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三五日功夫，整個翰林院都得了卓承淮的月餅，甚至連柏學(xué)士都聽聞了這新奇月餅的名頭，從侍講那里拿到了一塊蓮蓉蛋黃的嘗了嘗，果然好味道。

    翰林學(xué)士自古清高，不好財不好色，就好一口吃食。這也沒辦法，翰林學(xué)士是正兒八經(jīng)的天子近臣，若是真的表現(xiàn)的什么都不在意，那皇上怕是也不放心用這種完美無缺的人。

    酒色財氣是必不能好的，只有這個嘴，哪怕再好一口吃食，皇上知道了也只是莞爾一笑罷了。

    第173章 整理書籍

    所以高官們各個號稱自己只好美食，自稱老饕的也不少。翰林學(xué)士自然也不能免俗，不過他倒是真的喜歡這些新奇吃食。

    卓承淮是萬沒想到這月餅還能引起柏學(xué)士的興趣，但是他有個好處，越緊張表現(xiàn)的越淡定。

    見了柏學(xué)士之后，卓承淮行了禮，就奉上了八筒竹筒，正是每種口味各一筒，又細細解說了每種口味的不同之處，說完了也不多說別的，行了禮靜靜退了下去垂著頭不再說話，等著柏學(xué)士開口。

    柏學(xué)士不由多看了他兩眼，之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下還有這么個人才呢，單這份不卑不亢的氣度就已經(jīng)遠超許多人了。

    他捋了捋胡子，站起來仔細一筒一筒看了看月餅，又看了看站在那兒等著他說話的卓承淮，笑道：“竟有如此多的口味，老夫一樣都沒吃過，真是多謝承淮了。”

    卓承淮規(guī)規(guī)矩矩的又行一禮，語氣真摯道：“學(xué)士太過客氣了，這本就是學(xué)生打算分與各位同僚的。”

    語畢也不多說，又垂下頭。柏學(xué)士本就頗有些清高，看著同樣清高卻誠摯的卓承淮有些有趣，開口邀請道：“我看承淮性子沉穩(wěn)，不若明日開始每日辰時過來幫我整理整理書籍可好？”

    這可是天上掉餡餅了！柏學(xué)士這書房可是翰林院人人向往的地方，里面收集了從古至今各種名著，甚至還有孤本。

    柏學(xué)士對這些書看的極重，只每三年挑一個庶吉士過來幫他整理書籍，上一任整理書籍的庶吉士散館時考進了最吃香的吏部。所有人都盯著這一次會是誰！

    卓承淮握緊拳頭才壓抑住自己內(nèi)心的激動，只有漲得通紅的臉出賣了他現(xiàn)在的心情。他緩緩點頭道：“學(xué)生遵命！”

    柏學(xué)士見他露出幾分少年人的心性越發(fā)覺得他心思淳樸，正要開口讓他下去，突然聽到卓承淮略帶猶豫的說道：“不知學(xué)士這些書籍是否不能外傳？”

    柏學(xué)士聽到他竟然問出這問題好奇，還從未有誰這么問過他，他看著臉紅紅的卓承淮道：“承淮何故問出此話？”

    卓承淮有些羞澀的抿嘴一笑：“學(xué)生自幼便與三位舅兄情同兄弟，上次春闈舅兄不幸與進士失之交臂…昨日收到舅兄的信，他成親后會帶著妻子游學(xué)，怕是要來京城尋我…”

    話未說完柏學(xué)士就懂了他話里的意思，這是想在他這抄些書籍給他舅兄學(xué)習(xí)呢。

    他倒是不覺得有什么，書本就是讓人讀的，只要不是落到那種壞心思的人手中，與誰看又有什么區(qū)別呢。只不過之前從未有誰提出過這種請求，他自然也不會上趕著讓他們抄了書籍帶回去罷了。

    柏學(xué)士看著因著臉紅泛著一絲艷色的卓承淮心下感慨，現(xiàn)在的孩子長的是真好啊…點點頭道：“只要你有空來抄那自然是可以，只不過不能耽擱了平日里自己的學(xué)習(xí)，不然那豈不是得不償失了。”

    卓承淮激動的直點頭，聲音也不自覺的變大了一些：“多謝學(xué)士！！！”

    柏學(xué)士揮了揮手中的竹筒笑道：“若是真的想謝我，多送些新鮮吃食與我即可。”

    卓承淮喜的不知如何用言語表達，臉上漾著如燦陽一般的笑容，看的柏學(xué)士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開口道：“若是咱們翰林院的人相看，你也可以抄了與他們同看。”

    卓承淮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這可是…這可是拉攏人心的好機會啊，自古庶吉士都有儲相之稱，能與同僚們交好是再好不過了。

