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完全不知道死后是什么情況的方書成,心中暗暗打著小算盤。打算到時候一起算總賬,好好地教訓教訓高蘭蘭,把這段時間吃的虧,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然而他一死,就被鬼差押進了地府。惡人在陽間犯罪,到了陰間也要受刑,這是不能逃脫的,全程都有鬼卒監督執行。別說找高蘭蘭算賬了,等高蘭蘭排完隊投胎了,方書成受沒受完罰都還是個問題。 方書成的打算,徹底落了空。 第95章 第一碗紅豆羹 知道方書成入獄以后, 小三就鬧了起來。不為的別的, 就一個字, 錢。 她大打感情牌,想要方書成立遺囑, 把大部分財產留給她和她的孩子。誰知道方書成被幻境折磨怕了,他還活著的時候,生怕高蘭蘭一個不順心, 就找他麻煩,讓他多受罪。因此不管小三怎么巧舌如簧,怎么賣慘,說孩子還這么小,沒了爸爸將來要怎么辦之類的,方書成都沒動搖。 他不僅一點都沒按小三的意思來辦, 甚至還因為小三幾次三番地過來。雖然每次都溫言細語, 但說的內容卻跟逼債似的,方書成被催得有些煩。覺得小三以往看起來溫柔體貼的模樣,也有些假了。他忍不住懷疑起對方跟他的目的,是不是就是為了錢? 尤其是到后面, 離執行死刑的日子越來越近, 小三就越來越急躁, 態度也沒以前那么好了。方書成就更懷疑這一點。內因外素, 以為高蘭蘭在一旁監督,再加上覺得小三不愛他。最終,寫遺囑的時候, 方書成選擇把大部分遺產留給婚生子。只給私生子留了撫養費,額外的錢,小三一分錢都沒拿到手。 知道這一點以后,小三就坐不住了,直接申請了探視,沖到監獄里要方書成給她個交代。 “我從剛成年就跟著你,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五年了,孩子都給你生了,你就這么對我?”小三明算賬道:“別的不說,青春損失費你得給吧?我后半輩子的生活費也不能少。還有你之前答應給我買的房子,做人可不能言而無信。現在物價這么高,以后會更高,小孩的撫養費就這么點,肯定不夠用,你必須得再加!” 小三露出了真面目,方書成厭惡地撇過臉,不看她。只覺得以前怎么看怎么溫婉美好的女人,現在怎么看怎么面目可憎。 小三極力爭取,滿以為最后的結果肯定會如她所愿。誰知道折騰了半天,竹籃打水一場空不說,甚至連本來妥妥能到手的小孩撫養費,也給折騰沒了。 “什么?”聽到大舅子的話,方書成滿臉的不可置信:“那孩子不是我的?” 賤人! 高先生直接把調查到的證據甩到了方書成面前,知道高家有錢,不至于為這三瓜兩棗弄虛作假的方書成,在看清紙上的字以后,只覺得頭上綠云罩頂,臉色頓時十分難看。 該! 出軌綠人者,恒被人綠之! 高先生本來是閑著沒事,順手查一下小三,想看看方書成這幾年都給了她們什么。誰知道一查就查出了對方養男人的事情。再深入調查后,就發現孩子也可能不是方書成的。之所以浪費時間拿證據,就是為了這一刻,就是想看看方書成這時候憋屈憤怒,但是又沒轍的表情。 爽啊! 不服輸的方書成,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還是有辦法的。他刷刷幾筆,當即改了遺囑,直接把撫養費收了回來。 哪怕再不喜歡高蘭蘭給他生的孩子,但那畢竟還是他的孩子,他的錢,怎么可能留給外人! 高先生見狀,挑眉,對方書成會這樣做,并不感到意外。 他是不缺錢,但是屬于他侄子的東西,在侄子長大之前,他絕對會幫忙看好,不讓其他人染指一分一毛。 知道結果后,小三崩潰了。她是個好吃懶做的。壓根沒有工作,也沒有收入,以前全靠方書成養著。方書成雖然沒什么能力,但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卻是支實打實的績優股。工作清閑又高薪,人也長得不錯,衣冠楚楚,小三費盡心機勾搭上他,就是為了綁定張長期飯票。哪怕后來知道方書成是靠老婆起來的,她也沒放棄。畢竟他老婆的不就是他的?