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夏子蒔踩著黑暗回了房間,一開門,她便聞見了濃重的中藥味,果不其然,此時她的床頭正放著一碗漆黑的藥湯,濃重的顏色光是用看的便能瞧出來,一定非常不好喝…… 夏子蒔從五歲開始,幾乎天天都得喝這個,時間長了,其實她也已經麻木。此時看著床頭的藥碗,她的臉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可是藥湯一入嘴,夏子蒔便發(fā)現了問題—— 嘶……今天這藥比以往多加了一些三七,喝起來更苦了…… 夏子蒔明白這是外公特有的抗議方式,她在心里腹誹了一句,喝完藥后便立刻擰著眉去一邊拿了塊糖果塞到嘴里,也就在這時,她放在口袋中的手機忽然響起,是短息提示音。 夏子蒔從口袋中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是魏荇發(fā)來的,只有簡短的一句話:哥,我到家了。 嗯,很普通的短信。 夏子蒔動了動手指,回復道:好,你早點休息。 魏荇:那你明天幾點起床,哥休學了以后應該都在家吧。 夏子蒔挑了挑眉。 這個問題就超綱了。她裝作沒看見,直接將手機塞回了口袋里,可是還沒幾秒鐘,她的手機又快速震動了起來。 魏荇:哥,你為什么不回答我? 魏荇:哥,你是不是又當做沒看見我的信息? 魏荇;哥,你不回答問題沒關系,但是你得跟我說晚安,不然我睡不著。 哥,哥,哥…… 夏子蒔額角的青筋暴動了一下。 這個人一定是上天派來整治她的! 她手指用力地敲擊屏幕:晚安! 魏荇:謝謝哥,哥也晚安~ 后面還跟了一大堆微笑、擁抱、親吻、月亮的表情。 夏子蒔無言;…… * 本來很疲憊的狀態(tài)被魏荇這么一鬧,夏子蒔不知怎么竟然輕松了許多。洗漱過后,她便上床睡覺,第二天,當她從床上醒來時,已經是早上七點。 上班時間是早上八點半,現在這個時間起床也正好可以吃個早飯再過去。 夏子蒔一邊暗暗計算著時間,一邊將身上穿著的睡衣脫下。 清晨的陽光中,年輕的女性身體潔白無暇,宛如精雕細琢出的玉石,連一絲缺點都很難找到,而對著鏡子,夏子蒔只是伸手拿了放在床頭的巾子細細地將自己胸前一圈纏繞起來。 這是她的秘密,除開家里人以外,誰也不知道她其實是個女生,而之所以要去隱瞞這件事情,也不是沒有原因。 夏子蒔從小就身體不好,心臟這兒有著大毛病,外公以前給她診過脈,嘆息地斷言過她肯定活不過21歲。 這樣的話如果是尋常人來說,那一般都會認為是危言聳聽,可是夏鎮(zhèn)卻不是尋常人。 他是國內知名的中藥大師,以前他也曾做過這樣的預測,無一不被言中,而對著自己唯一的外孫女說出這些話時,夏鎮(zhèn)自己也是心如刀割。 于是在夏子蒔小的時候,夏鎮(zhèn)便用了許多方法,想要去治療她的疾病,后來他的一個朋友說,有一個迷信的偏方倒是可以嘗試看看。 民間流傳,索命的無常都有一本生死簿,上頭記錄著每天它要去勾魂的人姓甚名誰,是男是女,夏子蒔在生死簿上是女孩子,只要她扮作男人,那無常就會找不著她,這樣一來,也許她就能逃過一次死劫。 可這樣的說法其實根本就沒有根據,但土辦法有也總比沒有的好。 所以從五歲開始,夏鎮(zhèn)便將夏子蒔當成了男孩子去養(yǎng),對外也只說自己有的是外孫,不是外孫女,夏子蒔從小便乖巧,對于外公的良苦用心,她自然也是無條件配合。 于是這樣一裝便是許多年。 今年夏子蒔已經20歲,距離21歲,不過眨眼幾個月的時間,如果她真的躲不過這個死劫,那至少在離開人世之前,她也得將自己沒做完的事情做完,這才能走得干干凈凈。 