    他深深的給柏學(xué)士行了個大禮，決定明日就把自己私藏的豬rou脯和餅干們拿出來給他送來！

    回到監(jiān)舍的卓承淮壓抑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馬上鋪了信紙給兆志寫了密密麻麻的厚厚一封信，告訴他這個好消息，讓他成親后盡早來京城。

    寫完了給兆志的信，卓承淮心中已經(jīng)平靜許多，抽出一張信紙來開始寫與玉芝的信。

    與給兆志的信不同，給玉芝的信他寫的極為緩慢，每一筆都帶著繾綣的情意，仿佛玉芝就在他身前，聽著他喃喃的訴說著自己的思念與感激一般。

    第二日一大早卓承淮提著一兜子豬rou脯和餅干進了柏學(xué)士的書房后，他被挑中整理書籍的事情就傳遍了翰林院。多少庶吉士扼腕，待卓承淮出來后都眼紅的盯著他，看的他不自覺一抖。

    與卓承淮同科交好的庶吉士魯昇和韋朝元看見他出來忙迎上去道：“好你小子，竟然瞞我們瞞的這么久，你是何時被挑中的！快說！”

    卓承淮笑道：“不過是昨日罷了，待我知曉出來的時候你們早就回房歇息了，要我怎么與你們說。”

    魯昇才不管他的解釋，哼道：“你可知這整個翰林院都盯著學(xué)士的書房呢，萬沒想到讓你占了先。”

    卓承淮拱拱手：“我也知大家都惦記著那些珍本，昨日柏學(xué)士與我說，可以抄寫出來與你們同看，不知這樣魯兄可能原諒小弟？”

    魯昇和韋朝元眼睛一亮，異口同聲道：“學(xué)士真的愿意讓你抄寫書籍與我們同看？”

    一句話引來了眾位庶吉士的興趣，十幾個人一同圍上來，激動的忘了自己讀書人的矜持，七嘴八舌道：“真的嗎？承淮，魯兄說的可是真的？”

    卓承淮笑著點點頭：“柏學(xué)士自然是一心為了咱們好的，讓我抄出來與諸位同僚一起研究。”

    一群讀書人忍不住歡呼起來，看著卓承淮的眼光中也帶著感激，這么多年這么多人去整理書籍，柏學(xué)士從未說過可以抄出來分享，這一定是卓承淮心中有他們才向柏學(xué)士提出來的！

    卓承淮看到他們的眼神就知道他們誤會了，苦笑著解釋了兩句，是柏學(xué)士主動提出來的，但是明顯沒人相信，遂也不多廢話了，待明日再親自與柏學(xué)士解釋吧。

    收到了卓承淮的信的兆志更是欣喜若狂，翰林院學(xué)士的藏書，這是什么概念？！他忍不住跑到沈山長那兒與他一起分享這個好消息。

    第174章 娶嫂子

    沈山長更是吃驚，那柏老頭兒何時這么大方了？那些書連他都沒全部看過，他可是號稱從不外借的！

    若是被柏學(xué)士知道沈山長的想法，定要心底暗罵一句老賊，他是說過不外借，可從未說過不許別人來抄啊，是那些人太死板了也怪不得他嘛。

    兆厲聽到這個消息也十分歡喜，他本來計劃是全家租住在府城，現(xiàn)如今頗為糾結(jié)要不要與兆志一起去京城。

    兆志自然是勸他同去，現(xiàn)在他們在書院其實已經(jīng)學(xué)不到什么東西了，沈山長也鼓勵他們多往外走走，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這古理可是沒錯。

    兆厲猶猶豫豫的與趙氏和羅盈娘說了，二人自然十分替他欣喜，可兆厲猶豫道：“...這樣咱們一家人又要分開了，我好不容易才把咱們一家人都帶到府城來...”

    羅盈娘想到要與丈夫又要長時間分開一時也有些傷心，低著頭不說話。

    趙氏看著小兩口的樣子笑道：“要說你們兩口子最大的毛病就是太在意家里了，兆貞的事兒解決了，我還有什么擔(dān)心的，現(xiàn)在壯壯也能吃些米糊了，芝芝這日日都有牛乳羊乳的，不若咱們就不用租個大院子了，在這附近找個夠我與兆貞住的就成了，到時候我?guī)е鴫褖眩銈冃煽谝煌ゾ┏牵　?/br>
    二人一驚，喊了一聲：“娘！”趙氏笑道：“放心，壯壯我一定帶的好好的，還有你們?nèi)龐鹉兀蹓褖岩彩翘鄣叫目沧永锪耍蹅円操I個婆子與我作伴，到時候這么一大家子人還帶不好一個孩子？”