結果現在告訴她,她所有的籌謀都成了泡影,小三哪里接受得了。 但再不能接受,小三最終還是只能帶著孩子搬出去,另找地方落腳。她這些年開銷大,即使方書成出手還算大方,她也沒存下多少錢。沒了方書成,小三連接下來的房租都掏不出來,只能選擇搬走。原本她還想搬去和孩子爸爸住一起,誰知道孩子爸爸在知道她沒錢以后,生怕她賴上自己求負責,當天就跑了,根本找不著人影。 沒辦法,小三只能出去找工作,養家糊口,被生活的負擔壓得彎下了腰。她不是沒想過重cao舊業,但這么多年蹉跎下來,她還帶著孩子,條件已經沒以前那么好了,眼光卻高。高不成低不就的,又不想淪為人人都可以上手的女人。倒不是道德問題,也不是心里那關過不去,主要是怕得病。最終她只能選擇老老實實地工作,依靠微薄的收入生活。 方書成死亡后,高先生爭取到了孩子的撫養權。 先后失去父母,對一個孩子來說,是十分殘忍的事。不過好在孩子還小,對舅舅又十分孺慕崇拜。 時間總會消磨掉一切。 家有惡妻,企鵝群的事,秦翼去查的時候已經晚了,群已經被解散或者徹底改頭換面了,壓根找不到。調查陷入了僵局,特殊部門人手緊張,這事就暫時放到了一邊。還有人查,但大多數人卻已經改為忙其他事。 日子一天天過去,氣溫慢慢地降了下來,秋末冬初。 在華國,有四大鬼節。上巳、清明、中元、寒衣。除此之外,還有個冬至可以祭拜先人。眼看著寒衣節就快到了,不少信這個的人家,都準備了起來。十月一,送寒衣。寒衣節顧名思義,是給祖先送御寒衣物的重要日子。 不過有錢能使鬼推磨,錢能買到世界上絕大多數的東西。送寒衣的習俗發展到現在,不少人家,怕燒下去的衣服,樣式顏色祖先不滿意,于是寒衣節都直接送紙錢。這樣想要什么樣的,祖宗拿著錢,可以自己去買。 雖然家里長輩早已經投胎了,不過顧長生還是很細心在準備。即使祖先用不上,但燒下去的錢,早晚也會派上用場。這些錢燒下去以后,會先存在冥行里,等將來有顧家人去世,如果缺錢,第一時間就能取出來用。不需要想辦法給子孫托夢,或者苦熬著,等每年清明冬至祭祖的時候,后代燒下來。 與其每年眼巴巴地指望后代定期給錢,哪有一大筆存款放在冥界銀行里,隨取隨花來得方便? 這其中的區別,就跟人老了以后,生活是依靠兒女給養老錢,還是自己有存款似的。口袋里有錢,不用求人,底氣才足。 要是這些錢沒被別的顧家人花掉,等過幾十年顧長生死了,都還能自己取出來用,不會過期。于是在寒衣節到來之前的那一個禮拜,姜時年每天都能看見,顧長生非常未雨綢繆地在給他自己疊金元寶。 比起機器批量印刷出來的冥幣,手疊的金元寶,在底下更受歡迎。 機器印刷的那些,雖然也能流通,不過拿來買東西,面額都得打折扣,根本經不住花銷。畢竟人間物價高,但地府的物價,只會更高。顧長生可不想落到,下去了以后錢不夠花,只能在奈何橋旁邊擺小吃攤的地步 顧長生修長的手指中間,夾著張金紙來回翻動,穿花蝴蝶似的,沒兩下,金紙就被他折疊成了元寶的模樣。姜時年看得有趣,往常他也收到過這東西,不過用不到,也就沒怎么重視。只是稍微看了一眼,就都統一收了起來。這會看顧長生折,倒也有些趣味。 隨手抽了張金紙,姜時年跟著一起折了起來。顧長生喜滋滋地給祖師爺讓了個位置,方便對方坐下來折。 百年之后,能用到祖師爺親手給他折的金元寶,想想就開心。顧長生手上的動作更麻利了。他得多折點,到時候下去了就花自己折的。祖師爺給他準備的金元寶要珍藏起來鎮宅,將來留給后鬼。 原本姜時年動手,是想幫顧長生分擔一些。哪成想有了他的加入,顧長生就像是受到了鼓勵似的,越發勤奮了起來。連柴火灶都沒怎么去了,每天起床后就折騰金紙。 除了吃飯之外,他兩只手就沒有停下來的時候。好在寒衣節很快就到了,提前一天回老家,顧長生總算消停了下來。 農歷十月,是谷物糧食成熟收獲的時候。據傳當年朱元璋稱帝之時,曾經用剛收獲的糧食做成紅豆羹,賞賜給朝臣御寒。所以a市有個習俗,本地人認為紅豆羹熱氣騰騰,吃了可以抵御寒冷。于是,每年寒衣節,祭拜先人的時候,一定要準備的一樣供品就是紅豆羹。 