的話頭:“你想說什么,就說吧。”

    眉頭蹙成團,張代的肩膀抖了抖:“算了,關于夏萊,等我們能活著出去再說。如果我們今晚死在這里,一切都是白搭。我知道我再跟你說起高中時代我們之間的牽扯,是一種愚蠢的畫蛇添。但我怕我再不說,后面可能沒機會讓你知道,我并非是為了改變我們現在的關系狀態。我說了尊重你的選擇,就會努力踐行?!?/br>
    這個話題到這里,似乎只有戈然而止是它最好的結局,我嗯了一聲,算是終結。

    在這冰天雪地里,我剛剛從張代的懷抱里出來,那些寒意就像是刺刀般不斷朝我的身上刺過來,我又不好意思主動往張代的身上扎,只得不斷地晃動著手臂抖著腿跟這些寒意抗衡著。

    大概是看出我的窘迫,張代朝我這邊挪了挪身體,他自然而然地朝我伸出手來,再將我環入了懷里,在措不及防下,我的臉與他的臉快貼到一下,四目相對不過幾秒時間,張代有些訕訕然急急將視線轉開,說:“抱在一起多少會暖點。這樣我們可以撐久一點。”

    即使我們這樣擁抱本質上確實是為了求生,可張代這個反應弄得我也有些心虛起來,我總覺得我們彼此都在心照不宣地借著求生的借口,釋放著對擁抱彼此的渴望。如他害怕被我看穿這般,我也害怕被他看透,我趕緊的把手機電筒關掉,借著黑暗的掩飾,我說:“我轉過去了,這樣坐著不太舒服。”

    再以后背對著張代,聽到他均勻的呼吸聲,我的心剛剛要沉下,張代冷不丁幾句話,又將我的心往上挑起來,掛得老高。

    ☆、第193章 他死了,已經被燒成灰了

    聲音里似乎因為混雜了太多的情緒,反而讓我琢磨不透,張代說:“唐小二,如果我們今晚都要死在這里,那么在臨死之前,我能不能再吻你一下?”

    身體隨之一僵,我怔忪幾秒,其實我很想再糾正他讓他別再喊我唐小二這個包含著太多記憶的名字,可想想我們或者會雙雙死在這里我竟有些心軟也有些貪戀這個稱呼帶來的淺淺的暖,我最終含糊道:“我們未必會死?!?/br>
    我以為張代會死揪著這個問題不放,非要設定一堆堅決的假設讓我表個態才能作罷,但張代卻是沉寂小片刻:“我明白了?!?/br>
    天就這樣被我們聊死了。

    沉默再重新覆蓋過來,在黑暗中侵占掉所有空間,我能清晰聽到張代呼吸的所有脈絡,他的呼吸聲在我的耳朵里慢慢從均勻變得不太順暢,這一切無不朝著昭示著那些零下的低溫已經不是只張牙舞爪虛張聲勢,它正在緩緩地吞噬著。

    我越發僵硬的手腳,也在向我提醒,這一場冰寒它勢要將我的生命力從我的身體剝離開去。

    大概張代也察覺到了它的殘酷無情,他打破這沉默梏桎,說:“唐小二,不然我們隨便蹦跳一陣,再坐下來。我們不能固定在原地,這樣更容易被凍僵。”

    我仿佛能嗅到死亡的氣味不斷繚繞在旁,就算我不確定我們最后能不能獲救,我也不愿放棄丁點微薄的希望,我點頭:“好,蹦一蹦再說?!?/br>
    為了防止在冰面上滑倒,我和張代只能手牽著手環成圓圈相互借力平衡身體,我們簡直就像兩個被設好固定程序的瘋子,我們一會站起來蹦跳,一會坐下去蜷縮在一起取暖,時間在煎熬中飛逝著,冰庫里的干燥在無情地剝奪我們身上的水分,我們的體力默默消耗殆盡,到最后我們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重新坐回到原地上,張代伸手過來擁著我,他原本充滿力道的手變得力道松弛,那些寒意找到更多的缺口將我們刺得七零八落,我不知道張代的狀況如何,反正我的意識逐漸變得模糊,我越來越困,我那些薄弱的意識越來越無法抵擋那些接踵而來想要徹底入夢的欲望,我的眼睛瞌了起來。

    在我徹底睡著之際,張代突兀用力抓住我的肩膀狠狠搖晃著:“唐小二,你不能睡!”