    羅盈娘一時舍不得兒子一時又舍不得剛團聚的丈夫，坐在椅子上絞著帕子，苦著臉說不出話來。

    趙氏讓兆厲去尋兆志，把他打發(fā)出去，抱著壯壯坐到羅盈娘旁邊，小聲與她道：“你是個好孩子，自嫁進門起對我老婆子是沒話說，孝順守禮，我自然是把你當(dāng)親閨女一般。

    只是你想過沒有，京城那是什么地方，天子腳下！不是我說自己的兒子...若是他被那花花世界迷花了眼可如何是好，到時候咱們娘倆再后悔也來不及了！”

    羅盈娘仔細想了一番李氏的話，下定了決心，她拉著李氏的手道：“娘，壯壯就拜托給你和三嬸了！”

    ......

    眨眼睛就到了兆志成親的那日，這可是三房長子的婚事，自然是怎么隆重怎么來，陳家光撒出去的紅包就上百兩，頗有點暴發(fā)戶的架勢，兆志看著開心的爹娘索性也不去阻攔了，千金難買爹娘高興...

    一眾書院的書生們可是忙壞了，這娶親的是自己同窗，嫁meimei的也是自己同窗，這可如何是好。眾人商議一番，干脆一家一半，一半負責(zé)催妝叫門，一半負責(zé)阻攔。

    一時間曹家門口是詩文遍天飛，出了好幾對好對絕對，傳出去震動了府城的書生們，沒想到濼源書院的學(xué)生們竟然各個滿腹經(jīng)綸學(xué)富五車！紛紛后悔當(dāng)日因著濼源書院是新書院而觀望，一下子錯過了好幾年。

    繁縟的拜堂儀式畢，兆志的丫鬟小南與潤墨一同舉著龍鳳花燭在前面引路，帶著新出爐的小夫妻去為了兆志成親專門收拾出來的跨院。

    兆志與曹佳在喜娘與眾人的擁簇下進了洞房。二人男左女右的坐下，羅盈娘抱著壯壯上前，把壯壯放到床上引著他打了好幾個滾，贏的圍觀的眾人一片叫好聲。

    掀蓋頭引交杯酒，兆志與曹佳二人臉兒都紅紅的，看著玉芝一陣陣發(fā)笑。直到兆志出去敬酒了，女眷們才有說有笑的散去。

    玉芝一直呆在新房里，待到眾人都走了才上前道：“大嫂可要卸了頭面好好歇歇？我讓似云去取吃食了，待會大嫂先墊墊。”

    曹佳看著自己新鮮出爐的小姑子這么體貼，一顆忐忑的心也平靜下來，對玉芝點點頭，然后吩咐左右丫鬟幫她拆卸頭面，自己對玉芝笑道：“多謝meimei，若是meimei不嫌棄就與我同用一些可好？”

    玉芝聞言開心的不得了，她太喜歡自己這個干脆利落的新嫂子了，一點兒也不矯情！

    姑嫂二人又閑話一番，多是玉芝在與曹佳講自家爹娘哥哥的性格，雖說這些在家里曹太太早就打探的一清二楚與她說過了，但是從小姑子口中聽來又是別有一番意味。

    兆志進門的時候正巧看到自己的小妻子與meimei剛剛放下筷子，他放下心來，對玉芝道：“今日太晚了，你快些回去歇息吧，明日記得別起晚了，我與你嫂子可是要會親的。”

    玉芝撅起嘴：“哥哥真是有了嫂子忘了meimei，這就趕我走了，好吧好吧，我不打擾你們洞房花燭夜了~”

    說罷朝著曹佳眨眨眼，成功的看到曹佳的耳朵瞬間變得通紅，這才心滿意足的扭頭回了院子。

    第二日一大早玉芝就被似云和書言拽了起來，歡容端來了熱水，汪嬤嬤上手擰干帕子細細給她擦臉，似云則在后面給她梳頭。

    書言像個小耳報神一般竄進竄出，一會兒來一句：“大少爺和大奶奶出院子了！”幾人不約而同的加快了手腳，給玉芝換了個粉色的襦裙，外罩霞影紗玫瑰香色的紗衣，把她打扮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模舷聶z查一番就匆忙往正院走去。

    幸好她竄了小路，比兆志曹佳先到，玉芝撫了撫胸口長出一口氣：“幸虧我沒來晚！”

    第一回做婆婆，李氏的緊張不比第一回做媳婦的曹佳少。正提著心的她看著女兒嬌俏的樣子緩了口氣，招呼她過來上下打量一番覺得哪兒哪兒都好，拉著女兒站在自己身邊。

    會親十分順利，老陳頭與孫氏看著這大家閨秀的孫媳婦自己先矮了兩頭，笑著遞上李氏準(zhǔn)備的賀禮也沒多說話。

    陳三郎和李氏見著眼前的佳兒佳婦眼淚都快出來了，二十多年了，自個兒終于有了一個媳婦！看著面前跪拜的小兩口，他們倆都已經(jīng)開始在心底思考孫子和孫女叫什么好了。

