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趙錦也不過十歲出頭,比皇帝還小些,如今能這般對答如流,已經是讓人滿意了。 半晌,趙煊停止了考較,拍了拍趙錦的肩膀道:“不錯,比之前精進了不少,可見平日里是花了功夫的。” 趙錦得了夸贊,心中有幾分激動:“皇叔,侄兒有個請求,不知當講不當講。” “直說便是。” 趙錦沉吟了一會兒,方才下定決心道:“府上的那位張夫子,雖飽讀詩書,才德過人,可到底年輕了些,侄兒想著,能不能請皇叔給侄兒換一個夫子。” 趙煊沒想到他說的是這個,仔細一想,這人也確實要換了。原先請的那位張夫子,只是為了給趙錦啟蒙,如今趙錦已經小有所成,又想在文治一道兒上有所建樹,這夫子,自然也該換了。 趙錦守著一座空府,又有幼妹要照看,去學院讀書儼然是不可能的,如今,只能多費點心思,給請一位名師了。 “這事兒我知道了,待明兒再差人給你擇一名師。” 趙錦欣喜萬分,對著趙煊鞠了一個躬,忙道:“多謝皇叔。” “不必行那些虛禮。”趙煊起身,又道,“說了這么久,你們應該也餓了吧。秋月,叫人擺飯。” “是。” 秋月領著人退下。不多時,又有丫鬟依次走進,手里捧著菜肴將桌子擺滿。待一眾丫鬟走后,趙煊才帶著兩兄妹入了座。趙錦和嘉敏都是皇室子弟,雖父母不在,可該有的姿態卻分毫不差。 屋子里一時靜默了下來,三人默默地用膳,只有布菜的丫鬟還在走動。 秋月給趙煊盛了一小碗羹湯,趙煊嘗了嘗,覺得味道很是不錯,放下湯匙問道:“姑娘用過午膳了么?” 秋月笑道:“可巧了,那頭也正在用呢,竟像是心有靈犀一般。王爺可有什么吩咐?”她叫人擺飯的時候留了意,便看到廂房那邊也開始用膳了。 趙煊聽她說的好聽,心中自是十分的滿意。他往那道羹湯看了一眼,而后道:“這湯味道不錯,叫廚房再添一道給姑娘送去。” 秋月會意,她也沒說姑娘那兒到底有沒有這道羹湯。若是沒有,王爺這便顯得更用心了許多;便是有,差人去吩咐了,姑娘知道王爺時時惦記著她,心里也慰貼。她對著旁邊的小丫鬟使了個顏色,小丫鬟得了令,立馬掀開簾子出去吩咐了。 嘉敏和兄長對視了一眼,臉上俱是一片驚詫。皇叔是什么性子,他們多少還是了解的。原本府里那些姨娘,可沒見皇叔這樣念過。 “皇叔,”嘉敏是個憋不住話的,縱使知道這會子食不言寢不語,可是心里就跟貓爪似的,哪里能忍得住,“那位姑娘是院子里的阿黎姑娘嗎?” 趙煊隱隱有些不悅:“你去過她的院子了?” “哪里會去過,我還沒靠近呢,便被丫鬟攔住了,不讓我過去。” 趙錦看見皇叔臉色不太好,想讓meimei止住話頭,沒想到嘉敏還是將話倒了出來:“先前那個丫鬟叫阿黎,如今來了一位姑娘也叫阿黎,這年頭,阿黎還真是挺多的。”多是多,但都是一樣的討人厭。 嘉敏說完,忽然感覺到有點兒不對勁。她悄悄地抬頭,當下就看到皇叔冷冷清清的臉。 嘉敏駭了一跳,趕緊埋下頭認認真真地扒飯。 兩次,兩次都栽倒在同一個名字上頭,可見這名字是有多晦氣!得了,她不說了還不成了,她一個郡主,卻哪個都不能說,真是憋屈。 趙錦見她終于消停點了,騰到半空的心這才放了下來。他這meimei,到底是有多不長記性,皇叔才原諒了他們,這會兒又自討沒趣做什么。明眼人也知道皇叔又多看重那位還沒有名分的姑娘,偏偏她這個meimei,還要上前挑釁。 這頓飯,便這樣無滋無味地吃了下去。 趙煊好不容易空出一天兒,能陪著這對兄妹說會兒話,用完午膳已經算不錯了。到了下午,他就再沒有留他們倆。 嘉敏雖看不太懂臉色,可她身邊有個能看懂的哥哥。趙錦聞弦歌而知雅意,當即帶著meimei告辭了。 送走了兩人,趙煊換了一身衣裳,腳步一轉,又去了阿黎那兒。 