    那些昏昏沉沉被這么一晃,散去了一些,但還不足以支撐起我所有的意識,我有些迷迷糊糊的應:“我很困,我想睡覺。”

    接下來我和張代之間就像是展開了一場拉鋸戰,我不斷要昏昏入睡,可張代總在我的眼睛徹底閉上之前搖晃我,我無法抗拒睡意的侵擾,更無力抗拒他的搖晃,可我的意識仍然越發模糊,我的身體越發沒有余力支撐,我宛如觸碰到死神的手掌,懵懂間我倒在張代的懷里,我僵著的手摸索良久,才摸到放在旁邊的手機,我哆嗦將近兩分鐘才把手機電筒打開,在微弱的光線里我努力將沉沉的眼皮子頂開,張代的輪廓在我的眼睛里已然是模糊一片,我卻不愿將視線挪開,我嘗試著抬起手,艱難開口,我的聲音弱得像蚊子扇翅:“我能不能摸一下你的臉?”

    循著我這話,突兀有一連串的液體奔騰掉在我的臉上,帶給我短暫幾秒的溫熱卻隨即變得冰冷,張代抓起我的手,狠狠地扣在他的臉上,說:“唐小二,我求求你不要睡,我求求你再撐一會,當我求你。我求你。我害怕這種殘酷的死別,我求你了,你千萬不能睡著,你醒醒!我求求你不要扔下我,我求求你不要死在我的前頭,我求你了唐小二!”

    我以為我只是視線模糊,原來我的耳朵也逐漸變得不再靈光,我慢慢的聽不到張代到底在說什么,總之我整個人就像是被泡進漿糊里,被封起來與這個世界完全隔絕掉。

    我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想我應該是死了。

    要不然,我怎么可能從那些冰凍中抽離出來,身處在暖融融的海灘上,被太陽無限眷顧著呢。

    既然我都已經死了,終于將塵世間的一切悲傷悔恨付諸流水,那我還不趕緊放飛自我愛咋咋地,幾乎是想都沒想我就躺下去,蜷縮起身體在那一片無邊無際的沙灘上滾動起來,我滾啊滾,滾啊滾,卻不慎被一塊石頭咯了一下,我的腰徒然一痛,我的眼皮子動了動,眼睛就在毫無意識中撐大開來。

    沙灘和陽光付諸虛無,映入眼簾的是一盞白燦燦的白熾燈以及白如雪屑的天花板。

    茫然無措的,我將視線晃了晃,竟看到汪曉東的臉。

    我還是沉迷在我已經死掉的幻象里面不能自拔,我居然脫口而出:“你怎么也死了?”

    難得嚴峻正經的臉,抽搐痙攣著,汪曉東狠瞪我一眼,張嘴就罵:“你踏馬的終于舍得醒了,老子還踏馬的以為要出錢給你辦喪事了,我艸!媽的,我剛剛就在想,只要你半個小時內還不醒,老子就對你jian.尸!”

    他的意思是說,我沒死?

    我的大腦皮層,似乎在那一場冰凍中被凍壞,我遲滯了將近十秒,才瘋了似的急急忙忙作勢想要從床上爬下去。

    眼疾手快,汪曉東將我彈起來的身體重重一摁,將我摔回床上,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你要趕著去投胎是不是?”

    我急得舌頭打結,嘴巴張了幾次才能吐出完整的話來:“張代呢?他人呢?他醒了嗎?”

    面無表情的,汪曉東粗暴抓起被子往我身上一扣:“他死了,已經被燒成灰了。”

    如遭雷擊,我呆若木雞動彈不得,幾秒后我像一個神經病似的從床上彈跳起來,撲向汪曉東,不斷地用手撓他:“你的嘴巴能不能不要那么毒,你能不能不要咒他,你別咒他行不行!”

