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四爺回來的時候是在兩天后的夜里,也不事先通知人去接。 蕭歆正睡的迷糊,突然感覺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還以為自己做夢了,沒過一會兒就被靠近身邊的動作嚇醒了。 “是我。”四爺連忙說了聲,“吵著你了。” 蕭歆揉了揉眼,“爺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什么時辰了。” “他們明早進城。爺想早點見著你,就連夜回來了。”說著,手就在被子外摸了摸蕭歆的肚子,“這孩子可還老實。” 蕭歆這才發現,四爺自己拿了炕上放著的被子蓋。這么冷的天,不說被子是冷的,就是外面的炕也沒什么溫度。這便掀了自己的被角,“爺進來吧,暖和。” “就這樣吧,別冷著你可就不好了。”說著還替蕭歆掖了被角,“睡吧,明兒再說話。” 蕭歆想著四爺這一路趕回來肯定是累了,又擔心他空著肚子睡不好,就又問了句,“還是吃點再睡吧。” “我不餓,就是困了。乖,睡吧。”這一倒頭才知道,還是家里最舒坦。這會心神一松,真就要馬上睡死過去。 蕭歆這才作罷,而且四爺真就如他所說的,眼睛一閉上馬上就睡著了,看來是真累了。 蕭歆這便掀了四爺的被子,把自己的勻一半過去給他蓋,上面再加蓋一條,被窩里仍舊是暖烘烘的。 第53章 四爺是在一陣熟悉的飯菜香味下醒過來的,他也不叫人, 才起身穿了鞋, 蕭歆就打起帷幔進來了。 “怎么也不多睡一會兒。”四爺展開手由著蕭歆替他整理衣服, 回身的時候才再認真看了蕭歆一回,臉上的笑就溫柔了起來, “嗯,這回估計是閨女了。”瞧福晉這氣色紅潤的,跟坐月子那會兒差不多,想必是個省心的。 蕭歆抿嘴,“爺有這眼力干脆算命去得了,今兒算算誰家兒子能中狀元,明兒解解哪戶閨女能封誥命,指定賺的盆滿缽滿。” 四爺就捏了蕭歆鼻尖,“才幾日不見,膽子倒是越發的大了,都敢埋汰起爺了。” 蕭歆就把肚子往四爺身上一頂, 有恃無恐道:“還不是因為如今又有了依仗。” 四爺順勢就摸了摸蕭歆的肚子, “同爺說說,這些日子吃的好不好, 睡的安不安。” “再好不過了。”蕭歆也不閑說那么許多,還敦促四爺趕緊洗漱了用飯,要不飯菜就該涼了。 等四爺洗漱好出來。弘暉、南迪、還有弘時都已經候著了。兩個大孩子才跟四爺請安見禮,弘時就定不住了,沖過來就抱著四爺的腿一口一個阿瑪的叫的可親熱了。 四爺高興, 把弘時抱了起來,轉頭又問,“怎么不見弘旭。” “那小子現在起來的早,玩了一陣又睡去了。”弘暉笑著說了。 四爺見弘暉又長高了不少,而且同他說話看起來也自在多了,心里就更舒坦了,“都坐下,吃了飯阿瑪考考你的課業。” 弘暉就看向蕭歆了,似乎在質疑這是他額娘的手筆。 蕭歆笑道:“別看我,坐下吃飯。” 用完了早飯,四爺還真就把弘暉叫到了書房,旁聽的還有幕賓戴先生。 弘暉倒也爭氣,應對自如不說,有的典故還有自己的一番見解。 四爺就對戴先生表示了感謝,“這孩子被他額娘慣的,我不在家的時候就愛往外頭撒野,教先生跟著受累了。” 戴先生能給弘暉當西席,又能成為四爺的心腹,人情世故自然是再練達不過。四爺這話聽著客套,其實也不過嘴上說說,他哪里就敢真的拿喬上,還不是順意著夸了弘暉一番。不過也不盡然是虛夸的,這孩子的確是可教之材。 四爺心里就更得意了,因為同先生還有話說,就把弘暉先打發出去了。 等再回內院的時候,天色已晚。 蕭歆也是聽春喜回來說四爺從書房出來了,才讓人擺飯的。 所以四爺剛一進門,熱氣騰騰的飯菜將將擺好上桌。 “不管走到哪,還是家里的飯菜吃著最香。”這一頓,四爺用了兩碗飯,這在平時是不能夠有的。 蕭歆又再給四爺盛了一碗當歸老姜羊rou湯,“您這平時看著比誰都隨意,一出門還不是比誰都挑剔。我算是明白了,這一年到頭在家里吃的再怎么經心,只要去外頭待上幾個月,在家養出來的還不夠消耗。”所以就可勁兒了吃吧。 四爺就笑著拍了拍蕭歆的手,“爺是去辦正經事去了,又不是去游玩,真弄個油光滿面的回來也不像話。” 