紅豆羹是顧爸爸一大早起來親手做的,準備好各色供品祭拜過先人以后,顧長生原本就打算帶著祖師爺回市區,誰知道才打包好顧爸爸給他弄的各色美食土儀,還沒來得及動身,村里就有人求了上來。 “顧大師在不在家?” 農村里不流行關院門,只要家里有人在,大門就肯定是打開著的,表示有人在家的同時,也是歡迎別人來做客的意思。用不著敲門,沒那么多講究。一個中年漢子一邊提高聲音問道,一邊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沒看到顧爸爸,中年漢子有些失望。不過看到顧長生出來,中年漢子頓時眼睛一亮:“小顧大師在啊!” 顧大師不在家,小顧大師在也是一樣的。村里人誰不知道,顧大師的那個兒子,早已經出師了。甚至他的本事,還頗有些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架勢。 第96章 第二碗紅豆羹 “小顧大師這是回來祭祖?”中年漢子寒暄道, 說著看到了院子里堆著的大包小包, 于是有些著急地問道:“這就要走了?也不多待兩天。” 顧長生小時候就在村子里長大, 自然也認得中年漢子:“金水叔叫我長生就好。” “使不得。”劉金水連連擺手,顧家人有本事, 在村子里地位一直很超然。畢竟這種神神鬼鬼的事,夜路走多了還撞鬼呢,誰沒個求人的時候?指不定什么時候就需要人家幫忙, 可不得尊敬著:“以前你小也就算了,不講究這些,現在不行,你都成人了,也是個大小伙。” 何況劉金水這會過來,就是求人的, 態度上自然更不肯敷衍:“小顧大師, 你在就好,家里出了點事,我媽讓我趕緊過來問問您。”他媽其實不知道顧長生在,原本是想讓他來請顧爸爸的, 不過顧家父子倆都一樣有本事, 這會顧爸爸不在, 請顧長生當然也一樣。 對于這點, 顧長生心知肚明,不過也沒說破,他順著話問下去:“發生什么事了?”劉金水身上看起來好好的, 但顧長生知道,對方是個穩重性子,要不是真有事,輕易也不會求上來。 “是這樣的,”劉金水在路上就已經想好了事情要怎么說,這會也不用整理思緒,聽到顧長生問,便直接說道:“昨天不是十月一嗎,按規矩,是要給祖宗送寒衣的。我媽一大早就帶著我們去了。”他家的墓在山上,離得遠,必須早出發。 “掃墓的時候會說的話都是老一套,求祖宗保佑子孫平安,孩子上進之類的。我媽點完香就小聲地把祈愿說了說,本來也沒放在心上,畢竟每年都說。誰知道真靈啊,昨天晚上我媽就做夢了。” “夢里有個看不清臉的長輩,告訴我媽,說家里有災,讓她記得防范。我媽當時心里就是一個咯噔,連忙追問,那長輩就說,災應在幾個孩子身上。再想細問,長輩就已經離開了,我媽立馬就醒了過來。”劉金水臉上有些擔心,顯然對這個夢深信不疑。 “小顧大師,你給過去看看吧,我媽這會都還在家里懊悔,說醒得太早,沒能把長輩留下來問清楚。她醒來以后,就給每個孩子打了電話,知道孩子都平平安安的,但還是不放心,總覺得肯定是還沒發生。那災只是還沒來而不是沒有,要不然祖先不會特意托夢來警示她。”他媽叮囑了孩子,讓他們要小心以后,也還是坐立不安。所以這才急著讓他過來跑一趟。劉金水自己其實也擔心,就怕家里的人有誰出事,所以一路走得飛快。 顧長生一聽,還真不是小事,連忙就跟著走了。到劉家的時候,劉金水mama正在跟一個中年婦女說話:“雖然看不清臉,不過看那身形,和你太爺爺差不多。我嫁進來的時候,你太爺爺那會還在,就是那個身材,瘦削。還有他身上那套衣服,當年下葬的時候,家里給備的壽衣就是那樣式的,肯定是太爺爺沒錯。” 說到這,劉金水mama突然皺眉:“不過你太爺爺的衣服怎么看著有點舊?是不是我們每年燒的錢不夠,他老人家買不起新衣服?”要不然也不能還穿著下葬時候的衣服啊。穿這么多年了,能不舊么。劉金水mama站起來:“不行,不能讓祖宗受苦,你幫我記著,改明兒得多給你太爺爺他們燒點東西。” 中年女人連連點頭:“顧大師說過,手疊的紙錢比較好,往年我們都嫌麻煩,懶得疊。今后不能這樣了,媽,我等下去找香燭劉買點金紙,咱們有空的時候多疊點燒下去。”香燭劉是他們這專門賣香燭紙錢的人。賣的年頭久了,大家也就不叫他本名了,直接叫他香燭劉。 劉mama點點頭:“是得這樣。”