阿黎也才剛用完午膳,還沒有消食呢,這就見到趙煊過來了。 問了之后才知道,趙煊也是剛用了午膳。得了,一塊兒消食吧。 阿黎可沒有吃完就坐著的習慣,趙煊也知她有這個毛病,見她一直在屋子里溜達,索性陪著她一道兒。不過,趙煊好歹將里頭侍奉的小丫鬟都趕走了,沒讓別人瞧見她們家傻愣愣地圍著屋子轉圈兒的場景。 阿黎被趙煊頗為膩歪地牽著,覺得不說話光走路忒無聊了,便道:“今兒奴婢與她們二人說了胭脂鋪子的事兒。” 趙煊并不是太上心,隨口問道:“哦,結果如何?” “紅豆是十二分的樂意,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先把身契難到,屆時她能給我奴婢賺個金盆滿缽。至于玲瓏,她……” 阿黎的停頓讓趙煊立馬追問道:“她怎么了?” “她想留在府里,因而鋪子里的事兒,就只讓紅豆去做了。” 原是這么件小事,趙煊道:“那也無妨,那鋪子里,總歸缺不了人的。” “嗯。”阿黎將事情交代完了,又問道:“這事兒算是定下來了,那王爺您什么時候有空,待奴婢去那鋪子里轉一轉?總不能到時候鋪子都重新開張了,奴婢這個當老板的,還不曉得鋪子的門往哪邊開?” 趙煊像是聽到什么笑話一般,轉身看著阿黎,樂得打趣道:“你說你是老板,那我是什么?” 阿黎一時啞然,支吾道:“奴婢是問王爺何時出去的事呢。” “三日后。”趙煊認真道。 阿黎得了準話,心中稍定,因自知失言,撇過頭不去看趙煊。不過,趙煊卻并不想放過她。 他身量高,尤其是站在阿黎身邊,更顯高大。趙煊居高臨下地望著阿黎,卻沒有了之前惡意的嘲諷,只笑道:“之前的那話你還沒回,就想這么逃過去了?小小的人,心可真不小,還想當老板呢。”趙煊刮了一下阿黎的鼻梁,道,“你啊,頂多是老板娘。” 至于那老板是誰,便不言而喻了。 “是吧,老板娘?” 他靠得近,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著面前的人,又是比平時多了幾分溫柔,仿佛要將人溺斃在這星幕里。連說話的聲音,都放緩了。 阿黎情不自禁地動了一下心弦。 如果,趙煊真的是胭脂鋪子老板,她是老板娘,那也挺不錯的。 …… 趙煊說好了三日后,便沒有食言的機會。三天里,阿黎每天都會提醒趙煊一遍。待到了三日后,阿黎不僅把自個兒帶上,還拐上了紅豆一道兒。 本來她也請了玲瓏,不過玲瓏對胭脂鋪子沒甚么興致,便叫人帶了話,說不來了。 紅豆志得意滿地到了阿黎的屋子,一腔豪情,還沒來得及喧嘩開,一個不錯就看到趙煊在那兒杵著。 “……奴,奴婢給王爺請安!” 紅豆閉著眼睛,天吶,怎的王爺也在,阿黎方才沒讓人交代啊。 “起吧。”趙煊冷淡地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紅豆局促地爬了起來,悄咪咪地找到阿黎身邊。她很肯定,自己方才從王爺的目光中看出了嫌棄。很顯然,這位王爺是不愿意帶自己的,可阿黎愿意帶,她也愿意去,于是這一行人,便從王府出發,趕去了東街的胭脂鋪子。 一路上,紅豆都縮在角落里,恨不得把自己給縮沒了。 她不過是個奴婢,按理說不該坐上馬車,可誰讓她除了奴婢這個身份,還是阿黎的好姐妹呢。便是王爺再嫌棄,這姐妹情,也不是說沒就沒的。 作者有話要說: 紅豆:閨蜜不是你想嫌,想嫌就能嫌的。有種過來打我啊 →_→ 第81章 馬車行了一路,半點沒有顛簸, 不知不覺, 便到了地方。 趙煊先帶著阿黎下去,紅豆刻意落后一步, 等兩人出去了, 才貓著腰從馬車上蹦了下去。 她可是頭一次做這樣氣派的馬車, 舒服不說, 最重要的是氣派!