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節
有那么一瞬間,左清清猶豫了。可僅僅是一瞬間,她忽然笑了。 “左家的人,是不會為了外人冒險,而罔顧自己的利益,更別說是性命了。”她舒展了唇瓣,輕輕的閉上眼睛。“興許,我便是最不像左家人的那個了。我有困難的時候,騰妃也沒想那么多就來幫我。她明知道左家一直都忌憚她的存在,怕她會威脅到我,甚至在前朝搬弄權勢,就是為了壓制她。可是她還是義無反顧。如果老天,一定要我用自己孩子的命,亦或者是我自己的命去換她活著,那也便是天意了。天意難為,非人力能改。本宮雖然從前不信命,可現在信了。順應天命是我唯一能做的。” “好。”寧申沉了口氣,隨即點頭:“既然左妃娘娘您這么說了。那好,騰妃我便是救定了。只是您不用去漓樂宮,這事情我一定會辦好的。” 左清清被他這樣的態度弄的愣住了,還沒回過神,寧申已經快步走了出去。“他這是什么毛病?” 御醫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替騰芽診脈,被毒針刺破的手指,越發的腫起來。“騰妃娘娘恕罪,微臣真的無力回天……還請騰妃娘娘可憐微臣,賜微臣解藥吧……” “我賜你解藥,你還不是會死。”騰芽冷冷一笑:“你可是放了惡疾入宮,你以為皇后會赦免你的死罪?” “娘娘,您……您可害苦了微臣。”御醫紅著眼睛,急的都快哭了。 “那你想不想活命?”騰芽又問。 “自然想。”御醫重新燃起了希望:“莫不是騰妃娘娘知道自己的病如何醫治?還請騰妃娘娘指點一二,也好讓微臣能保住性命。” “對外,只說我是發了高熱。”騰芽沉眸道:“你開的方子,一定只能是診治高熱之癥的。對任何人,都不可以說本宮是天花。本宮自然會有辦法醫治好自己的病。你只要管住你自己的嘴便是。” 御醫一頭霧水的看著騰妃,他覺得騰妃一定是病糊涂了,肯定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什么。 “現在就去開方子吧。讓冰玉去拿藥。”騰芽沉眸掃了他一眼:“你留在這里,不許走。” 還想要說什么,可御醫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將心一橫,按騰妃說的去做。 而這時候,寧申來了。 黃桃看見鷹眼領他進來的時候,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娘娘,寧神醫來了。” 冰玉一聽這話,頓時就覺得有希望了。“太好了,神醫,您趕緊來看看我們娘娘。” 寧申看騰芽的臉色還不錯,便道:“看來騰妃吃了在下預備的藥,病情果然得到控制。” “是。”騰芽點頭:“你的藥效果不錯,服用后我覺得頭腦清醒多了。高熱也慢慢在退。但似乎,這并不是能治好天花的良藥。” “天花就像一條蟲,你就好比一只蘋果。蟲子啃噬蘋果,一定是會在蘋果里面作怪,所以表面上看不出別的什么。至多只有一個洞罷了。”寧申沉眸一笑。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么?”騰芽蹙眉問。 “騰妃的病,要從內臟開始醫治,內里的病醫好了,高熱自然就會退了。”寧申側目望了那御醫一眼,皺眉道:“你的銀針帶了沒,能否借在下用用?” “能。”御醫趕緊往那藥箱跑去,利落的取了銀針過來。 “好了,你們都出去,我要施針了。”寧申卷起袖子就要開始干活。 可是房里的人誰都沒有動。 “你們是信不過我?”寧申不滿的撇了撇嘴:“要不是左妃心存仁善,在下才不要蹚宮里的渾水!怎么樣,要不要我治?” “走吧。咱們出去。”黃桃連忙拉著冰玉,和那御醫一道退了出去。而鷹眼一直都在房門外守著,并沒敢進去。 “得罪了,騰妃娘娘。”寧申無奈道:“醫者面前,只有病患,不分男女。