    慨然不動立在原地,任由我抓撓他,汪曉東臉色的表情沒有多少異動,他的嘴角動彈的幅度也不大,他慢騰騰吐出幾句:“他的臟器因凍傷感染衰竭,醫生已經下達病危通知書,也給家屬做過心理建設,讓做好最壞打算,他隨時會撒手人寰,你該有心理準備。”

    明明是我先失去意識的啊,明明是我快要撐不住游走在鬼門關的啊,為什么我睡一覺醒過來,傷勢嚴重的人反而是張代?這個問號在我的大腦里面像氣球般膨脹,將我所有復蘇的理智完完全全擠出去,只給我剩下一片摸不到邊的混沌。

    心像是在頃刻間被揉個粉碎,我的眼窩子干涸到擠不出哪怕一滴的眼淚,我的手頹然垂下,沒有哪怕一秒的遲緩我下床,身體卻搖搖晃晃狠撲在地面上,我扶著床沿站起來,走得一路跌跌撞撞。

    三作兩步追上我,汪曉東扼住我的手腕將我往回一拽:“你別跟個****似的瞎鬧鬧,不然我直接給你一錘讓你繼續睡?!?/br>
    我重重地甩手,我的臉僵得像一塊鋼板,我死死瞪著他:“汪曉東,是你爺爺把我和張代關進冷凍庫的!如果張代有個什么三長兩短,我窮極一生也要讓他給張代陪葬!”

    即便汪曉東是個玩世不恭吊兒郎當的人,被我這么直接戳過去,他也有些撐不住,他終是訕訕然松開我的手,他的語氣弱下去,變得分外正經:“等事情塵埃落實,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我的眼眶一熱:“如果張代死了,你的交代對我來說一文不值!”

    撂下這句話,我趔趄兩下,踉踉蹌蹌地往外沖,我沖得太快,以致我的身體撞在門沿上,痛一寸寸彌散開來,而這些痛讓我越發清醒,也越發驚慌,我形同枯槁又被碰撞了一次。

    在我身后的汪曉東,他的語氣更弱:“他在走廊盡頭的重癥監護室,張大有他們都在,你現在過去,只會成為他們攻擊泄憤的靶子。”

    我就像是沒有聽見似的,捂著被撞痛的手臂像一陣風似的疾疾朝盡頭奔赴而去。

    沒有任何的遲疑,更沒有給自己哪怕一秒鐘的緩氣時間,我抓住重癥監護室的門柄一推,張大有,張源,夏萊,以及李達的臉,逐一在我的眼前浮游著。

    可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他們所有人的表情,夏萊已經像只失控的吉娃娃般朝我撲過來,她一把抓著我的衣領,她姣好的面容變得猙獰,她沖著我語無倫次地吼:“你怎么還有臉到這里來,都怪你,都怪你,全怪你。張代現在承受的那一切,本該是由你承受的。他要是活不過來了,你也別想再繼續活下去,我會直接把你掐死,送你下去陪他。你這個害人精,你這個掃把星,你就要把張代害死了,你開心了吧!”

    朝著我這般疾風激浪發難一頓,夏萊的手抬起來,她作勢就要狠狠往我的臉上扣摔過來,我仍然深刻地記得此刻面目猙獰的女人,就是將我好不容易懷上的寶寶從我身上剝離的罪魁禍首,我仍然恨她入骨,可在張代生死未明的狀況下,我沒有多余的心情與她跳腳對撕,也沒余力去躲開她情緒崩潰下的粗暴行徑,眼看她的手就要落在我的臉上,張大有突兀低喝一聲:“夏萊,注意你的形象,別把自己弄得跟個沒教養的野丫頭似的!”

    就像是扯線木偶,忽然被人扯住了繩索,夏萊舉起來的手遲滯一下,她有些悻悻將它收回,她抓住我衣領那只手彎過來,將我推著狠狠撞在門上,她眼眸里面的怨恨就像是一副色調飽和的水墨畫,她死死盯著我:“是不是你,非要張代把他身上所有可以保暖的衣物,全部脫下來給你的?在那種低溫的情況下,你知道不知道他只穿著一條褲子,他是在自尋死路!你怎么能那么自私,你做人怎么能那么自私!敢情你唐二的命就昂貴,我家張代的命就廉價是不是!”

    我的大腦里像是有炸彈爆破,轟然一響,我在頃刻間明白過來為什么先失去意識的我現在毫發無損地站在這里,而當時不斷地搖晃著我的張代卻徹底倒下,原來是他將他身上所有能用作保暖的衣物都給了我,是他將更多生還的機會讓給了我。

    他真的是一個****!

