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就像先生說的,窮人家的孩子好養活,其實就是一個道理。” 蕭歆笑了笑,可不就是這個道理嗎,富貴人家總愛小題大做,也許只是小癥候,這樣興師動眾的,本來都不用吃藥的事,太醫要是不開出兩副藥,顯得不重視似的。可那么小的孩子,哪里就是能隨便吃藥的呢。 等到弘暉回前頭去上課的時候,四爺就略顯疲憊的進門了。 第3章 見著四爺一臉疲憊的回來,蕭歆就抿了抿嘴,她自然是不能笑出來的,幸災樂禍是一回事,等下要是被誤會在笑話三阿哥,這個罪名她可就擔不起了。而且看四爺這模樣,想必一夜也是煎熬,她給面里加的那點料可是在大神農世界里的瀉藥,雖然用量極少,不至于整夜跑肚,但是絕對能讓人整夜不舒服的。 這便賢惠地表示要去給四爺弄點早點來吃,省得處在一起干瞪眼。不想他倒是隨意,把桌上剩下的早點小菜囫圇個兒的掃蕩一空就算是解決溫飽問題了。 “爺要不再去臥一會子,補個眠。” 四爺閉眼捏了捏眉心,“給爺揉捏揉捏。”犯困還是其次,頭疼。 蕭歆就看了四爺一眼,這果然是封建社會,不管多久沒處在一起,也不管還有沒有感情,對男人來說,女人就只是伺候他用的。所以他壓根也不會覺得有什么別扭,照樣理所當然的享受著。可蕭歆總能說我不會吧,這還是夫妻呢,沒道理為這鬧得不可開交。 四爺閉著眼,迷迷糊糊說道:“爺出門的這些日子,家里的事勞福晉多費心了。” 蕭歆心說,原主管了這么多年了,就算要撂挑子也不能撿您不在家的時候。嘴里卻說,“爺只管放心,妾身還依平時那樣閉門謝客。”省得有些想巴結四爺巴結不上的官員,就趁他不在家的時候讓內婦來走她的門路。 四爺似乎很滿意,微微掀了眼瞼,看著蕭歆精細的下巴,“你也別只顧著應對上下。”原先的瓜子臉,這會看起來越發的尖瘦了。 哎喲我的四大爺,原來你也會關心人呢?真是看不出來。 四爺接下來卻說,“爺倒是無意插手后宅,你要是真不想周旋其中,大可交給林嬤嬤去打理,她雖然不大管事,經管后宅還是得用的。” 蕭歆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她其實挺不感興趣跟后院那些女人打交道,倒不是怯,實在是懶得為了一個男人去假意維持和平,還不如老死不相往來的自在。至于請不請安,還真是更沒必要了,面和心不和的有什么意思,不定在心里怎么咒呢。而且幾個女人假惺惺的坐在一起能說什么,除了孩子還不是男人,所以不管怎么樣,都是膈應人。 蕭歆原先也有盤算,以后都不用她們來請安,有這功夫還不如在她們在自己屋子里多念兩頁經,算是積德了。反正四爺那里也有一個小佛堂,女人們響應他的一片虔心,也是很說的過去。 四爺這會兒提起了,倒是再好不過,“林嬤嬤能干,妾身也是早有耳聞的,她又一心的撲在前頭替爺料理起居事務,倒是不太敢勞動,如今聽爺這樣說,那是再好沒有,等找個時間一定好好同嬤嬤說說,請她來幫襯一二。”四爺的人,再怎么樣也是要給臉的,不能他說叫來,就一味的自以為是了。 四爺就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蕭歆,也不再多說什么,就繼續閉目養神,沒一會兒便放松著睡去了。 這時王嬤嬤才悄悄進來附耳說了句話,道是兩位格格來請安了。 真是,說什么來什么。 蕭歆先打發了嬤嬤出去,替四爺蓋上一層薄被,才出去見小老婆們。 蕭歆以為來的人會有年糕,畢竟這個時間點,她也差不多進府了,沒想到卻不是。 來的是鈕鈷祿氏和武氏。武氏且先不說,這個鈕鈷祿氏可了不得,她就是弘歷那個不孝敗家子的親媽,未來的那位熹妃是也。 若單論模樣,倒也是有大家閨秀的風范,為人看起來也挺謹慎的。進來半天都沒怎么主動說話,都是武氏在言語,她偶爾附和,看起來像是個不會拿主意的主,其實心里門清。