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那一桌的素菜,讓他覺得仿佛自己成了嚼草的牛。 唐蕊捂唇輕笑,她坐在桌邊,道:“殿下自己說要跟奴婢吃的一樣。這便是奴婢這幾日吃的菜,因為怕胖的緣故。” 司徒玨瞧了她一眼,便知道她在耍壞心眼,明明長得小小巧巧,還怕胖? 他玩味的坐下,吐出一句:“你膽子越發的大了。” 提起筷子,他夾了一片白菜,這一盤花菇白菜看著素淡,沒想到入口味道倒是鮮美。日常珍饈吃的多了,吃幾樣清爽的素菜,他覺得分外爽口。 唐蕊看他喜歡吃,心里也高興。她夾了一筷子糯米藕片送到他的碗里,道:“殿下試試這個,看愛不愛吃?” 司徒玨看到那糯米藕片,倒是有些意外,從前在廢宮時,唐蕊曾經做過這個菜給他吃。他嘗了嘗那菜式,味道和當初她做的不同,這個是加的蜂蜜,味道也不錯。 他幽幽道:“若是加紅糖,也是不錯的。” 唐蕊一愣,她以前倒是做過加紅糖的藕片,那是十三最愛吃的菜。 幾瓣粉色的桃花落在女孩的頭頂上,他伸手輕輕拈了下來,道:“若是在平常百姓家的夫妻,大約就是這樣子吃飯的吧。” 唐蕊手中的筷子一頓,平常百姓家的夫妻? 她擱下筷子,看向太子:“殿下是儲君,將來后宮三千……”她眸色幽幽,便不再說什么了。 司徒玨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你想說什么?” 唐蕊垂眼,不敢看他星辰般閃耀的笑眸,道:“奴婢沒說什么。” 他道:“小小年紀,你倒學會替古人cao心。”他提了提碧瓷酒壺,道:“這該是膳房去年釀的青梅酒,陪孤喝一杯。” 唐蕊看他打算給自己倒酒,急忙起身接了酒壺,給他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飲了一杯酒,入口甘醇,果然是隔年的好酒。 她想起命婦院的四個美人,問:“殿下打算一直晾著那四個美人?”她覺得有些不人道,活生生的四個人沒半點指望,那跟坐牢有什么差別? 司徒玨滿飲一杯,勾唇看她:“怎么?方才說起孤將來后宮三千還一副愁苦樣子,現在倒是慫恿孤去寵幸那四個美人?” “奴婢沒有。”唐蕊忙道,“只是覺得若是一輩子關在那里,終究不是法子。” 司徒玨替她倒了一杯,道:“你若想處置,尋個錯處,發還原籍便是。” 他這么說,唐蕊倒是安了心。一個女子,固然是棋子,送回去即便是尋常日子也有個盼頭。 他連飲了幾杯,唐蕊知道膳房這次釀的酒后勁很足,有心想勸他少喝幾杯,拿起酒壺一看,那酒壺已經空了。 她無奈的看他:“殿下……” 司徒玨扶著額頭,玉臉微紅,道:“孤有些暈。” 唐蕊急忙過來扶他:“奴婢這就叫人來扶著殿下回寢宮。” “不必……”司徒玨幾步起來,往屋里去了,邊走邊問:“你的寢房在哪里?” 唐蕊急了,太子怎能睡她房間呢?她快步跟了上去,哪知道司徒玨已經進了她的臥房,安然躺在了她的床上。 “一股香味,跟你身上的一樣。”他說。 唐蕊無奈,只得上前脫了他的鞋子,扶正他的雙腿,“殿下既然要在這睡,就先睡會吧。” 她打開被子好生的蓋在他的身上,又取了他頭上的金冠簪子和玉腰帶擱在一旁的小幾上。 她坐在床邊看他睡得安穩,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垂下,仿佛一個孩子,似乎在夢中還輕輕的皺著眉頭。 不知為何,看他這樣,她覺得心底發軟。 她又想起了十三,手指輕輕的落在這個像極了十三的男人的臉上。 她發了一會怔,前程往事,時時侵擾到她的腦海,同現實交纏夾雜在一起。他在她心里,是十三,又不是十三。她不知道若是太子知道她總是把他看成另外一個人會不會氣得嗷嗷叫。 怕太子酒醉口渴,她去端了熱茶進來在一旁擱著。 她喝了點酒,也有點犯困,便坐在房內的紅木圓桌上,撐著下巴,不知不覺合上了眼睛。 半夢半醒之間,她仿佛聽到太子叫她。 “小蕊兒,小蕊兒……” ☆、桃花居 她驚醒,揉了揉眼睛,急忙到了太子跟前,看他情形,閉著眼皺著眉,倒像是做噩夢了。 “殿下……”她輕聲的呼喚。 司徒玨緩緩睜開眼,驀地伸手一下子將她緊緊的抱在身前。唐蕊整個人都跌在了他身上。 “殿下……”她困窘的叫起來。 “不要死,不要死……我不能讓你死……”他啞著嗓子叫道。 唐蕊錯愕極了,不知道他夢見了什么,安靜的躺在他的胸口,靜靜的聽著他胸口急劇的心跳。 