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明明還沒影的事,因她模糊的說法而使人遐想起來,沈慎幾乎立刻想到了一個和阿宓生得極像的小娃娃模樣,奶綿綿的,可愛極了。 他的心砰砰跳得厲害,到了這個年紀確實也早就想過當父親了,但他還從沒有和阿宓提過,沒想到阿宓竟這么主動。 成親才一日,她就有想要為他孕育子嗣的想法了嗎? 沈慎心中激動,面上淡定如狗,“嗯,孩子怎么了?” “那個……”阿宓抬眸像小兔子似的小心翼翼望他,“我聽說生孩子很疼,特別疼……像有人拿十把斧子在對著小腹砍……” 她說得夸張,都是轉述閨中好友的話。那些也是沒生過孩子的小姑娘,因聽說過幾句話心中害怕,還彼此相傳著這些令她們更加畏懼的話。 沈慎對這個也有點了解,“是很疼。” 他以為阿宓因此對生子有抵觸,縱然想要擁有和阿宓的孩子,但依舊道:“你年紀尚小,我也不急,孩子的事可以日后再說。” 阿宓搖搖頭,輕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嗯?” 阿宓抿唇,“其實,大婚前侯爺對我說過一件事。” 沈慎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正色道:“你說。” “侯爺說……”阿宓慢慢道,“說他尋到了一種秘藥,可以、可以……讓男子有孕生孩子,還說要讓大人……呃。” 原話比這個要不客氣得多,留侯不僅給阿宓深刻普及的生子的痛楚和隱患,而且道:“庭望若真的愛護你,就不會舍得你受苦,肯定能答應代你孕子。如果他不答應,就說明他以前都是虛情假意,這樣的他就不值得阿宓你為他孕育子嗣。” 總之說來說去,孩子都得沈慎生,不然就是他不對他虛偽。 按理來說阿宓也不是當初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可是留侯在她心中從來都是沉穩可靠的長輩形象,所以即便知道世間只有女人生孩子的道理,但在留侯言之鑿鑿的誘導中,阿宓還是忍不住信了。 她想,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說不定真有能讓男人生孩子的藥呢? 見沈慎臉色有些不好,阿宓忙安撫道:“大人我、我不是不愿意,只是……聽說太疼了。這樣,我們一人生一個,兒女成雙,好不好?” 沈慎:……… 第104章 星子 阿宓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 換作其他姑娘, 哪能和自家夫君明著討論這種事。 她這樣眼巴巴地看著你,臉上帶著些許忐忑不安,還夾著絲絲期待,你哪里忍心對她有半點臉色。 說到底這也是兩人的相處習慣使然,從確定自己的心意后,沈慎待阿宓太沒有底線了,幾乎可以說是無原則的縱容。阿宓被留侯灌輸了那樣的想法后,能這樣大膽地和他提出建議一點也不奇怪。 想明白這些后, 沈慎連那一絲驚愕也沒了, 輕輕一哂, 手掌撫上阿宓柔軟的發,“如果真有那種藥,也未嘗不可。” 阿宓怔了怔,像是寒雪初化的冬日午后手捧熱茶, 一口喝下, 那股暖意瞬間融化, 從心間直熱到了四肢百骸。大概是因為此刻的沈慎神色太過溫柔了, 低眸看她的目光也無比包容, 明明是她自己都知道無理取鬧的請求,這樣的他和初見時太過不同了,只要一想到這些改變都是因為自己, 無論誰都會感到一陣不由自主的慶幸。 慶幸世上有人會這么愛你, 包容你。 她捧著沈慎的臉在那張略顯鋒利的薄唇輕輕吻了一下, 柔聲道:“大人,我心里好歡喜。” 怎么這么容易滿足。沈慎沒有言語,但那回吻的動作已經證明了一切。 ………… 得了一月婚假,兩人回府后就開始商議該如何游玩。 沐浴后,阿宓散著半濕的長發趴在床榻,撐腮思考,“不能太遠,來回太久就去不了幾個地方了。” 她面前攤了一本游記,上面有好些地點被用朱筆畫了個大大的圈。沈慎帶著水汽走來,順手抽走游記翻了幾頁,“喜歡看人還是看景?口味辣還是甜?” “唔……”阿宓認真想了想,“都好呀,我不挑的,不過聽說云南那邊有很多好玩兒的東西,有脖子很長的鹿,羽毛會開屏的雀鳥……” 說著,沈慎在她身旁坐下,稍顯重量的身軀使柔軟的床榻往他身邊傾斜,阿宓也跟著滑了過去,被沈慎順手攔住,“游玩倒不錯,只是那邊曬得很,阿宓若……” 兩人斷斷續續從山川大河討論到各地的風土人情、衣裳首飾、青樓畫舫等,能想到的東西都說了遍,跨度也很大。