我想騰妃娘娘您不會諱疾忌醫吧?” 騰芽斜了他一眼:“你可是神醫,穿著衣服找不到xue?” “自然找不到。”寧申不滿道:“你見過華佗給穿了衣裳的稻草人扎針的?” “……”騰芽慶幸自己還有力氣瞪他一眼。“快點吧,啰嗦什么啊你,早扎完早解脫!” 第207章 居然不是 >> 溪夫人攜同諸位妃嬪回宮之后,便直接前往碧波宮請安。 在宮門外沒看見騰妃與鷹眼的身影,便可知騰妃已經順利的入宮了。那么眼下最要緊,便是將騰妃的“病情”以及“尤昭儀的死訊”稟告皇后。 宛心也正在擔心騰妃出天花是真是假,得知其余人回宮,便趕緊讓碧桃把人迎進來。 溪夫人臉色清冷的邁進皇后正殿的門,行禮的時候兩行清淚就這么流下來。“皇后娘娘……” 一開口,她的聲音就哽咽了。聽著會讓人覺得辛酸不已。 “你這是怎么了?”宛心不由得詫異:“好好的,怎么哭了?” 再看向別的妃嬪,也是個個哀傷不已,還帶著絲絲的畏懼。當真是一幅哀婉動人的畫卷。 “這是出什么事情了?”宛心疑惑的就著雪桃的手站起來,慢慢的走到妃嬪們面前。心想,光是問怎么也不見嘴快的人答話。一想到嘴快的,自然就想起了尤昭儀。于是她皺眉問道:“怎么不見尤昭儀?” 丁貴儀身子一顫,就跪了下去:“回稟皇后娘娘,尤昭儀……尤昭儀怕是不能來給娘娘您請安了。” “莫不是前幾日雨大,尤昭儀半道上遇著滾落的石頭受傷了?”宛心饒是一笑:“不能來請安也就罷了,讓她好好歇著便是。回頭讓御醫過去瞧一瞧。” 她這么一說,丁貴儀也跟著哭了起來。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宛心不禁有點生氣:“你們別光顧著哭,只管說就是。” “回皇后娘娘的話。”溪夫人抹去了臉上的淚水,沉了口氣才繼續道:“尤昭儀并不是今晚不能來給皇后娘娘您請安了,而是往后都不能再給娘娘您請安……她已經在寶華寺香消玉殞。” “什么?”宛心大為震驚:“好好的,她怎么會……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溪夫人,你仔細說給本宮聽。” 溪夫人便將寶華寺里的一切,添油加醋,盡可能的娓娓道來。自然,其余的妃嬪也少不得適時的插嘴,將罪魁禍首指向鷹眼和騰妃。 一番話說完,宛心陷入了沉思,好半天都沒有吭氣。 溪夫人見皇后沉默不言,想必是想等皇上回宮之后再處置此事。但這并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她是希望皇后出手的。最好是一出手就惹惱皇上。那這一石三鳥的計策,就變成了一箭四雕!這么一想,心潮澎湃,溪夫人含著淚,動容道:“臣妾知道這件事情沒有坐實,只是憑猜測、推測都是沒有用的。可事實究竟如何,總得要問過當事人才能知曉。何況皇后娘娘您仁厚慈惠,已經不顧宮規,讓患了天花的騰妃入宮,既然人已經在宮里,尤昭儀和妃嬪們所見的事情是真是假,也總得問過騰妃才能知曉。” “且慢。”宛心心頭一緊,皺眉道:“你說騰妃真的患了天花?” “是啊。”溪夫人連連點頭:“是寶華寺的住持親口所言。” 一時之間,宛心心中恨意叢生,這個騰妃,真是好大的膽子。身患惡疾居然敢回宮,這也就罷了,竟然還明目張膽的要鷹眼護送著回來,還真的當她這個皇后只是個擺設! “騰妃身患惡疾,為何攔門的御醫沒有如實稟告?”宛心憤怒的看著頌豐。 頌豐嚇得不輕,連忙辯解:“回皇后娘娘的話,奴才和頌昌親眼所見,御醫說騰妃只是發了高熱,根本就不是天花,所以奴才才會敞開宮門,讓騰妃進宮。” “御醫何在?”宛心不悅的問:“為何不來向本宮稟明此事?” “回娘娘的話,御醫直接被拽上馬車,去了漓樂宮為騰妃請脈。”頌豐有些害怕的說:“當時說騰妃娘娘高熱不退,病的不輕,所以奴才根本就不敢阻攔御醫前去。” “一看便知真與假。”丁貴儀沉眸道:“左右現下在宮里,這么多位御醫皆在,臣妾斗膽懇求皇后娘娘,命御醫前往漓樂宮為騰妃診治。