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他的小腿肚剛好橫在沙發的扶手上,高高的個子蜷縮在沙發上睡,看起來確實不太符合人道主義精神。 “所以?”她將問題拋了回去,想知道他有什么解決辦法。 “所以我打地鋪行不!”方十四對她說道。 “我剛搬家,還沒收拾完,客廳里都是東西,”薄禾皺了皺眉,“哪有地方打地鋪啊。” 方十四伸出手,指了指臥室的方向。 雖然沒說話,但那泛著光的眼睛卻出賣了他心里的想法。 “你要在我的臥室打地鋪???”薄禾有些不可置信地說道。 “過一陣還有職業聯賽要打,沙發這么小,我要是睡迷糊了從上面掉下來,摔壞了手可咋辦,要是摔殘了,今年世界賽拿不到冠軍,影響國家榮譽——”他越說越嚴重,越說越離譜。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薄禾打斷了他的話,同意了他的說法,“那你就去臥室吧,我睡——” “轟——” “沙發”兩個字還沒說出口,薄禾就被窗外的雷聲震了一下。 看著客廳窗戶外電閃雷鳴的樣子,她最終還是把這兩個字咽了回去。 太煩了,難道就不能快點來電么。 “我睡床,你睡地鋪,”她口不對心地補全了剛剛的話,然后對他說,“海綿墊在柜子最上面,你自己去拿吧,我夠不著。” 聽到薄禾的話,方十四十分開心地去柜子里拿床墊去了。 她看著他跑進自己臥室的背影,總覺得好像著了他的道,亦或者是上了什么“賊船”。 薄禾用力地搖了搖頭,試圖將學生時代的那些記憶從腦子里搖出去。 可惜,記憶中,少年有力的胳膊與溫熱的唇瓣,總是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早戀真他媽是一輩子的陰影。 想到此,薄禾重重地呼出一口氣,似乎這樣,能將臉上和身體里那些多余的熱度揮發出去。 她聽到臥室里的方十四,正在吹著口哨,似乎心情不錯。 床墊落在地板上的悶響,就像一個柔軟的手,捏住了她的心臟。 然后,她毫不猶豫地走進廚房,從櫥柜的最里面,翻出一根搟面杖。 將上面的浮灰洗干凈之后,薄禾就拎著它進了臥室。 * 午夜零點,兩個人分別躺在床上床下,各懷心事,結果就是都睡不著。 方十四早就習慣了熬夜修仙打游戲的生活,現在正是精神頭十足的時候,躺在褥子上,翻過來又翻過去。 薄禾本來就睡不著,被他這么一鬧,就更睡不著了。 “你翻來翻去的煩不煩啊,”她從床上坐起來,有些生氣地說,“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啊,我有點認床,把你吵醒了?”方十四關切地問她。 “沒……”聽到對方這樣說,薄禾也不好意思再發脾氣,“我也是有點失眠。” “失眠啊,”方十四若有所思,然后對她說,“那我們來聊天吧!” 薄禾:……??? 她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變得這么自來熟。 原本應該是兩相生厭的前任關系,現在他卻無比熟稔地要跟自己聊天。 就像一個作天作地的大反派,突然秒變無辜的路人,坐在炕頭上朝你招手,要跟你一邊嗑瓜子一邊聊天。 “那就聊吧。”薄禾睡不著,索性破罐子破摔,想聽聽他想說些什么。 “你現在有沒有男朋友啊?” “……。” “有沒有啊?” “……沒。” 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既然是她同意了聊天,就不能把天聊死了。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拒絕我,是因為有男朋友了呢,”方十四從床上坐起來,然后翻身趴在枕頭上,繼續說道,“不過沒關系,有男朋友的話,我就等你們分手了再追你。” “……。”這天終究還是聊死了。 “那我能問你,為什么拒絕我嗎?” 他小心翼翼地攀上了薄禾的床沿,直直地看著她露在被子外面的那雙明亮的眼睛。 薄禾看著他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只能下意識地往床的另一側挪動。 她的床是貼著墻放的,雖然沒有掉下去的風險,但卻沒了逃離的機會。 所以,她只能看著方十四曲起腿,上了她的床,距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薄禾皺了皺眉,然后從被子里掏出那根早早準備好的搟面杖。 