    他的情商似乎永遠不在正常的水平線上,他似乎永遠都無法搞懂,對于我而言,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凌駕在他的生死之上!而對我來說,最殘酷的莫過于,他現在躺在重癥監護室里與死神賽跑,我卻茍活在這人世看盡世態陰涼!

    脊梁骨一陣陣的發涼,我身體一陣陣的發酥,我無力再強撐著自己站立在原地,我就這么像被水沖刷變軟的面條,軟綿綿地蹲跪下去,我用雙手抱住肩膀,難以自控地爆發出一陣嚎啕大哭。

    并未因為我情緒的徹底崩塌而就此放過我,夏萊彎下腰來用她做了美甲的指甲狠狠戳進我的皮膚里,她繼續:“你把張代還給我!你把他的命還給我!你把他的命還過來!”

    或者是徹底受不了我和夏萊這兩個神經病時不時發出的聒噪雜音,剛剛怒斥過夏萊的張大有再次開口,他的語氣里沒有絲毫的思潮涌動,他宛如一個局外人般沒有對張代生死未卜的擔憂,他只有發號施令的漠然:“把夏萊帶出去,讓她冷靜冷靜?!?/br>
    張源很快過來,他伸手架著夏萊的胳膊,他語氣分外溫和:“夏萊,別鬧了?!?/br>
    在張源的拉扯下,夏萊站直了腰,她抗拒地甩手:“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待在這里,我要陪著張代,我要陪著張代,我不能讓他太過孤單。我哪里也不去,張源你放開我!”

    眼皮子小幅度動了動,張大有的視線潦草朝著我們這邊方向掃了半圈,他淡淡的:“把她帶出去。”

    語氣雖淡,但張大有這話里似乎蘊含著一股讓人無法反抗的殊力,張源的眉頭蹙起,他抓在夏萊胳膊上的力道明顯重了不少,他對著夏萊聲音沉下半度:“夏萊,乖乖聽話,別惹爸生氣?!?/br>
    夏萊最終在張源的拖拽下,離開了休息室。

    而張大有他抬起眼簾,盯著我看了幾秒,他轉而再朝李達說:“你也出去。”

    一轉眼,偌大的休息室只剩下我和張大有兩人。

    用手胡亂擦掉眼角邊緣的淚串子,我木然地朝著監護室與休息室相隔著的玻璃擋板望去,我以為我能望見張代的,可映入我眼簾的只是一連串的儀器,我拼命惦著腳尖也只能看到張代的一小截手臂。

    捏起拳頭,我咬唇,將它咬破,再沾著那些咸澀的味道開口:“我想進去看看張代?!?/br>
    視線重新放回我身上,焦點在我的臉上碰撞一陣,張大有的目光里有了淺淺的波動,他放慢語速:“你想進去看他,可以。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br>
    ☆、第194章 如果你怕了,你現在就可以滾蛋

    想想張代躺在里面生命垂危,與他血脈相連的親人無動于衷,淡漠得猶如局外人,還有心情與我提什么狗屁的條件,我的心里面像是有千萬只檸檬肆意奔走著,胸腔全是酸意橫行霸道,我咬咬牙:“你說,什么條件?!?/br>
    張大有正了正身體,他的語速更慢:“我放你進去看他的條件只有一個,如果張代熬不過這一茬,那我會給他買個雙xue墓,我不但要把你的名字與他的名字同時刻在墓碑上,我還要你與他一起躺進棺材。我張大有的兒子,他再不濟,我也不能讓他正是青年的孤身一人走那段黃泉路?!?/br>
    停頓幾秒,張大有的語氣一凜,落地有聲:“你可以考慮三分鐘??傊灰阃崎_那道門,那我就當你默認答應了我這個條件。當然,如果你怕了,你現在就可以滾蛋,你與張代之間塵歸塵土歸土,我往后不會對你有任何追究,我更不會讓夏萊再找你麻煩。你不敢陪他,我后面再給他作別的安排?!?/br>
    我倒不是那種任性沖動到只顧自己最直觀感受的人,我也清楚知道我上有父母未盡孝道,可我更清楚的事是,原本張代他不必經歷這一切,他是因為我的緣故才被汪老頭扔進冷凍庫,他又是為了將生還的希望贈與我,才會承受這樣的結果。