蕭歆突然就用異樣的眼神看著四爺了,合著這都是做給別人看的?這人,怎么能算計成這樣,我也是服你服的服服帖帖啊四大爺。 只不過:“這差事不好辦吧。”這個時候回來,說是回來過年,誰不知道遇到瓶頸了。 四爺的臉色就不太好了,“老八倒是想從中作梗,不過被年羹堯給破壞了。” 蕭歆想都沒想就道:“他倆鬧翻了這是?” 四爺就暼了蕭歆一眼,這話聽著別扭是別扭,不過意思卻是不差的。這便把在外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大概說了一下,“年羹堯就是太過激進了,又仗著皇上惜才,以為就可以替代岳升龍了,也不看看皇上同岳升龍的情分。這次不過小懲大誡,且看著吧,再不安分守己,不用爺出手,皇上就能要了他的命。” 這話果然是不錯,四爺才回來沒兩天,年如玉不知道做錯了什么得罪了康熙,竟是被貶成了答應。 這位分跌宕起伏的,要蕭歆說簡直堪比過山車。 四爺就越發的得意了,這前朝后宮歷來都是榮辱與共的。那些真以為在后宮就可以攪弄風云的,要么是入世未深,要么就是畫本看多了。 只有在前朝好了,后宮的娘娘才能穩坐主位。 而有些人就是拎不清,往往都是攛掇著后宮如何去經營。 也不想想,皇上的御下手段用在誰身上都是管用的,豈能是一個女人能左右的了。 蕭歆看著四爺蔫兒壞的樣子就想笑,“就為了個奴才,爺犯不著這樣較真。” 四爺卻道:“你倒是忘的快,他敢傷你一分,爺必讓他百倍償還。” 得,碰上這么個記仇的,蕭歆也沒什么可說的了。人家這可是明著護短呢,她沒道理不領情,反而勸進。 只是老是說那些不討喜的事情,心情也不愉快,這便扯開話題,說到了十三爺的事情上,“要不爺進宮的時候給求個情吧,我覺得皇上現在就是在等階梯下呢。” 四爺放下枕著的雙手,把蕭歆攬了過來,“這事爺有章程。”另一只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揉著蕭歆的肚子,“你說弘旭這是隨了誰了,這才七八個月大就鬼精鬼精的。”下午四爺可是看著幾個孩子一起玩來著。 弘時看起來就是個老實的,讓他要愛護弟弟,不能搶弟弟的玩具,他就老老實實的在自己的一方天地玩,就算再饞弘旭手里的,也不會去搶奪。 而弘旭呢,上去就搶,搶不過就哭,弘暉唬他幾句還知道給你裝無辜博同情。 蕭歆笑道:“哪里有爺說的那么夸張,孩子還小,不過是有樣學樣罷了,真要是個鬼精的,不用說也是隨了爺的,就您那腦子,下輩子我估計都趕不上。” 四爺嘖了聲,“我怎么聽著這話不太像是夸人的。”直起腰,倒成了俯身看著蕭歆。 “看哪呢爺。”老夫老妻的,這樣被盯著胸看還是第一次。 四爺可不覺得害臊,“這胎養的真好。”長肚子也長胸,這一想竟是有了反應,看蕭歆的眼神都變味了,“怎么樣。” 蕭歆覺得耳根有點熱,四爺倒是第一次這樣征求她的意思。可這畢竟分開了幾個月,這便道:“還小心一點。” 于是夫妻二人小心翼翼的弄了一回。 四爺心滿意足的抱著蕭歆去梳洗,就怕她不小心滑了,可這共浴的壞處就是,四爺差點又把持不住,還是蕭歆幫忙弄了才舒坦。 等躺下的時候,四爺就感慨道:“這胎要來個閨女就再好不過了。”兒子有三個了,再來個女兒也挺好的。 蕭歆忍不住笑,“您不是給掐算過了爺,這會兒又起的哪門子勁兒發這感慨。” 四爺說:“女兒貼心,也沒那么多糟心事兒可cao心。” 蕭歆就很不給面子的揭道:“好的了一時,還能一輩子放家里供養著。”不說扶蒙不扶蒙的,這大清的格格有幾個是落了好下場的,不管你在家寵上天,嫁了人以后比起兒子只會更糟心才是。 四爺的心情也跟著沉重了起來。 因為康熙朝前期不穩定的緣故,王公甚至是皇上的格格都要被送去扶蒙,如今都過了幾十年,蒙古各部倒是習慣了似的久不久就要來提個親。說是聯絡感情,實際還不是怕朝廷跟他們遠了。 可他們現在還真沒這個底氣能撅回這個要求,藏區一日不穩定,蒙古各部就只能用安撫的。 所以直到如今,宗室里有格格的,婚約大多不能自家做主,誰也不能保證皇上哪天就給你封了公主送嫁蒙古去。 