沈慎發現,阿宓還是比較喜歡人多的場景,他把這歸由于小姑娘一直以來都處于周密的保護中,很少能接觸到市井百姓的經歷。 如今不同往日,即便是他身邊也沒了那么多危險,有些地方確實可以按照阿宓的心意去玩玩。 不過他還是和阿宓約法三章:一、不得拋下侍衛;二、外出時不可離他超過十丈;三、不能帶啁啁。 前兩點阿宓立刻應了下來,至于第三點……她猶豫,“啁啁很乖的,還很厲害,為什么不能帶?” 沈慎內心冷笑,那只心機鷹,已經很大了還當自己是個小寶寶到處爭寵,它在時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黏著阿宓,兩人的新婚之行,怎么可能同意帶著它。 他自然不會說出這么幼稚的理由,總之就一句話,“不能帶。” 語氣堅決,眼神卻與之相反。阿宓大約是第一次收到他這種閃亮亮的眼神攻勢,一時抵擋不住,當即松口道:“好、好吧,讓啁啁在這兒玩一個月也好。” ………… 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定下計劃后阿宓本要興致沖沖地奔去告訴留侯等人,被沈慎一把攔住,“小事而已,何況陛下侯爺他們又不好跟著出去游玩,倒不如等到了地方再寄禮物去。“ 被提前知道了行程,指不定留侯會不會暗中跟過去,沈慎可是太了解這位老父親的心思:) 但他算好了其他人,卻忘了還有一個阿宓很關心的小姑娘——綿綿。 大婚前期阿宓對這個小姑娘多有忽略,好在綿綿被收養后的日子還不錯。那戶人家很喜愛她,即便她起初又兇又冷漠,一點都沒有孩子的模樣,但他們了解了綿綿經歷后不厭反更加疼愛她,覺得她小小年紀著實不易。 溫暖的親情最是融化人心,在這樣的攻勢下,綿綿慢慢放下抵觸開始接納新的家人。不過阿宓和沈慎二人終究是最先對她釋放善意的人,她對他們有種雛鳥情節。 這次外出游玩,綿綿就纏了兩人整整一天,差點讓阿宓敗倒在閃亮亮的賣萌攻勢下。最終還是沈慎拿出三天,和阿宓一起陪她去附近玩過一陣,才讓綿綿依依不舍地和他們分開。 過五關斬六將,等兩人真正能獨處踏上新婚之旅時,剩下的時間已經只有二十三日了。 行程縮了水,沈慎當即拿出當初為都督的干練作風,干脆連夜帶著阿宓離京,再不給任何人拖延的機會。 阿宓深夜本該困的,被拉著做“壞事”,這會兒興奮得小臉紅撲撲,被沈慎抱在懷里看馬車外的景色。 月光傾灑下萬物如霜,泛著柔和瑩白的光。馬車駛過一片樹林外,夜風卷過,林中頓時吹起陣陣波浪,阿宓護耳的頭巾被吹飛,遙遙飄向夜空,她目光亮亮地望去,“好大呀——” 她說的是這片樹林和林下那長長的草坡,夜色掩蓋了一切,唯有一晃而過的樹影和泛著銀波的溪水為目所能及。除此之外,便是星光斑斕的無垠天空,稍稍抬眸,便能被那美麗的星子所吸引,那是大自然無與倫比的美,誰也無法抗拒。 阿宓太喜歡這種感覺了,她覺得自己仿佛能嗅到花兒在黑暗中綻放,聽到魚兒在溪水中跳躍,還有山風拂過懸崖邊嗚嗚的呼聲。這一切對她來說熟悉卻也陌生,但不同以往的是,它們對她來說再無秘密,只要她有心,只要她想,就可以去探究一切。 眼見阿宓激動地快把腦袋完全伸出去,并準備站起來時,沈慎不得不出手抱住了興奮得不能自已的小妻子,幫她捋捋凌亂的發絲,自己也被她的心情所感染,低沉的聲音含了笑意,“就這么高興?” 這種風景他以往不知看過多少,起初也許還能欣賞,后來已經不大再有感覺了。和阿宓一起,他仿佛重新找到了小時候那種探尋時間萬物的新奇感。 正如當初在邊關,看了整整兩年千篇一律的風景,在阿宓到來后便又是一種美麗。 “嗯嗯。”阿宓連連點腦袋,“京城每日的風景都是不同的,何況是這兒呀,大人看,那樹上還有個小東西在看我們呢。” 沈慎順著去看了眼,點頭,回眸依舊盯著阿宓,仿佛覺得她表情豐富的臉比外間景色還要精彩。 事實也是如此,在外人看來阿宓除去身份外,其他方面和沈慎并不匹配,畢竟她是那么柔弱美麗,恐怕萬事都需要人照顧。對于沈慎這樣背負著振興家業的人來說,應該會很疲憊。 但事實是,沈慎真正能照顧到阿宓的地方其實屈指可數,她也不是個任性的姑娘,都很少需要他哄。也許她的確柔弱,可她絕不是菟絲花,也不是需要依附他的存在。反倒是沈慎本來已缺少或摒棄的許多情緒在逐漸被阿宓喚醒,他身為人的許多感知,也在阿宓這樣的精神奕奕下煥然一新。 