她站在鏡子前垂下了眼簾,仔細確定裹胸的巾子不會掉落后,這才轉身從衣櫥中拿出了提前準備好的衣服穿在身上,可是剛下樓,她卻聽見了一陣說話聲。 “哥怎么還沒下來,要不我上去叫叫他吧?”一道熟悉的聲音商量地問道。 只是回應他的,卻是夏鎮(zhèn)威嚴滿滿的呵斥:“不行!你給我坐好,要不就回家,別東張西望的,吃沒吃相!” “嘖,真古板……” “我看你是欠揍!”夏鎮(zhèn)氣的吹胡子瞪眼,拿著筷子便要懟人。 夏子蒔立刻適時的咳了咳,打斷了兩人的動作,于是坐在餐桌上的兩個人齊齊向她看來。 魏荇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首先綻開了微笑,清晨的陽光下,少年神采飛揚,而他的這幅樣子要是被學校的人看見,恐怕都要瞠目結舌。 “哥,你下來了!”魏荇熱情地從桌前站了起來,拉著夏望的手微微晃了兩下:“你再不下來我就要上去了!” “想得美!”夏鎮(zhèn)瞪著眼睛狠狠看了魏荇一記,再次呵斥:“坐下!” “好。”這次回答的卻是夏子蒔。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將魏荇拉著自己的手扯開后,這才拿起了身前的筷子開始吃飯。 一舉一動皆是優(yōu)雅如同畫卷,看著便能叫人無端靜下心來。 魏荇從來都是夏子蒔的“跟屁蟲”,看著夏子蒔坐下吃飯,他也終于好好坐了下來,規(guī)規(guī)矩矩的樣子倒是也像那么回事,只是他的眼睛卻還是一直黏在夏子蒔的身上。 夏鎮(zhèn)看著魏荇終于安靜下來,便也不再多說,三人相安無事的吃著早飯,一直等夏子蒔吃好了東西,這樣的局面才被打破。 魏荇早上沒課,只要下午一點半去學校就可以,所以一看見夏子蒔吃完飯去廚房洗碗,他便也跟著將手里的粥一飲而盡,跟著進了廚房。 夏子蒔光聽腳步聲便知道是誰進來,她側身將魏荇的碗也拿了過來一起清洗,等收拾地差不多了,這才垂眸看了看腕表上的時間,將一些話說在了前頭:“一會你就回家,別跟著我,也別去氣外公。” “為什么不能跟著你?”魏荇對于自己的想法被看穿一點詫異也沒有,只是很快說道:“你不在家是要去什么地方?” 從看見夏子蒔從樓上下來時,魏荇就知道今天她要出門,而且他也細心地發(fā)現,夏子蒔今天的穿著明顯和以前有些不一樣,看著格外地正式。 他暗暗地蹙眉,還沒等接著說話,夏子蒔便已經轉過了腦袋,將洗好的碗擦干了放進櫥柜中:“我去什么地方你不用知道,你是學生,做好學生該做的事情就好。” ……這什么老一輩的詭異臺詞? 魏荇扯了扯唇,在夏子蒔剛準備轉身時,他便直接上前將她困在了自己和櫥柜之間。 長臂微撐,魏荇垂下眼眸直直地看著夏子蒔,眼中滿是黑沉的情緒:“哥,你不告訴我你去哪里,我就不放你走。” …… 夏子蒔默了默,下一刻直接矮了矮身子,無比自然地從魏荇的手下鉆了出去。 動作行云流水,矯健如龍。 魏荇驀地僵了僵,等反應過來時,他便已經看見夏子蒔拿好了手中的黑包,對他揮了揮手;“我走了,你下午記得好好上學……不要跟在我后面,不然我會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清楚。” 這最后一句話,簡直是把魏荇的路都給堵死了。 他煩躁地連忙追了幾步,可到底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夏子蒔的身影消失在他的面前。 * 而說出那些話后,夏子蒔自然篤定魏荇不會再跟來。 她一路沿著熟悉的街道來到了夏氏藥業(yè),當站在人來人往的公司門前,夏子蒔還是無端生出了一種前世今生的感嘆來。 