若騰妃真的不是天花,那皇后娘娘以及在座諸位姐妹就都能安心了。也好過咱們提心吊膽不知道要擔憂到何時好。” “丁貴儀說的對。”溪夫人連連點頭:“都是臣妾無能,帶著諸位姐妹去寶華寺為太后祈福,卻不能把尤昭儀平安的帶回來。現下騰妃又病著,各種事情眾說紛紜,還請皇后娘娘理一理這后宮的舌頭,讓這些迷霧團團的事情能露出本來的面目。求皇后娘娘替臣妾做主。” 溪夫人這么一跪,其余的妃嬪也都跟著跪了下去。 宛心自然是點頭:“來人,傳本宮懿旨,急召御醫入宮,前往漓樂宮,為騰妃診治。” “是。”頌豐尋了個由頭,就趕緊慌里慌張的從皇后面前退下。生怕皇后繼續追究,再拿他開刀,引出后面的事情。 “你們顛簸了一整日,這才回宮,就先都散了吧。其余的事情,等御醫診過脈,在慢慢追查不遲。何況皇上明日就要回宮了,你們也都要好好的養足精神,等著皇上傳召查問此事。”宛心也不傻,這件事情上,騰妃明顯是被人算計。她可不愿意和騰妃一樣。 皇后這么說,溪夫人自然是不高興的。可是既然皇后不愿意往這個圈套里鉆,她也就只能硬生生的忍著。“是。” “都回去吧。”宛心擺一擺手,轉身返回自己的位置落座。目送妃嬪們離開,她才露出冷冷的笑容。 “娘娘為何不去漓樂宮看一看?”碧桃有些不解:“且不說騰妃得了天花是真是假,就是那鷹眼,娘娘也得好好問一問。他總歸沒生病吧?他有沒有謀害尤昭儀,總是能審問出來的。再者,鷹眼那么在意騰妃,還不辭勞苦前往寶華寺接騰妃回宮,加之尤昭儀看見的種種,娘娘就不懷疑鷹眼真的對騰妃有私嗎?” 宛心沒有急著和她說話,反而是端起了手邊的茶盞抿了一口。茶盞放回原處的事情,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她稍微揚了揚頭,睨了一眼身邊的雪桃,問道:“你覺得本宮該當如何?” 雪桃輕柔一笑,輕聲道:“奴婢倒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妃嬪們自己好奇也就罷了。可是皇后娘娘您原本就沒去寶華寺,這事情說到底和您也沒有什么關系。您又何苦往里面卷呢。” “可是皇后娘娘是后宮之主。”碧桃十分不滿她這樣的說法,頂撞道:“但凡是后宮的事情,就沒有皇后娘娘不能知曉的。何況皇上明日就要回宮了,皇后娘娘總得做到洞若觀火,才能對皇上稟明實情。這樣,也顯得咱們娘娘睿智,再難辦的事情,也都會打理的井井有條,在復雜的謎團也能心中有數。” “正因為皇上明天就要回宮了,這事情本宮才不能過問。”宛心這段日子,一直在苦思自己的不足。為何這么多年,她從來不能討得皇上的歡心。為何這后宮里的人與事,從來都不受她的掌控。為什么騰芽寧可選擇靠攏左清清,也不愿意接受她的籠絡……所有的一切,她都必須明白什么自己能做,什么自己該做,以及什么是她能做得到的。 “娘娘,您到底在說什么?奴婢怎么聽不明白?”碧桃的眸子里都是疑惑。 “誰都知道騰妃是本宮允準入宮的,倘若今晚就證實了她真的患了天花,本宮已經罪責難逃。唯有趕緊安排好宮里的兩位皇子,一位公主,阻止惡疾蔓延,侵害妃嬪才是正途。若本宮舍棄這些不去做,反而因為聽了妃嬪們子虛烏有的話,就在這樣的節骨眼逼問皇上的親信和寵妃,萬一事情并非如此,本宮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宛心漸漸的明白了一個道理:“碧桃,其實這后宮里的女人們說什么,怎么想,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希望本宮怎么說,怎么想,你懂嗎?” 碧桃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么回話。 宛心嘆了口氣,又道:“此外,這回的事情頗為蹊蹺。誰都知道尤昭儀與騰妃不睦,也不是一日兩日。