臨下來的時候,紅豆又回過頭, 仔仔細細地看了馬車一眼, 眼含留戀。光這一架馬車,就能跟別人吹一天了。 大概是她看得時間有些長了,紅豆敏銳地察覺到旁邊有人在看她,紅豆猛地轉頭,直愣愣地往邊上那人看過去。 那人也沒想到自己會被抓住,怔了怔,遂轉過頭不再去看。 紅豆卻是不大暢快。她覺得這人是在嘲笑自己沒見識,雖然她也確實沒見識,可是被外人知道了,那就叫人不高興了。再說,這人可不是什么好人,上回撞了她的事兒她還沒算賬呢。 紅豆抬著頭, 從鼻孔里冷哼了一聲,趾高氣昂地走了。 王爺身邊的侍衛又怎么樣, 她還是阿黎的小姐妹呢! 王安摸了摸腦袋,被哼地莫名其妙。 一行人到了胭脂鋪子門口,那邊早就有人候著,見到趙煊和阿黎,立即笑著迎過去。 “奴才給王爺,給姑娘請安。”領頭的是一位青衣管事,二十左右的歲數,年輕得很,不過舉止相貌瞧著都甚是穩重。 趙煊應該也認得他,叫人起身后,便先一步帶著阿黎踏進了鋪子里。 來之前,阿黎也想過這鋪子是什么樣子,她本來以為胭脂鋪子都是小小的,沒想到真到了這兒,卻被這寬敞的鋪面給鎮住了。 這鋪子,雖只有一層,可是比秋娘那兩層的地兒加起來都大。京城這寸土寸金的地,盤下這樣一間鋪子得要多少錢,阿黎心里還是有數的。就是因為有數,她才更加忐忑起來。 若是這本是個旺鋪,到時候賠了的話……她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趙煊打量了里頭一眼,這也是他第一次過來,府里的私產,他多是交給親信打理,像這樣單個的鋪子,若不是因為阿黎,他也不會特意抽出時間來光顧。 “覺得如何?”趙煊看著阿黎問道。 阿黎小小的心虛了一會兒:“不錯。”很不錯了。 邊上的青衣管事聞言,便插了一嘴道:“姑娘,這間胭脂鋪子,原在京城里也是排的上號的,不說第一,第二那是覺得稱得上的。自打王爺吩咐下來之后,這鋪子便暫時歇業休整了,只等姑娘給個準話,什么時候再重新開張。” 阿黎忽然倍覺壓力:“那,還是年后再開吧。” “行,姑娘說什么時候就什么時候。”那管事滿口答應。 趙煊也不管,全憑阿黎自己拿主意。他踱著步子,將這鋪子好好地看了一遍,說不上什么滿意不滿意的,反正以趙煊的眼光來看,什么他都瞧不上。 半晌,他道:“你可瞧清楚了,這鋪子有沒有什么想改的?” 一邊的紅豆聽了,眼睛一亮,她有,她可看出許多可改的地方了! 無奈,王爺問的不是她,這鋪子也不是她的,眼睛再亮也沒人看她。 阿黎亦想了不少。最后緩緩道:“這兒添一張桌子,擺幾個瓶子插花吧,其余各處也都多添置幾只瓶子。如若以后鋪子里新進了什么好貨兒,便插上對應的花,也好引人注目。” 管事連連點頭,一臉笑意地附和著:“姑娘好想法,奴才待會兒便吩咐下去。” 提出的意見被采納,阿黎臉上紅紅,有點激動,忍不住又道:“再有,我看那里頭有幾面銅鏡,不過太小了些,回頭可叫人買一面大銅鏡,能將整個人都照出來,斜著擺在那處。” 管家頓了頓,瞄了趙煊一眼后方才委婉地問道:“姑娘是想讓客人照地清楚一點兒?” “是想讓她們留地留了久一點兒。”鏡子斜著擺,照出來的總會比真人瘦一些,腿長一些,即便銅鏡看不太清楚,可是聊甚于無。 阿黎也是女子,知道女子愛美乃天性,愛美之外,大抵還有一些臭美,對著鏡子顧影自憐能看許久。 不過,這些話阿黎是不會說的。她沒解釋清,管事也沒弄太清楚。只是這姑娘這么說,青衣管事也都應下來。 “姑娘可有別的吩咐了?” 阿黎凝神細思了許久,可這一時半會兒,她能提出來兩個已經是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