    第175章 書房私話

    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吃完了會親宴，李氏就開始準(zhǔn)備二人明日回門禮，回門禮準(zhǔn)備了雙份，沈山長那兒自然也要一份。

    兆志與曹佳的回門自然是收到了曹家人熱烈的歡迎，曹太太拉著曹佳的手翻來覆去的看，看著女兒面色紅潤，眉眼含笑的模樣才放下心來。

    自曹家出來后，曹老爺和曹太太又陪著二人一同去了書院拜見沈山長。

    沈山長看到了意氣風(fēng)發(fā)的兆志和嬌羞的的曹佳不禁面露微笑，陪著外孫女和外孫女婿說了會話，對兆志使個眼色道：“我有些學(xué)問上的事要問兆志，你們?nèi)讼仍诖说葧！?/br>
    曹太太抱怨道：“爹有何事非得挑著今日說。”曹佳倒是看出些眉眼官司，扯了扯曹太太的袖子對沈山長道：“外祖父盡管與相公說正事去，正巧我與爹娘多說些私房話。”

    沈山長欣慰的點了點頭，帶著兆志去了書房。一進書房二人并無寒暄直奔主題，沈山長道：“卓家的事情我也知道幾分，不知這次你入京是否是去助承淮一臂之力？”

    兆志皺起眉頭，不問反答：“不知外祖父是在何處知曉的？”

    沈山長苦笑道：“不瞞你說，我其實心中一直對承淮有幾分歉意，那卓連仁當(dāng)年考進士之時其實在中與不中之間，當(dāng)年那科我乃副考，是我把他提到了三甲同進士...”

    兆志大驚，竟然還有這一茬？！他擰著眉看著沈山長，想聽他繼續(xù)往下說。

    沈山長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吞下口中的苦澀開口道：“當(dāng)年卓連仁進京赴考，聽聞我是當(dāng)科的副考就以同鄉(xiāng)身份上門拜見，那時我為了避嫌并未見他。但是...卻無意間記住了他的名字。

    后來時任主考的湯學(xué)士在幾分試卷之間猶豫，喊了我們一同參詳，我覺得卓連仁的試卷是不錯的，另一位副考覺得另一份試卷不錯，最后因著我剛剛被提拔為太子太傅，湯大學(xué)士給了我個面子，取了卓連仁的卷子。

    后來揭了滕封照著彌錄的試卷上的考號尋到了原卷，我見此人名喚卓連仁心中還暗喜一陣，覺得此乃天注定的巧合。萬沒想到...后來他竟然做出如此畜生不如的事情！”

    兆志敏銳的抓住了重點：“外祖父是如何得知那卓連仁做下的事兒的。”

    沈山長對這個外孫女婿更是滿意，點點頭道：“不知你們可認識承淮旁邊的一個姓馮的先生。”

    兆志今日吃的驚比什么時候都多，這里面還有馮先生的事情？

    沈山長看著兆志的神色就知道他是認識的，繼續(xù)說道：“當(dāng)年這馮先生乃是承淮母親的先生，我與他父親有幾分機緣，在他父親去世之際答應(yīng)他要好好照顧他，沒想到他中了秀才之后覺得科舉之路不是他想走的路，他的興趣是教書育人與做生意。

    正巧單家老太爺替當(dāng)年的單小姐尋先生，便尋了他，這既填補了他教書育人的意愿，又滿足了他與單家學(xué)做生意的愿望，這一教便是五年，也跟著單家學(xué)了五年。

    這五年他看著單小姐從八九歲的孩子長成了十三四歲的花季少女，他...唉...動了心了。可他父母雙亡，認識的人里怕是只有我做的官職還可以，便寫信與我，讓我替他去單家求親，誰知我還沒來得及派人回來，他又寫了一封信告訴我不必了，單小姐已經(jīng)有了意中人了。

    后面的事情你應(yīng)都是知道了，只嘆我這世侄，為了這單家小姐到現(xiàn)在尚未娶妻，并且自承淮被單家接回來之后便一直跟在他的身邊。

    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本想擼了卓連仁的官職讓他回老家去，可正巧當(dāng)時東宮出了大動蕩，太子命所有人龜縮起來養(yǎng)精蓄銳，這一下子便到了圣上登基之時了。唉...承淮也長大了，我深覺自己對不住他，可是在圣上面前我更不能再提自己的私仇了，畢竟...罷了，現(xiàn)在也無時間與你細說，日后慢慢你總會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