漸漸的,心跳平靜了,他低頭,仿佛醒了一般,語氣帶著錯愕:“蕊兒?” 這語氣同他方才在夢中喊她時又不一樣。 唐蕊吁了一口氣,殿下總算從夢魘中醒過來了。 “殿下夢見什么了?我死了嗎?”她問。 司徒玨抱著她,卻沒有放手,輕聲“嗯”了一聲。 他的手輕輕撫過她的背,前輩子他沒有保護好她,幸好,幸好,她還在他的身邊。 “殿下該放開我了。”她說。 司徒玨挑眉:“不放。” “殿下!”唐蕊急了。這大白天的,他要干嘛? “你親我一下,我就放。”他擎著她雪白的下巴,讓她看向自己。 她驚慌的想起身,卻被他牢牢的桎梏著。 之前數次親吻,都是他主動的,她觸不及防,現在這位越發的過分了,居然要自己主動親他,豈不是叫人羞死? 她臉兒漲的通紅,垂著眼簾不知道想什么。 司徒玨以為因為他的捉弄她生氣了,正想起來,不想,女孩飛快的蜻蜓點水般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酥酥的、癢癢的、麻麻的。 他心驀地一跳,眼眸漸深。 唐蕊羞極了,偷偷抬眼看他,只見他看自己的眼神深沉如墨,她開口:“殿下,該……該起來了吧?” 他聲音暗啞,擎著她的下巴,道:“這里不算。” “啊?”她吃驚極了,“殿下只說親一下,又沒說親哪里?怎么不算?”他實在太賴皮了。 “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唇。 唐蕊有些氣了,這規矩分明就是他一個人定的嘛,說改就改。 她吸了一口氣,心口如小鹿亂撞,仰起頭努力的向他的唇湊過去…… 一個翻天覆地,她還沒夠到他的唇便被壓在了他身下。 這次不用她湊,因為他已經湊過來了,用力的吻住了她…… 錦瑟到了院子外頭,看到巧香在門口石墩上坐著,“巧香,掌事呢?我找她有事。” 巧香急忙擺手:“不能進去的!” 錦瑟看她這謹慎樣子,便明白了幾分,“殿下在里頭?” 巧香用力點頭。 “多久了?” “殿下在這里吃的午飯,飯后一直都沒出來呢。”巧香壓低嗓子說。 錦瑟大吃一驚,這吃了飯還呆在里頭做什么?眼看著怕是兩個人孤男寡女的在里頭有幾個時辰了。 錦瑟想著可能發生的事情,不由的心里一跳。她抬頭看看天邊的太陽,這都半下午了,殿下還真是…… 她搖搖頭,有人就是有福氣,這個真羨慕不來。她正準備離開,不想院子門響了,轉頭一看,竟是殿下,很是神清氣爽的樣子。 她急忙站在一側垂頭行禮,殿下身后并沒有看到唐蕊,待得殿下走后,她急忙進了院子。 “蕊兒!”她看到唐蕊出了院子,細看她一身衣裳頭發,倒是沒有什么異樣,但那紅紅的臉和微腫的嘴唇顯然出賣了她。 她又看了一眼,驀地發現她脖頸上有一塊紅的,驚問:“蕊兒,你脖子上怎么了?” 唐蕊臉上一紅,想起方才太子在她脖子上吻得用力了,大約是這樣留下了痕跡。她轉身進去:“我先進去換件衣裳。” 她這神色,錦瑟自然品出了味道,對她擠眼:“你剛才和殿下,是不是……” 唐蕊啐她:“別胡說。剛才殿下寫字來著。對了,你將我外間桌上的幾個字裱刻起來掛在外頭院墻上。 唐蕊進去換衣服去了,錦瑟看到小廳的桌上果然擱著一張墨字,那銀鉤鐵畫的字跡,應該是太子的。 “這兩個人卿卿我我的,還有功夫寫字?”她仔細一看,那上面寫著“桃花居”三個字。 她轉頭看向院子里灼灼盛放的桃花,豁然明白了怎么回事。這院子原先就叫北二所,如今因為這院子里的桃花,殿下將這院子改了名字叫做“桃花居”,唐蕊才讓她去將字裱刻起來。 這三個大字下面還有一行小字:“桃花居里桃花仙。” 她一怔,看著這一行小字,呆了半晌。 “錦瑟,你找我有事?”唐蕊換了衣服出來,她轉頭看去,只見女子換了一件桃紅色的常服,玉臉泛著淡淡桃花色,烏發如墨,可不就是那位眼中的桃花仙嗎? 錦瑟心中一動,自己看人的眼光果然沒錯啊。 錦瑟指著那行小字問:“這小字刻不刻?” 唐蕊定睛一看,不由得害羞了,“這是殿下寫著玩的,刻什么刻?” 錦瑟促狹一笑,拿起了紙,道:“你待會去掌事所看看就行。我這就拿字去裱刻。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桃花仙!” 唐蕊要撕她的嘴,她已經跑的遠了。 她到了桃花樹下,仰起頭,明媚的陽光透過開滿花朵的粉色花枝照在她的臉上,一陣風吹來,花瓣紛紛揚揚的落下,彷如花雨,落在她的發上、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