所以現在一個個的也是可勁兒了寵,說是要星星不給月亮都不為過,為的也不過是怕有朝一日連面都見不上,那又是何等的凄涼。 但對于自家的女兒,四爺心里還是把穩的,在外面做這么多,為的不就是能給家里一個穩固的依靠。 四爺也是怕蕭歆會去想太多,這便寬慰道:“別想了,車到山前必有路,這世上哪有邁不過去的坎。” “要我說還是咱們國力不強,等哪一天平定了西北各部,做到正真意義上的大一統,看誰還敢提撫蒙的事,只讓蒙古王公把他們的阿哥格格往京城送才是,也讓他們感受感受骨rou分離的滋味。” 四爺就摁住了蕭歆的嘴,“發發sao擾就是了,你還越說越起勁兒了。咱們的根基在哪,這跟蒙古各部就掰扯不清這些。而且自古以來,政治聯姻做的好,帶來的又豈止是一方的和平。” 道理蕭歆都懂,可事兒不是這么辦的,“說白了就是不拿女人當人看唄。”憑什么坐擁天下的是男人,犧牲貢獻的就得是女人。 “你……”這越說越離譜。 “我這不是就事論事嘛,也沒有要跟你較真的意思。”蕭歆嘴上雖是這么說,心里可不是這么想的。只是身在這個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時代,再多說別的什么,可就顯得過于出挑,何況隔壁還住著一個虎視眈眈的同類。如果真想改變女性的地位,也只能等到四爺上位后,再慢慢計較著來。 四爺也沒有要惱的意思,還說道:“你要想的是,生在咱們這樣的人家,既然享受了常人所沒有的富貴榮華,是不是也要為此付出。就是皇上的公主,早年不也為了穩定準噶爾嫁給了噶爾丹。” 這才是讓人最氣的地方,明知道日后是要打噶爾丹的,還把自己的女兒送出去,這不管是誰贏了,輸的都是公主。 “咱們還是別說這個了。”她真不敢保證等下會不會說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話來,還不如就此打住的好。 四爺便順意的終止了這個話題,再說幾句夫妻之間咬耳朵的話,也就相擁著睡了。 八爺回來后心情就一直不好,不說在外面不如意,這老四的福晉四阿哥才生了多久,如今又給懷上了,這多少讓他有點臉上掛不住。 要說平時八爺在家是不大喝酒的,可看著郭絡羅氏也不太好受,夫妻倆關起門倒是對飲了起來。 直到兩人都喝的東倒西歪,八福晉突然流著淚笑說,“胤禩,咱們也生個孩子吧。” 八爺的眼中也跟著蒙上了一層薄霧,他笑的溫文爾雅,什么勸慰的話也不說,只應了聲好,就腳步不穩的走過來,把八福晉抱上了床。 這一夜八爺夫婦沒有互訴衷腸,更沒有算計獻策,只是兩個可以給彼此取暖的可憐人。 第二天,八爺恍然坐起身的時候還有一瞬的迷糊。他很少這樣放縱,就是剛成親那會兒也沒有過徹夜的恩愛。 這么多年了,哪年不是要分別是上幾個月,還從來不像昨晚那樣,竟有點小別勝新婚的感覺,怎么都要不夠。 可他就是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回看了眼還再睡夢中的福晉,眼角淚痕猶在。可想,孩子的事也成了她的心頭刺。所以昨晚才會要的那么兇吧,就算不可能有,也要肆意放縱一回。 八爺心疼的揩了揩福晉的眼角,拂了散在她臉上的發絲,附身親了親,就掀起帳子下床了。 外面還有很多事等著他去處理,他不可能賴床。 出了主院,八爺還是那個八爺,溫潤如玉,永遠笑的如沐春風。 而十三爺的事也果真如大家所意料的,所有皇子阿哥湊齊了往康熙跟前一跪,十三爺就在臘八這天出來了。 這本來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不想當天晚上就傳出消息,道是十三福晉早產了。 “什么?”蕭歆驚的拿不住茶碗,摔了一地,“這才幾個月。”不敢說的是,這樣生下來的只怕是保不住。 “滿打滿算剛剛六個月。”林嬤嬤也是怪可惜的說,“聽說是個阿哥,皇上把最好的太醫都派出來了,就不知道能不能把孩子保住。”說著就趕緊把蕭歆攙扶到炕上去坐,轉頭又讓人把地板清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