不過是拿武氏當槍使。 蕭歆暗自觀察了一番,武氏又笑道:“福晉也知道,爺這趟出門,時日定是少不了的。又是去那魚米之鄉,聽說那江南的女子自成一色,與咱們這京城里的又不一樣。又會唱小曲,又是裹小腳的,很是擅長纏磨男子。咱們爺可是去辦正經差事,若是在這上面耽誤了。” 蕭歆吃著茶差點沒噴出來,這怎么話說的,合著四爺去江南就直奔勾欄院了不成。但凡正經人家的姑娘誰會做出這等敗壞門風的事,還纏磨,說出口的話都不過腦子嗎?怪道鈕鈷祿氏只坐著不言語,這槍也忒好使了。 她們的來意蕭歆自然是懂的,但她能怎么說,既然怎么說都讓人膈應,那就沒有接茬的必要。這便看似沒聽懂對著鈕鈷祿氏道:“你們那邊離著側福晉近,她這幾日為孩子的事沒少勞累,若是沒什么事就常上門去陪她說說話,關照孩子一二。也好過來我這兒應景,空落落的,除非你們也愛抄經禮佛,那倒是可以作個伴的。” 鈕鈷祿氏唯唯聽著稱是,竟也像是沒聽出話外音一樣。 但是這話可把武氏唬了一跳,她再蠢也聽出了福晉的言外之意。她們幾個是有事沒事愛去李氏的院子串門子沒錯。可是,誰當她們想去惹紅眼病啊,還不是因為李氏得寵,爺隔三差五的總往她那兒去。她們也不過是借點光湊到爺跟前,好讓他能不忘了自己。 誰還沒點私心了,這有錯嗎? 但這話,她一個被主母打死都掀不起浪花的格格可不敢輕易說出口。就是想,也得偷摸著來。 如今被福晉這么赤條條的挑到明面,擺明了就是對她們有意見了吧?看來,福晉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啊!想著,不免覷了眼鈕鈷祿氏。 被蕭歆這么一打岔,二人哪里還敢再提原本的打算。一盞茶還沒喝完,就都坐不住,借口離去了。 蕭歆恥笑一聲,還沒腹誹四爺呢,他倒是不聲不響的出來了。 四爺哪里就能大白日的在家窩覺,不過是打個盹補點精神,過會兒還得進宮見太子。 “怎么,惱上了。”要是他沒看錯,福晉剛剛那個笑可不太好。 蕭歆也不掩飾,本來都是心照不宣的事,他不問她只裝不知道,這一問,她就忍不住要挑破了,“兩位格格怕爺路上寂寞,這是來請纓陪駕呢。”要不是男人的德性,女人敢這么自做主張。 四爺一噎,這陰陽怪氣的,是醋勁兒上來了?隨即點了點蕭歆,竟也有點懊惱,“真是什么話都敢說了,爺是什么身份也敢用陪駕這兩個字,就是在自己家里也需得謹言慎行才是,平時的穩重都哪去了。” 蕭歆也是沒想到,被四爺這么一說,還真是有點后怕起來。自己才前還在盤算把這里里外外的人整頓一遍,受不受用暫且另論,只是這里面有沒有些別有用心的人安插進來的就很值得深思。要不真是說句話都得提心吊膽。 四爺見蕭歆有悔意,便也不再糾纏,只緩和了語氣道:“爺若是去游玩,第一個就帶上你。” 蕭歆正替四爺扣扣子,聽這話不免瞟了他一眼。這么好聽的話說的一本正經的,誰信。嘴里卻說:“您還是別拿妾身逗悶子了,有那新人呢,帶妾身這張老臉出去沒得讓人笑話。”孩子都七歲了,她可不就是舊人。 “爺以前怎么沒發現你是個牙尖嘴利的。”四爺審度著蕭歆還不算,上手就揩了那還沒上妝的臉頰一把,手感竟是挺好的。而且這么近距離看去,他的福晉還和剛成親那會兒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那個時候是個嬌羞的,現在真是越發的……得勁兒了。 蕭歆既然不能像四爺那樣的動手動腳,便在言語上越性了一回,“瞧爺這話說的,我不也不知道爺還會這般的挑逗人呢。”說著還一本正經提議道:“要不還是遂了兩個格格的心愿罷,免得爺又去外頭招惹別個人家,回來又得惹一屋子女人眼淚。”其實這才是原主跟四爺的相處方式,要不這些話蕭歆也不會說的這么順溜。 “我瞧你是越發的來勁了,啊。”四爺手一攬,整個就將蕭歆給提到了自己身上。 蕭歆重重一怔,盯著四爺那雙含有笑意的眼眸,她只有一個念頭,其實這位也是很好哄的吧?