    拋開我對他那些無法抽離的放不下丟不開,我哪怕只是作為一個有人性的人,我都該不惜一切代價到他的面前去,去看看他到底被殘酷的現實拉鋸折磨成什么樣子。

    沒有猶豫,我含著聲音:“我要去看他?!?/br>
    臉色不變,張大有站起來:“等會你把你的身份證號碼報給李達,讓他幫你去做一下陪護家屬名錄登記,你留在這里陪護他。不管你有多重要的事要去處理,你最好都暫時放一放,別離開寸步。不然即使他能醒過來,我還是會給你買個墓地弄個棺材。”

    我搞不懂為什么張大有,會這么劍走偏鋒的喝走夏萊,讓我這么個他看來是外人的人留在重癥監護室作陪護人,可我沒有余力再動用自己的思維去推理分析他的心態和目的,我只知道他能讓我待在張代的身邊,這是我此刻最熱切的渴望。

    沒有再搭張大有的話茬,我急急忙忙地推開隔離著我和張代的那道門,我本該腳下生風奔赴他才對,可我的雙腳卻像是被灌滿水銀,重得讓我舉步維艱。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張代的身邊的,反正當我看到他渾身纏著白得刺目的紗布,插著各種各樣的管子,原本生動鮮活的一張臉蒼白得毫無生息浮動,我一屁股摔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我很想抓住他的手,可我卻更怕我不小心觸碰到那些儀器管子,給他造成不可逆轉的影響。

    于是我只能懸著手,望著近在眼前卻又遠若天涯的他,像是個被設定程序的復讀機般,我終于成了我眼里面所厭惡的那種人,我的嘴里面吐著足夠可笑的話:“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就那么傻….”

    這樣的自言自語,迅速榨干了我口腔里面為數不多的水分,我越發口干舌燥胸悶氣短,可我不愿意停下來,我生怕我一停下來,接駁這一切的會是一場永無止境的嚎啕大哭,我害怕我的哭聲會給張代造成驚擾,不管是驚擾他正在尋找著回來這人世的路,還是驚擾他要遠離這塵囂浮涌的路,這都非我所愿。

    恍然不知道待在這里煎熬了多久,門被從外面拽開,有個年過半百的醫生帶著一個助理進來,他示意我退到一旁,他拿著個小電筒循例般攤開張代的瞳孔照了照,又盯著心電屏幕看了一陣,他的眉頭讓我的心一個哆嗦。

    在他停下動作下,我扯著已經沙啞的嗓子:“醫生,他現在情況怎么樣?”

    這個醫生輕瞥我一眼:“小張先生多臟器功能衰竭的情況還在持續惡化,做好心理準備吧?!?/br>
    思維頃刻被冰凍凝固,我遲緩了將近半分鐘,瘋了般拍著自己的胸口:“我的五臟六腑都是好的,可以換給他嗎?可以把我的換給他嗎?”

    眼眸斂起,那醫生皺眉:“唐小姐,該如何對病人展開救治是我的事,我確定我能對小張先生做的,都做了。能不能熬過這一關,得看他自己。至于你,你也是我的病人,按理說你現在應該躺到床上去休養,再作一巡的觀察,在醫護人員確定你無大礙之后,你才能隨意走動。”

    我就像沒聽到他這話似的,繼續用力拍著胸口,我張了張嘴還想說話,那個醫生眉頭皺得更高:“唐小姐,這個重癥監護室,需要家屬或家屬首肯才能進行探視,若然你和小張先生非親非故,又沒有做好登記在案就跑進來,不然家屬很有可能會投訴我們院方管理不嚴。雖然你是與小張先生一同被送院,但唐小姐與小張先生是什么關系?”

    我與張代到底什么關系?我該說我是他的前妻,還是他的供應商?

    混沌著的大腦冒著一堆雜亂無章的問號,我知道我不管說哪一個,似乎都不足以支撐著成為我能待在張代身邊的理由,我有些無助地將目光徘徊到門口處,謝天謝地我看到了李達的身影。

    想都沒想我走過去,像是抓住個救命稻草似的沖著李達說:“李達,張大有讓我留在這里陪護著張代,你幫我去登記一下身份證好不好?!?/br>
    應該是張大有交代過,李達倒沒有表現出什么異議,他就讓我把我的身份證號寫給了他,他臨去幫我辦理之前,又與那醫生打了個招呼,闡明我是經過家屬同意指定的陪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