她瞇著眼睛看著公司門前燙金的氣派大字,就在想要提步走進里面時,身后卻忽然傳來了一聲刺耳張揚的剎車聲—— 第5章 頂嘴 這一記頗有些石破天驚的味道。 此時正是清晨,公司周圍都是低頭趕著上班的上班族,在剎車聲響起時,一陣詭異的沉靜立刻蔓延開來,幾秒鐘后,隨之響起的便是此起彼伏的議論聲。 只見公司跟前此時正停著一輛艷紅色的跑車,流暢的車身設計彰顯出車子與眾不同的獨特設計,而下一刻,一個穿著寶藍色西裝的年輕人已經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一個站在夏子蒔身邊的女生詫異地輕聲說道:“這輛車子我之前好像在雜志上見過,貴的離譜。天哪,這是什么人啊,怎么那么張揚?” “你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另一個較為年長的女同事很快拉著她悄聲回答:“他啊,就是我們劉時龍總裁的獨子——劉襲!” “那他來公司是找他爸爸嗎?”發(fā)問的女生顯然也非常詫異。 年長的女同事搖了搖頭,一邊拉著她向公司走去,一邊回答:“他才不是來找劉總的呢,之前我就聽說這個太子爺要來公司上班,我估摸著,劉總大概是要開始培養(yǎng)接班人了……” 兩人的議論聲漸漸遠去。 夏子蒔將這些話都聽在耳中,半晌后她默默垂了眼簾,腦中不由想起了一些之前的事情。她整理了一下表情,想要轉身繼續(xù)向公司里面走去。 可一雙眼睛卻還是注意到了她。 劉襲一下車便看見了站在公司門前的一道清瘦身影,本來他還在暗暗詫異著公司什么時候有了這么個出色的人物,可是沒想到,細細一看……嗬,竟然還是個熟人。 他摘了臉上的墨鏡,掛著嘲諷的冷笑大步向著夏子蒔走去,可就在兩人即將四目相接時,一個保安卻突然冒了出來:“先生,車子不能停在這里。” 劉襲:“……” 他醞釀光芒萬丈的開場算是全白費了!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將一腔憤恨都發(fā)在了保安身上:“你知道我是誰嘛!” “先生,不管你是誰,請你先挪一下車子。”保安也是十足的耿直,怎么說都不放人。 劉襲氣的臉色漲紅,就在還想說話時,他的余光卻已經瞥見夏子蒔走進了大樓中,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他便已經沒了身影。 * 劉襲幾天前就知道夏子蒔也要來公司上班的消息,今天早上出門前,他mama還特別囑咐,要他好好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篡權者一個下馬威。 于是他故意開了這輛車子出來,目的就是為了叫夏子蒔看清兩人之間地位的差距,可是沒想到,兩人剛打了一個照面,他就丟了臉。 好不容易將車子停好后,劉襲也已經是一肚子的火。 他收了墨鏡放在上衣口袋中,雙手插著褲子要去今天上班的部門報道,可剛進公司,一個長相妖嬈的女孩子便立刻迎了上來。 這個人他倒認識,是爸爸的助理——穆青青。 他一直很想把她弄到手,可是也一直都沒成功,兩人一見面,劉襲便先流里流氣地笑了出來:“誒呦,青青大美女,怎么我一來,你就來找我了?” “少爺別和我開玩笑了。”穆青青巧笑娉婷地說道:“劉總有請。” “……”劉襲的臉色立刻僵了一下。 進公司第一天就那么不順利,可想而知,他的一些風聲一定在一開始就傳到了劉時龍的耳朵里。 劉襲面色發(fā)黑地跟著穆青青去了頂樓的辦公室,一路上在心里不知罵了幾遍門口的保安和夏子蒔,可沒想到的是,走進辦公室后,首先映入他眼中的,還是那道清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