原主明明跟他相處的很好,硬是把一手好牌打爛也是奇葩了。 “爺,時候差不多了,該……”蘇培盛在外頭提醒的聲音戛然而止。他也是按照四爺的吩咐到點提醒他出門,沒想到卻撞上了這么粉紅的一幕,不知道這會兒再挖個洞把自己埋了來不來得及。 不過他這會兒的腦子里還有一個念想閃過,瞧這情形,福晉是要復寵了!四爺咳了下,這才放開一臉懵圈的蕭歆,仍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只是在往外走的時候,幾不可聞的在蕭歆耳邊說了句什么。 等蕭歆回過神來的時候,四爺早就走遠了。只是在回味他剛剛耳語的話時,一禿嚕嘴就罵了句色胚子。果然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之前都多久沒來這里陪正牌老婆了。好嘛,這算是被她歪打正著了?可誰要伺候你啊。 雖然這樣想別人也干預不了,真要付諸行動還是有難度的。 偏偏,整個院子里的下人都像是撿了金子一樣的高興。 那不,就連王嬤嬤都一副中了大獎的樣子。自從四爺出門,就開始在那忙叨著重新換了一遍床上用品,嘴里也是念念有詞,“福晉早該這樣了,咱們的貝勒爺一直就是個重情意的,即便冷落了您這些年,心里始終還是有您的。” 蕭歆撇嘴,合著不是找你啪啪啪,你當然說的輕松。嘴里卻忍不住吐槽,“真要是有我,又怎么會跟別個可勁兒了生孩子。可見我在他心里的分量也就那樣了。”還是替原主不值。 “姑奶奶啊,這話可再說不得。” 不等嬤嬤繼續,蕭歆就已經滿口答應了。她哪里不知道這些話意味著什么。 哦,合著四爺才剛剛開始要給你臉,你就開始蹬鼻子上臉了。 就是宮里的娘娘,也從來不敢這么抬舉自己。就是到了現如今貴為妃位,也是本本分分,謹小慎微,這才是長久之計。 卻不是夫妻的相處之道。 你看康熙他愛過誰了,年輕的時候跟赫舍里皇后也算是共患難過來的,感情好那是理所當然的。可要不是她去的早,徒留念想給康熙,相信活到這會兒也是只剩滿滿的糟心。 當然,道理誰不懂,有的話就是好說不好聽,蕭歆也是知道嬤嬤是自己人,才會在她面前肆意。 等到晚上,王嬤嬤很是用心的讓蕭歆泡了個香湯。就連屋子也提前熏了四爺喜歡的味道,這會兒再開窗一通風,香味似有若無,倒也沁人心脾。 只是在等了半晚上也沒等來四爺,反倒是等來了自己身上的好事。 第4章 蕭歆心里歡喜,面上也跟著下人表現出一副錯失五百萬大獎的樣子。 桂芝是近身伺候的丫頭,她同王嬤嬤都是烏拉那拉氏從娘家帶過來的,跟別的奴才還是有所區別的。 見蕭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桂芝還怪可惜道:“真真是怪事,福晉這都吃了多少苦湯子調理了,往常也沒個準的,怎的貝勒爺才回來倒是又按常理出牌了。” 這丫頭這話說的,蕭歆也是哭笑不得,隨口扯道:“大約是運道還沒好轉。” 桂芝卻很以為意,把蕭歆換下的衣服拿出去,就匆匆找嬤嬤說道去了。再回來卻帶回了一個她認為不好的消息,四爺又去李氏那兒了。 烏拉那拉氏女紅做的不錯,蕭歆正在燈下做荷包好熟練她的手藝,乍一聽還以為是孩子又怎么了。 沒想到桂芝卻憤憤不平道:“哪里就有那么多不好,不過借口絆住爺罷了。”氣的,好像被搶老公的人是她。 這里面的官司誰不知道。只是,“這話也是你能說的。”蕭歆可沒有把心腹當好姐妹對待的愛好,是以說話的口氣也嚴厲了幾分,“不管怎么說,她是主你是仆,不管什么時候都別忘了自己的本分,這才是安身立命的資本。罰你三個月月奉,你可服。” 桂芝倒是甘愿領罰,但是蕭歆卻覺得這個丫頭太浮躁了。就剛剛這事要是讓有心人聽去,再編排上一番,就有她受的。 這邊還在想著,弘暉突然慌里慌張的跑了進來。看那一腦門子汗,竟連鞋也沒穿好。 “怎么了這是。”