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然后,她將那根粗得辣眼睛的金項鏈挑出來,朝著直播的攝像頭輕輕晃了兩下。 漂亮的金屬光澤幾乎閃瞎了所有觀眾的眼睛。 “讓我戴上這個吃飯,您是打算請我去東北擼串么?”薄禾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經地對著攝像頭說道。 實不相瞞,這根金項鏈,只能讓她聯想到,在東北的露天燒烤攤上,好幾個彪形大漢光著膀子,一邊喝啤酒劃拳,一邊吹牛逼擼串。 白花花的上半身什么都沒有,只有一根充斥著土豪氣息的金項鏈,粗得不忍直視。 此話一出,彈幕器一片寂靜。 緊接著,所有人都開始拍桌狂笑,彈幕里不是“哈哈哈哈哈”,就是“233333”。 畢竟,追女生能送出這樣的禮物,也當真是難得一見的奇景。 然而,正當所有人都笑得開心時,薄禾的直播卻突然斷了。 她一臉懵逼地看著瞬間黑掉的電腦屏幕,然后在黑暗的客廳里眨了眨眼睛。 不一會兒,她的手機里就傳來了一條新簡訊。 是物業通知她緊急停電的相關事宜,據說是電路搶修,大概后半夜兩三點鐘就會來電。 幸好她在直播前打開了熱水器的開關,現在打著手電,也能洗漱完畢再睡覺。 但讓她沒有預料到的是,這一晚,竟然下了大暴雨。 薄禾怕打雷,很怕,特別是在沒有光線的地方。 突如其來的閃電之后,就是轟轟作響的雷鳴,讓她覺得害怕極了。 隨著年齡的增長,她已經不像年幼時那么害怕打雷了,但這僅限于在光線充足的條件下。 晚上如果打雷,開著燈睡覺的話,她倒也沒那么害怕。 只不過,今天恰好停電…… 她躺在床上,用被子蒙著頭,企圖將自己與外面的雷鳴聲隔絕。 雷聲數年如一日,一直都令她難以安睡。 在市中心,停電遇上打雷,這兩件低概率偶然事件,重疊在一起的幾率,微乎其微。 相似的情景,讓薄禾的思緒,不由得飄到了遠方。 高中時,很多老師和同學都不明白,為什么年級第一的薄禾,會和年級倒數第一的方十四在一起。 那時候,薄禾是班長,每次晚自習前,她都會去學校附近的黑網吧,把方十四揪回來上晚自習。 有一天,教導主任來查人,她焦急地跑在走廊邊,朝正在翻墻的方十四喊話,讓他回來。 可是,那家伙卻頭也不回地翻墻出去了。 下一秒,教學樓里就斷了電,連廊燈都不亮了。 而這一天,恰好也下著大暴雨。 她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自己怕打雷這件事。 就在她蹲在原地,準備閉緊眼睛,自己挺過這陣子的時候,卻被一條有力的胳膊,拉進一個溫熱的懷抱里。 那個人的胸膛起伏不定,大概是因為快速跑了很久,不僅呼吸的頻率偏重,就連校服上都沾染了激烈運動后的熱度。 她伸出手,抱住了那個男孩子的腰,將臉埋進他的校服里。 那雙cao縱著鼠標和鍵盤,在游戲里大殺四方的手,輕輕地摸著她的頭發。 “別怕啊?!彼亩?,傳來了這樣一個輕柔而低沉的聲音。 那一刻,她聽到了這個男孩子胸腔中高頻率的心跳聲。 同時,她也聽到了,自己心動的聲音。 薄禾的跑步速度慢,又不會翻墻,就連體側的50米短跑,都要跑11.8秒。 但即便如此,只要她去網吧抓人,總能把市一中體育全能的小霸王,揪回來上晚自習。 只可惜,時移世易。 那個曾經說過,會一直陪著她,度過人生中所有沒有光亮的雷雨夜的少年,就消失在了某個夏意盎然的六月。 薄禾趴在被窩里,捂住自己的耳朵,并將自己團成一個球。 回歸于在母體中的姿勢,似乎這樣能額外感受到一些安全感。 可是,手指能夠起到的隔離作用微乎其微,雷聲無孔不入地鉆進她的腦海中。 只不過,今晚的雷聲似乎有些不一樣。 恍惚之間,薄禾竟然聽到了細微的敲門聲。 她輕手輕腳地走到了玄關,然后打開了視頻監視器,就看到方十四正穿著黑色的家居服,打著哈欠,站在她家門口。 