就像此刻,沈慎以前從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因一片美麗的夜空而內心火熱,可他現在又的確如此。因為阿宓的話,他開始感受到了這種美的魅力。 等阿宓脖子伸累了收回,乖乖窩在他膝上時,沈慎再也忍不住,低首在那盈滿星子的眼眸中輕吻了一口,再在臉蛋上親一口,再在粉粉的唇上親一口,再在白嫩的脖子上…… 一路往下,阿宓衣衫漸薄,馬車內熱度漸升。執馬鞭的兩個侍衛毫不驚訝地發現,當初制這座馬車時特意加的三道門全都關上了。 第105章 飛醋 盛夏時節, 雖夏夜涼風徐徐,待兩人抵達客棧時還是雙雙汗濕全身,畢竟在馬車內的那番動靜算不得小。 沈慎還好,他慣來無視旁人眼光, 阿宓則羞澀地把腦袋埋在他胸前, 完全是被沈慎抱進房的。 等到沒了其他人, 她還不忘小聲道:“下次再也不可、不可這樣了。” 聲音像蚊吶般細細的, 沈慎望著她汗涔涔的小臉, 還有站在鬢邊濕淋淋的烏發, 勾唇道:“嗯,怪我沒控制住。” 阿宓臉色紅撲撲, 知道其實不能完全怪大人, 當時她也是半分沒反對的。 但是連她都沒想到,自己居然也變得這么大膽,這到底算是進步還是被帶壞了? 沐浴后, 兩人一起喝了些客棧煮的清粥,夜風從大開的窗口拂來, 舒服得阿宓每根腳趾都舒展開,“明天就去湖邊嗎?” 他們到的首站離京城最近, 名為蓮縣,顧名思義,這里有一片綿延幾十里的蓮湖。每到夏季, 蓮縣的荷花競相綻放, 從城口到城郊數十里, 一條長長的由荷花點綴而成的湖圍繞著百姓,縣內時常縈繞著淡淡的蓮香。 荷花不是什么稀奇物,但這么大的蓮湖還是少見。蓮花渾身都是寶,根莖蓮葉可制藥做菜,蓮花可用來調香買賣,最后結成的蓮藕更是備受歡迎的果實,蓮縣有好些百姓都是靠這座寬廣的湖中的蓮花和魚類過活。 這邊兒還有個傳言,說是蓮縣的風水特別好,因為這兒近百年出過五個狀元,這邊的孩童相較他地也顯得更加聰慧些。有人說是這里的湖和蓮花有靈性,所以每逢時節前來賞花買荷的人也不少。 又因蓮子有多子之意,這邊還特意建了一座蓮花廟,里面供奉著蓮花仙子。據說這座廟很靈驗,想求子的夫人去里面拜上一拜,不出一月就能有好消息。 連沈慎都沒想到,僅是一座蓮湖,能讓這小小的縣城滋生出這么多的活力。 蓮花花開之季多在六至九月,蓮蓬七八月結成,到九十月才會有蓮藕。阿宓到的這時候,既可以欣賞最后一段時日的十里荷花,也可以采摘到新鮮的蓮子。 賞景與美食兼備,他們著實是下了一番功夫來定這次游玩地點的。 沈慎道:“嗯,蓮湖可租借小舟,湖邊人多,明日我們乘舟去湖中心。” 僅是想象那般場景,阿宓就高興起來,“大人還會劃船呀。” “不會。”沈慎說得一本正經,阿宓呆了呆,“啊,那……?” 沈慎接道:“不會自然不可能。” “……”意識到被逗弄了,阿宓飛去一個白眼,自然,這點小脾氣在沈慎看來也是類似于撒嬌調|情的存在。 笑鬧幾句,阿宓終究沒抵住席卷而來的倦意,沉沉睡去。 兩人一夜好眠,第二日如期到了蓮湖畔。 新婚小夫妻總是蜜里調油,即便兩人相識的時間不短,但如今身份不同,在一起的感受也處處是新奇的。 便是沈慎,也避免不了每個男人在心愛妻子面前犯的通病,幼稚和愛表現。 事情起源于二人租借小舟時碰見的另一對兄弟,他們是當地百姓,按慣例每日來蓮湖打魚順便摘蓮蓬的。 這種時節有蓮花有蓮蓬,二人對蓮湖的曲折深淺十分熟絡,他們掌控的小舟幾乎像在湖中舞動般前行,二人身形輕巧,不一會兒就收獲不小。 因著天熱,兄弟兩穿的都是薄衫,常年勞作鍛煉出的健碩身體因汗水浸透衣衫而隱隱約約顯現,惹來不少湖邊女子或夫人暗中打量的目光。 他們外貌也稱得上端正大方,高大的身材一襯,再加上年輕,已是十分有資本。而他們似乎也頗為享受這些視線,并沒有往魚更多的湖深處劃去,而是特意在離岸不遠的地方游來蕩去。 在女子看來他們無疑成熟而有魅力,但在許多男子看來,這兄弟兩就是風/sao。 沈慎大約過了一刻鐘才注意到小妻子盯著那邊的目光,雖然阿宓看的不過是那滿船蹦跳的魚兒與荷花蓮蓬,但他依然吃起了飛醋。 老男人吃醋不像小年輕氣火旺盛,什么都展現在表面,但本質毫無疑問是一樣的,行事根本不能用平日的智商去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