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他站在超市的拖把貨架前非常郁悶,感覺新生活對他充滿了惡意。 拖把嘛,不就是拖個地嗎,怎么還有這么多種類和款式? 之前他覺得自己對于拖把還是比較了解的,雖然家里的衛生都有人做,輪不到他,但他起碼知道有平頭款和一大把款。 但現在才發現,平頭款還有圓平頭和平板頭,一大把款還分筐子里瘋狂甩水型和扯直了擰拖把桿擠水型…… 而且材質還都不一樣。 本來感覺很容易的一件事,突然變得非常復雜。 最后他挑了一個平板頭的,因為看上去面積很大,一抽桿子還能把水刮下去,應該不錯。 扛著拖把回到家之后,他決定借著酒勁把地先拖了。 說干就干。 打濕拖把,刮掉水,開始拖。 剛拖了也就兩平米的范圍,他就停下了,看著一撮一撮的灰塵和毛絮混合物,覺得自己失誤了,應該再買個掃把。 沒拖地之前看著地板上也沒這么多東西啊,怎么越拖越臟了…… 而且房東居然連個掃把都沒配! 熱水器和燃氣灶是新的又怎么樣,連個掃把都沒有! 想到剛頂著腦袋上的大口子跟人斗毆完畢說自己不是人不如狗的房東,他皺了皺眉。 算了,就這么拖吧。 一個小時之后,折騰出了一身汗的程恪進了浴室。 地拖好歹是拖完了,但是效果怎么樣就不太清楚,只知道現在木地板上全是水。 這個拖把不行,刮了水拖不了幾下就像干拖,不刮水吧,又跟水災了一樣,只能強行當沒看見。最后因為沒有手套,他又不愿意用手去把粘在拖把上的莫名其妙的毛絮扯掉,于是在帶著毛絮把地拖了兩遍之后,他把拖把布扔掉了,反正還送了一塊替換的。 他脫掉衣服,站到熱水下沖著,像他這種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人,拖個地就跟打了一仗似的,居然覺得很疲憊。 洗完澡他對著鏡子又看了看自己腰上的傷,還行,似乎是開始往結痂的方向去了,比起江予奪腦袋上那個都好幾個小時了還在滲血的傷,算是非常強壯。 洗完澡程恪也沒看時間,直接往床上一倒就睡了,被子和被罩扯了半天也沒能整齊地摞在一起,他干脆把被罩踢下了床。 早上醒過來的時候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枕套也被自己扔到了地上。 那就不用了吧,被子枕頭要是臟了就直接洗,他知道陽臺上有個洗衣機。 在床上愣了十多分鐘,他才慢慢下了床,完全沒有頭緒不知道該從哪兒開始又應該怎么去面對的新生活讓他漱口的時候都有些走神。 手機在客廳里響了挺長時間他才聽到,過去拿起來看了看,是劉天成。 他嘆了口氣,接起電話:“喂?” “起床了?”劉天成在那邊問了一句。 “剛起。”程恪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拿了一罐牛奶,想倒出來喝的時候發現自己沒有杯子。 “昨天你是不是走挺早的,我出來到大廳看你們那桌已經沒人了。”劉天成說。 “嗯,吃完就走了。”程恪拿著罐子直接灌了兩口牛奶,發現這個牛奶沒有在家里喝的那種香,而且還是冰的,冰得他一哆嗦。 但是家里喝的是哪種牛奶,他也不記得了,好像從來也沒注意過盒子。 “你昨天挺不給小懌面子的,好歹親弟,”劉天成嘆了口氣,“他一頓飯都挺郁悶,也沒怎么說話。” “他話本來就少。”程恪說,程懌的確是話不多,從小他跟程懌聊天都不如吵架的時候蹦的字兒多。 劉天成笑了笑:“以前吃飯的時候他話也不是這……” “你以前跟他吃過幾次飯?”程恪打斷了他的話,“上次一塊兒吃飯到現在都有一年了吧?” “哎,你這人,跟我生什么氣啊。”劉天成有些尷尬。 程恪其實并不想這么嗆劉天成,但實在是氣兒不順,昨天吃飯的那幾個人里,有一半都是以前他的朋友,跟程懌的關系都不如他跟許丁近,包括劉天成,現在劉天成一副“其實我跟你倆都是朋友”的語氣讓他堵得慌。 “起床氣。”程恪說。 “昨天沒睡好嗎?”劉天成笑著說,“是不是后邊兒還有活動啊?” “沒。”程恪把牛奶放回冰箱,太冰了,冰得他有點兒反胃。 “沒活動?我看你那幾個……朋友,”劉天成說,“不像是……那是你新認識的朋友嗎?” “嗯。”程恪應了一聲。 “挺意外的,你還能跟這樣的人在一塊兒混呢。”劉天成笑了起來。 “我跟什么人都能一塊兒混,”程恪說,“以前一塊兒混的還不如他們呢。” “哎,”劉天成嘆了口氣,“原諒你了,你最近氣兒不順。” “找我有事兒嗎?”