薄禾皺了皺眉,給門開了一個小小的縫,探出頭問他:“大晚上的幾個意思?” “我餓了,想去買個泡面吃?!?/br> “一樓第二個門就是超市,慢走不送?!?/br> “可我忘帶錢包了。” “左拐回家拿。” “鑰匙也忘帶了……” “……?!?/br> 敢問,您腦子帶了嗎? 薄禾掃了他一眼,嫌棄的表情明晃晃地掛在臉上。 然后,她“砰——”地一聲,重重地關上了門。 方十四:……同窗情呢旁友??? 他穿著拖鞋,站在那扇緊閉著的防盜門前,刀削般筆直英挺的眉蹙在了一起。 奇怪,她不是害怕打雷么。 更不要說,今天又剛好停電。 按理說,她應該很害怕才對啊。 方十四回想著高中時代的記憶。 時至今日,他依然清楚地記得,那個在平日里,面對三角函數平面向量立體幾何的時候,仍舊鎮定自若的女孩,會因為轟轟的雷聲縮在自己的懷里,微微地顫抖。 黑暗中,女孩柔軟而纖細的身子,水潤的眼眸,微紅的眼眶,以及像小貓一樣細細的嗚咽聲,無一不讓他記憶深刻。 方十四認真地思考著,這突如其來的改變,到底是因為什么。 難道是因為,他送的那條項鏈,她不喜歡嗎? 他突然想起,直播時,薄禾那微妙的表情和反問,以及觀眾們發的那些彈幕,認真地反思著,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好。 他下意識地晃了晃手指上的鑰匙圈,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這時,窗外突然亮起了一道轉瞬即逝的光亮。 是閃電。 幾秒鐘后,一道雷聲響起,轟鳴的聲音在走廊中回響。 方十四發自肺腑地覺得可惜,一想到以后再也見不到她害怕打雷的樣子,還真是遺憾得不行。 明明那么可愛。 他嘆了口氣,走到門口,然后拿出鑰匙,準備開門進屋。 卻不料,隔壁的門卻突然被人從里面打開了。 方十四眼疾手快地把鑰匙揣進口袋里,再一次擺出一副無家可歸的表情,可憐兮兮地望著她。 薄禾從門后一點一點地探出頭,水潤的眼眸在昏暗的走廊里,顯得格外明亮剔透。 她看著站在隔壁房門口的男人,目光落在他精致而不顯女氣的面孔上,那雙微微上挑的鳳眸,竟然和記憶中的那雙眼睛重疊在了一起。 “你只能睡覺,別的什么都不許做,”她強調著問他,“聽到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金項鏈啥樣的北鼻,可以去我微博看2333 還有,誰說14不會撩妹的?他只是受制于腦子有坑(?)這個短板而已,有意識的撩都是尬撩,下意識的撩才是真撩啊2333 最后感謝【阿涼姑娘】的地雷,敲愛你,么么噠(づ ̄ 3 ̄)づ 第8章 唯物論(八) “你只能睡覺,別的什么都不許做,聽到沒有?” 薄禾探出頭,一本正經地強調著。 方十四站在門口,側過眸子,就看到她嚴肅而認真的表情。 受她影響,他下意識地就點了點頭。 看到他點頭答應了之后,薄禾不著痕跡地吸了吸鼻子,然后就進了屋,給他留了門,示意他可以進來。 登堂入室的感覺還不錯。 方十四進了屋,坐在沙發上,看著薄禾從臥室里抱來毯子和枕頭,空氣里都彌漫著她身上特有的薄荷味兒。 “你讓我睡沙發么?”方十四看著她搬過來的毯子,有些委屈地問道。 薄禾皺眉,隨即說道:“那你的意思是,讓我睡沙發?你睡床?” 登堂入室也就算了,還想鳩占鵲巢? 薄禾翻了個白眼,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不是不是不是,”方十四搖頭,“我的意思是,你家沙發有點小,我睡不開?!?/br> 一邊說著,他一邊脫下拖鞋,伸直了那雙長而筆直的腿,放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