說著她就看到了正走進來的顧長生,連忙迎了上去。 劉mama還沒來得及說話,顧長生看了她一眼,身上是有被托夢的痕跡。 而且劉mama身邊還飄著一個鬼,看樣子應該就是那個托夢的了。于是顧長生就直接進入正題地問道:“您家那長輩,是不是穿一身藍色中山裝?”本地習俗,人在去世以后,下葬之前得一件件地把生前的好衣服穿上,里里外外穿好幾層,直到穿不下了為止。層數越多,就說明子孫越孝順。要不然能有那么多好衣裳? 聽到顧長生的話,在場唯一一個見過那太爺爺的劉mama連連點頭:“對對,當時這套中山裝可時髦了,不少老人都有。我家那口子特意攢錢給他爺爺買的,他爺爺特別喜歡,所以走的時候,這套衣服我們就給他穿在了最外面。” 聽到劉mama肯定的話語,雖然覺得那男鬼和劉家人長得不大像,不過人變鬼以后,就沒什么面相可言了。也許劉家人是長得像其他祖宗也說不定,顧長生沒多想,他看了男鬼一眼,忍不住說道:“您記得逢年過節多燒點紙錢,供品也多帶點。”劉家這老祖宗,面黃肌瘦的,一看在底下的日子就不好過。 “是。”劉mama應聲道。她原本也就有這個想法,被顧長生這么一說,就更堅定了想要這么做的決心。 顧長生接著說道:“您家老祖宗就在您身邊,您看是讓我傳個話幫您問清楚了,還是讓您當面問?” 不知道為什么,說完這話以后,顧長生總覺得那男鬼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安,而且他一直在看門口,感覺就像是想要離開。 劉mama選了后者。有機會當面問,當然不能錯過。正好她也借機問問,在底下開銷一般要多少,免得他們每次燒紙錢都燒不夠,讓長輩日子過得緊巴巴,還要穿舊衣服。 而且,也得借機問問她家那口子怎么樣了。 劉mama的老公走得早,走了快二十年了,到現在都沒給家里托個夢,劉mama心里總惦記著。 最重要的是,還得問問,到底是家里的哪個孩子會出事,怎么出的事,能不能避免?這才是關鍵。 祖師爺沒跟顧長生一起過來。屋子里的這幾個人,除了顧長生自己之外,剩下的都是劉家人。看面相,顧長生其實已經看出了一星半點。 對劉家祖宗來說,這屋子里的,不管年紀多大,哪怕是已經六十多歲,快七十的劉mama,在他眼里也都是孩子。所以出事的人,也有可能會是她。 不過顧長生大略掃了一眼,劉mama和劉金水面相都沒問題,反倒是那個看起來應該是劉金水jiejie的中年女人,子女宮上,顯示了其子女有橫禍。 具體的情況,顧長生要看也能看得出來,不過人家祖宗在,也就沒他插口的必要。 于是聽到劉mama的話,顧長生點了一根陰香,口念劉金水太爺爺的名字。這是為了讓劉金水太爺爺能享受到香火的滋補,好有能力顯露出鬼體,讓大家都能看到他的身影,聽到他說話的聲音。 誰知道念完名字,陰香燃出來的青煙,卻沒往男鬼那邊飄去,反而在空中打了打轉,最后消散開來,徹底不見了。 “你家太爺爺確定是叫這個名?”顧長生忍不住問道。 情況不對啊。陰香這情況,分明是找不著正主,正主已經投胎轉世的表現。可明明那鬼就在旁邊飄著,距離不到五米。 肯定是哪里出了差錯。 “是叫這個名啊。”劉金水說道,對顧長生的問題,他有些摸不著頭腦。難道自家太爺爺的名字,他還能弄錯不成。家里牌位上都還有寫,每年上山掃墓的時候,墓碑上有,也會看到,想弄錯都難。 劉mama也附和道:“是叫這個沒錯。” 還沒等顧長生再問,顧長生突然就看到男鬼鬼影一動,沖出大門,一溜煙地跑了。 這是怎么回事? 不是,鬼怎么還跑了呢?! 顧長生愣了愣,這才反應了過來到底是怎么回事。 該不會,是認錯鬼了吧? 難怪看起來長得就不像。 不過托夢確有其事。既然名字沒錯,顧長生又點了一根陰香,繼續念名。 然而這根陰香和上一根一樣,青煙找不著對象,不甘地飄在上空轉了兩圈,最后逸散開來。 “大娘,您家祖翁已經投胎了啊。”顧長生說道。應該不是陰香有問題,他家的陰香都是成批做的,一批夠用好久。同一批陰香,他前頭用都好好的,總不能到了這里就出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