可是騰妃病了,病的去了半條命,自顧不暇,她怎么可能這時候去殺尤昭儀,加重她自己的嫌疑?再說鷹眼,即便是再不喜歡尤昭儀,可是眾目睽睽之下,大家伙都看見了聽見了,他再去殺尤昭儀,豈不是愚蠢?皇上的親信,和皇上自幼一起長大的人,怎么會如此的沒有腦子,如此叫人失望?這事情,倒像是有人設了個局,把這些人都繞進去。本宮若不在這個時候摘清自己,說不定就會成為這個局里最后一個套住的人。得不償失。” 碧桃像是被人打了一個耳光,臉上火辣辣的很不自然。“還是皇后娘娘設想周道,是奴婢冒失了。” “為了妃嬪們的好奇,就讓本宮去犯險,你何止是冒失,簡直是愚蠢。”宛心不悅的說:“你近來辦事是越發草率莽撞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遣嫁的年紀,心思全都不在本宮身上。罷了罷了,回頭本宮為你擇一戶好人家,送你出宮就是。” “皇后娘娘,奴婢沒有這樣的心思,奴婢一定會竭盡所能為公主您分憂。求您開恩,不要將奴婢遣嫁。”碧桃紅著眼眶,直直的跪了下去:“公主,求您開恩啊。” “好了。”宛心被她弄得心煩:“不過是白說一句罷了。你且去準備些明日的早膳。明天皇上回宮,本宮還得打起精神來好好陪著皇上應酬這宮里的人與事。” “是。”碧桃紅著眼睛點了下頭,其實從前這些事都是皇后吩咐雪桃去做。如今,皇后對雪桃的信任,遠遠勝過她,往后的日子,恐怕真的要醒著神過了。 漓樂宮里,安靜的有些嚇人,雖然來了不少御醫。可是聽說左妃舉薦的神醫正在為騰妃診治,便是誰都不敢輕舉妄動了。畢竟左妃和騰妃皆是眼下最得寵的妃主,誰又敢輕易得罪。 冰玉和黃桃都心急的不行,想知道寧申在里面治的怎么樣了。可又怕露怯,讓外頭等候的這些御醫看出端倪,反倒是壞事。于是雙雙繃著臉,不茍言笑,一動不動的杵在門外。 而鷹眼也擇了一處,靜靜的觀察著這里的動靜,對這樣的寧靜十分的不適應。 直到天蒙蒙亮了,外頭的御醫個個等的腰酸背痛,房門才被寧申從里面打開了。 “主子如何了?”黃桃雖然開口問了一句,但眼神卻在告訴寧申,有些話千萬別說。 “騰妃娘娘已經無礙了。只是這次抱恙損耗玉體,接下來的日子要好好靜養才是。”寧申皺眉道:“等下我做好要,午膳之前勞煩姑娘去取。就在綠水宮東邊的藥爐那。” “是。”黃桃隨騰芽出宮幾日,竟不知宮里什么時候添了個藥爐。不過寧申這么說,便肯定是有。 這時候,外頭等著的御醫之首,少不得開口相問:“請問寧神醫,騰妃娘娘到底是什么病,能否將你的診斷明示我等?” “魯班門前,在下可不敢班門弄斧。”寧申饒是一笑:“在下可不是什么神醫,且既然諸位御醫大人都已經來了,倒不如自行去為騰妃娘娘請脈,也好過在下說不清道不明,產生誤會。” 他這樣的話,嚇得冰玉后脊梁都冒汗了。讓御醫進去,不就是等同于告訴他們騰妃得了天花嘛! “可是都這個時候,我們娘娘一定是累壞了,不如讓娘娘多歇息一會。”冰玉一心想要攔阻這些御醫,心里卻害怕的不得了。皇后的吩咐,如此勞師動眾,她怎么可能攔得住! “姑娘不如還是替我們去稟告一聲吧。看看騰妃娘娘是否愿意……”御醫沉眉道:“是皇后娘娘的懿旨,特意傳召我等漏夜前來,只怕是不能再耽誤下去了。” “讓他們進來。”房里,騰芽的聲音聽著沒有之前那么虛弱了。 黃桃稍微舒心,便道:“人多也不便,不若就請三位御醫一道進去請脈,其余人還是容后再議如何?” “好。”御醫微微頷首。 “那在下就先告辭了。”寧申不便在這里多留,還得去給騰妃配藥呢。 “奴婢送寧神醫。”冰玉恭敬的行禮。 寧申沖她笑了下,快步離開。而這時候,黃桃則領著三位御醫,進了廂房。 天亮了,宛心便自己掀開了被子,下了床。這個時候,雪桃還沒有來伺候早起,不知道漓樂宮的事情有了結果沒! “雪桃。”宛心輕輕的喚了一聲,門就被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