蕭歆丟下針線立馬就將人給摟住,隱約還能感覺到顫抖。“沒事了沒事了,額娘在呢,不怕不怕。”輕聲哄著。 桂芝在外頭問追來伺候弘暉的小太監話,得到的卻是被夢魘驚著了。 等到弘暉情緒平復了下來,蕭歆才再柔和問道:“可以告訴額娘做了什么夢嗎。”這么大的孩子,最是會做些稀奇古怪的夢。 弘暉的眼淚一下就下來了,卻還是強忍著,最后小肩膀一抖一抖的說,“我夢見額娘你不要我了。”那個悲傖,仿佛真的死了親媽一樣。 蕭歆的心跟著鈍痛起來,潛意識里原主的悲傷開始無端作祟,竟也跟著紅了眼。“傻孩子,額娘不是好好的在這兒,不怕啊,額娘哪也不去,就陪著弘暉。” 弘暉卻似驚魂未定,撲進蕭歆懷里緊緊的抱著,“額娘答應我,不管發生什么事都不會不要我。” “額娘答應你,額娘還要看著咱們的弘暉長大成人娶妻生子。你可是額娘的心頭rou啊,我怎么能舍得下你。”這話,蕭歆說的很奇怪,就好像代替烏拉那拉氏說出了她一直想說的話,眼淚也控制不住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四爺回到前院的時候,嬤嬤正要擺飯。突然就聽說李氏那兒又有事了,竟是大格格也病了。 四爺如今可就剩這一個閨女呢,寶貝的什么似的,那可真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聽說她病了,頓時心急如焚,連口茶也沒顧上喝就趕了過去。 太醫看了以后,雖然不是什么大癥候,四爺還是不放心這么離開。 這一守,竟也過了小半夜,原本想著宿在側院就是了,不料桂芝突然跑來說大阿哥被什么驚著了,福晉怎么也哄不住。 四爺這便又一刻不得閑的往正院攆,才進門,就瞧見那對母子正在抱頭痛哭,情狀好不凄慘。 “這怎么話說的,孩子哄不好也犯不著跟著他嚎,不知道的還以為出什么事了。”四爺說著就要把弘暉抱走,“來,到阿瑪這兒來。” 弘暉還在半夢不醒中,哪里就能讓人把他跟額娘分開,死死的摟著蕭歆脖子,直嚷:“不要搶走我的額娘。”竟是驚懼非常。 蕭歆一邊撫著弘暉后背,一邊哄著。等他慢慢安定下來了才輕輕晃著身子,對四爺道:“就這么著吧,他也是嚇壞了才會如此。”這才把弘暉夢魘一事說給四爺聽。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好端端的也沒個緣故,怎么就會被夢魘糾纏了?“你可是同他說了什么。”知道弘暉依賴他額娘,所以在很小的時候就被四爺接到前院去親自教養,這點他們夫妻之間一直就沒達成共識過,所以四爺才會有此一問。 蕭歆不禁要笑,“合著爺說這話的意思,是我成心讓弘暉不好了?”而這為了什么,不就跟李氏差不多了。想想就讓人生氣,就是原主都不會拿兒子來做借口,她才來幾天啊,就這么巴望著四爺過活了? 四爺就被噎了,“爺不過隨口一問罷了,你這是要做什么,給爺下臉子?”話雖然這樣說,四爺倒沒有惱怒的意思,他覺得夫妻之間有的話說出來總比悶在心里猜來猜去的好。 蕭歆剛剛也是急了,這會還緩和了說,“妾身這不是氣不過,沒有爺這樣說話的。我就弘暉這么一個兒子,盼著他好還來及,怎么就能拿他的事來轄制爺呢。何況這都多少年了,就是要這樣做,還用得著等到現在才來做嗎?”真要是會耍這手段,還有李氏她們什么事。這話,蕭歆卻是沒說出口的。 四爺見福晉愿意說,倒不至于再僵著彼此下不來,便道:“撇開手段不手段的,關乎孩子的事,你就應該第一時間告訴爺。”嫡長子,他比誰都重視。 蕭歆就覺得這位也沒有傳說的那么冷情,“這可是爺說的,到時候再說妾身矯情,我可是不認的。” 四爺抿嘴,就覺得眼前這女人吧,仿佛又回到了剛大婚那會兒,說話也沒個顧及,又愛惹他。你要說她越性吧,倒也還不至于,就是又真誠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