程恪問。 “沒事兒還不能打個電話了啊?”劉天成說,“咱倆以前不也總打電話嗎。” “現在不是以前了,”程恪說,“我很忙。” “忙什么?”劉天成馬上問。 “去超市買個杯子。”程恪回答。 “什么?”劉天成愣了愣,沒反應過來。 “掛了。”程恪掛掉了電話。 本來他今天的計劃是在家里呆著,雖然很不愿意也沒什么頭緒,但還是得想想自己接下去該怎么辦。 手頭錢是有,雖然落差有些大,從完全不考慮錢的問題,到突然發現原來真正屬于自己的錢也還是有個上限的,而且以他的標準來說沒多少,但正常普通過個日子并不需要擔心。 他的“怎么辦”,是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生活。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想干什么就不干什么,許丁每次請他合作,都會簽合同,然后付款,他還一直覺得挺沒勁的,就是個玩而已,只要他樂意就行。 現在想想,他跟許丁的合作,大概算是他廢物生涯里唯一可以劃在廢物之外的事情了。 他嘆了口氣,站起來在屋里轉了一圈,既然要去超市買杯子,就順便再看看還有什么別的需要買的吧,一次買完省得總跑。 但出門的時候他也只多想出了一個掃把。 從超市隨便挑了個玻璃杯和一個丑爆天的塑料紅掃把,拎回家一開門,程恪就嘆了口氣,應該買個鞋架,雖然沒有以前那么多的鞋,但加上拖鞋也有三雙,都堆在門口很難看。 他拿出手機,在記事本上寫下鞋架兩個字。 發現缺什么就立馬寫上吧,這樣能少跑幾趟。 但到晚上他去超市的時候,記事本上依舊只有鞋架兩個字,而且這家超市并沒有鞋架出售。 接下去的日子里,他一直往返于超市和房子之間,每次發現少了什么都是立馬需要用的,比如掃地的時候發現沒有垃圾桶,想泡個方便面的時候發現只有鍋沒有碗,想晾衣服的時候發現沒有衣架…… 還有各種平時用慣了但是現在手邊沒有的東西,大到電腦小到煙灰缸。 他用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來體會租了套帶著裝修家具電器的房子但其實什么都沒有的感受。 門鈴被人按響的時候,程恪正站在客廳里感嘆今天終于沒有什么需要出門去買的東西。 新生活的這個開端,總算是開完了。 他過去從貓眼往外看了看,發現是一團漆黑,有人把貓眼堵上了。 但門鈴還在響。 程恪皺了皺眉,先把門反鎖了,然后問了一句:“誰?” “我。”外面有人答了一句。 這聲音有點兒耳熟,但并沒有熟到憑一個字就能讓人聽出來的程度。 “你沒名字嗎?”程恪問。 “陳慶。”外面的人說。 程恪反應過來,這聲音的確是總護法大人的。 “你堵貓眼干嘛。”程恪又問,這人感覺是江予奪的神經病低配版,他不敢在貓眼被堵的情況下隨便開門。 “規矩。”陳慶回答。 “哪兒他媽來的敲門先堵貓眼的規矩啊!”程恪簡直服了。 “沒堵了,”陳慶說,“趕緊的,開門!” 程恪從貓眼往外看了看,的確是沒堵著了,門口只站著陳慶一個人,在沒有窗的樓道里還堅強地戴著墨鏡。 他把門打開了一條縫,看著陳慶:“什么事兒?” “收租。”陳慶說。 “……牛逼,”程恪把門打開,讓陳慶進來,沖他豎了豎拇指,“收個租能收得人想打110。” 屋里沒開燈,窗簾也拉著,陳慶進屋之后在沙發上撞了一下,終于取下了墨鏡:“其實還沒滿一個月,差幾天,但是協議上寫的是每月28號交房租,所以……” “沒事兒,轉賬嗎?”程恪問。 “轉賬我還過來干嘛,”陳慶看著他宛若看著一個智障,“現金,茜姐喜歡現金。” “哦。”程恪拿了錢包,還好之前取過錢,要不按陳慶這個架式,估計能押著他去銀行取錢。 “你這兒弄得挺齊全了啊?”陳慶看了看屋里,“電椅都買了啊?” “電……”程恪有些無語,“那叫電動按摩椅。” “簡稱電椅啊。”陳慶說。 “行吧,”程恪點了點頭,把錢點出來遞給他,“數一下。” 陳慶沒有接錢,看著他:“三哥還真是沒說錯啊。” “什么?”程恪問。 “你是個傻子。”陳慶說。 程恪愣了愣,半天都不知道應該說什么,甚至都無法給自己正確挑選出一個情緒來。 “房子是他租給你的,”陳慶說,“現在我來收租,你居然一點兒沒猶豫就把錢給我了啊?” 程恪沉默地繼續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