木頭質地的棍子上,還帶著她身上馨香的體溫。 滿屋子旖.旎而曖昧的氣息,瞬間就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破。 她拿著搟面杖,懟在他的胸膛上,一字一頓道:“睡覺,懂?” 看著她清朗而明亮的眼睛,聽著她疏離而冷淡的話,方十四只能訕訕地收回了手,然后回到地鋪上,繼續翻來覆去地烙大餅。 窗外的雨小了很多,閃電和雷聲也很久都沒有出現了。 困意瞬間便卷土重來。 薄禾打了個哈欠,然后就聽到床下面又是一陣撲騰的聲音。 艱難地掀起眼皮,就看到方十四又趴在她床邊,眸色明亮地看著她:“我也失眠,你能不能再陪我嘮五塊錢的?” 下一秒,搟面杖重出江湖。 “我知道了,”方十四看著那根快要戳到他鼻子的搟面杖,小心翼翼地對她說,“睡覺,睡覺。” 第9章 唯物論(九) 第二天一早,薄禾掛著兩個重重的黑眼圈,從床上爬起來。 她赤著腳踩在臥室的地板上,就看到那個令她徹夜失眠的罪魁禍首睡得正香。 昨晚雨小了一些之后,本來她已經不再害怕,再加上困意來襲,應該能很順利地入睡才對。 可是,一想到在她床邊打地鋪的這個家伙,她就又失眠了。 明明很困,卻控制不住地去回想,高中時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起來啊,”薄禾輕輕地踹了一下他的被子,然后對他說,“已經來電了,就算你沒鑰匙,也可以輸密碼回你屋。” 這棟公寓的防盜系統很好。 因為,大城市中,獨身居住的人年輕人越來越多,少不了忘東忘西的大馬虎。 所以,防盜門不僅配有鑰匙,還配有電子門鎖。 就算忘記帶鑰匙,只要記得密碼,依然可以回家。 “這才幾點啊……”方十四從被子里爬出來,長腿橫在被褥間,一邊揉著眼睛,一邊看了看窗外的太陽,然后說,“這還是上午,再睡會兒,中午再說。” “你給我起來——!”薄禾蹲在地鋪旁邊,伸出手去拽他的被子,“我上午有課,沒時間陪你在這里發蘑菇。” 她力氣本來就很小,好不容易把男人從被子里拽出來。 然而,腰上卻突然橫過來的一條胳膊,順著重力的慣性,她就被這個懶床的家伙,直接拽回了被子里。 他的胳膊摟著她的肩膀,下巴抵在她的發頂,似乎像是找到了某種心水的抱枕,還在她的發絲上蹭了兩下。 溫熱的鼻息灑在額發間,一種酥麻的感覺順著頭頂傳到了心臟深處。 清晨,在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的這個時間,溫度也沒有升起來。 但是,薄禾的臉卻燙得嚇人。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飛快地加速,身體里的溫熱血液也加速了流動,而這些熱量,全部都加在了她的臉頰上。 “上什么課啊,這才幾點,”方十四迷迷糊糊地抱著她,一條胳膊越過她的肩膀,在地板上四處摸索,“我手機哪里去了?” 摸了半天,也沒摸到手機。 大概是因為現代人的通病,沒有手機就跟缺了氧氣似的,一刻也忍不了。 于是,他睡眼惺忪地從地鋪上坐起來,瞇著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意識慢慢變得清明起來。 在意識到這里不是自己家的時候,方十四突然回過頭。 回頭的瞬間,就看到女孩正跪坐在他的褥子上,臉紅得近乎滴血,水潤的眼眸中是飄忽不定的神色,三百六十度全都飄過了一遍,卻獨獨不敢看他。 “你……”方十四看著她泛紅的臉頰,然后轉過身,慢慢地靠近她,問道“發燒了?” …… ………… …………………… 薄禾:我發個屁燒,我好得很。 水潤的杏眸瞪了他一眼,明明是氣急敗壞的樣子,卻因為那里面含著瀲滟的水光,看起來就像是在撒嬌。 就在她被氣得說不出話的時候,一只白皙而骨骼分明的大手,突然就貼在了她的額頭上。 隔著一層薄薄的空氣劉海,他干燥而溫熱的掌心,就這樣直接貼了過來。 “奇怪,也不燒啊,”方十四皺了皺眉,又摸了摸自己的腦門,確定了溫度之后,就更疑惑了,“你看你這臉紅得跟什么似的,要不然去醫院看看吧,上課都是小事兒,身體最重要。” “我好得很,不勞你cao心,”薄禾隨手拿過一個枕頭,直接懟在了方十四的臉上,“你醒了就趕緊離開我家,我八點還要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