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君呆坐了片刻，“你說的是，是我糊涂了。”

    武文華有些心驚的看著她，“你明白啥了？”不會是被林彤這么一說就要離婚吧？

    王雅君又恢復了她爽朗的笑聲，“嫂子你別怕，我可不會離婚，我好不容易才過成這樣，不說所有人吧，最起碼有一半的人都羨慕我能干，老公有出息，我傻了才不過了給別人倒地方呢！”

    話糙理不糙。

    她想明白了就好，林彤拍了拍巴掌，“行了，這才是我認識的王雅君。走吧，嫂子，我得回去收拾收拾，我家振華可說了，過兩天就找車來搬家。”

    武文華和她走老遠，悄悄的埋怨她：“你以后別這么勸人，萬一真給勸離婚了，人家不恨死你了。”

    林彤笑道：“沒事，這是雅君，不狠狠敲打敲打她，她這么糊涂下去，不用我勸都快了。你沒看，我這一說，她反而想通了，有些人，你就不能用你的老辦法。”

    武文華嘆了口氣，“你們年輕人就是想法多。”

    林彤說她：“嫂子你去和方大勇好好說說，我看他也挺糊涂的，虧得那時候振華還跟我夸過他呢！”

    她覺得，在王雅君和公婆之間，方大勇一點沒有起到積極的作用。

    武文華瞅她一眼，“大勇其實真不錯，不過，那是他爹媽，他能咋辦？”

    “那也不能愚孝啊，就知道說雅君，雅君這些年撐著家容易嗎？之前他在下邊連隊，現在回來了，家里又有這樣不講理的老頭老太太，你聽聽剛才那話說的？就窮的差一把瓜子?”林彤挽住她的胳膊，“嫂子我跟你說，剛才這事你一定要跟方大勇說，還有我說的話，都說給他聽聽，我看他臉皮有多厚？”

    “好好好，我說，我一定都告訴他。”

    林彤剛走到團部大門口，就聽到后面有人喊，是郵遞員，給她送電報。

    “誰來的？你家妮妮她爸？”

    林彤看了看，臉色神情不太好看，“不是，是小念他三叔。”頓了頓道：“老太太病了，說讓我們回去，老太太有話要說。”

    武文華拍拍她的手，“這回你搬到沈城去，離老家也近，回去也方便了。”

    林彤哼哼著，心想是啊，這回離的近了，麻煩還不得更多。

    回到家，她就跟徐曉婉商量，“電報來了，這回肯定是得回。振華剛到師里，過年肯定忙，要不咱們就直接回老家過年，過完年再去沈城，你看怎么樣？”

    能回老家，徐曉婉當然很高興，“這一晃我出來都兩年了，行，就聽你的。也不知道你三哥今年過年有沒有時間。”

    “明天我去給振華和我三哥都發個電報，告訴他們一聲。”也不知道老太太要說啥，這樣鄭重其事的。還有這個病，三天兩頭就說病了，去醫院也沒檢查出什么來，要她說，老太太就是心病。

    徐振華原本是想腿好了之后回趟老家的，可現在看來，他是沒有時間了，她就替他跑這一趟，正好弄明白了，徐鳳芝是不是老太太親生的。

    省得這件事哽在振華的心里頭，時時想起來就膈應。

    崔團長過來，特意說了拉家俱這事，這車是江城軍分區過來的車，是來送軍用物資的，回去的時候是空車，正好順便把家俱捎到江城，那邊有人接。

    林彤她們只要把怕磕怕碰的邊邊角角都包好就行，至于鏡子這些怕碎的，就不能帶了，她都直接扔給了武文華，隨她是留下還是送人的，就不管了。

    因為是隨部隊的車走，也不怕丟東西，被褥那些都用大床單包起來，而生活用品這些，她去廢品收購站買了好多紙箱回來，都裝好封好，上面用毛筆寫上物品品類，和怕壓等字樣。

    零零總總的，能拿的都拿走了。

    東西拉走后，家里徹底空了，妮妮看著空空的屋子，突然哭了起來，“妮妮的電視，妮妮的沙發，妮妮的炕琴……”反正都是妮妮的。

    小念哄著妮妮，“哥哥陪妮妮玩……”

    妮妮揪著哥哥的衣服領子，扁著小嘴抽抽噎噎的說著“哥哥也是妮妮的……”

    小念哄著meimei，“是的是的，妮妮的哥哥。”

    林彤心里也有傷感，在這個家，她住了三年，是迄今為止她住的最久的地方。

    晚上，武文華送了兩床被褥過來，小念則跑去和大海大江一起睡，她摟著妮妮，和母親對付了一晚，一大早，就被妮妮念叨起來了，“mama，走，去大娘家，找哥哥，吃飯飯。”

    昨天晚上就在大娘家吃的飯，說是今天還去大娘家吃，她就記住了，一大早就拉著mama的手往外拽。

    這也就是冬天，要是夏天，不用林彤領她也能自己跑去串門子。

    這個小丫頭，一會都不愿意在家里呆著。

    林彤點著她的小腦袋，“等一會，咱們把被給大娘家送回去。”

    小丫頭搖著頭，“妮妮的，不給大娘。”

    “這是大娘的，是借給妮妮蓋的，一會妮妮要還給大娘，要說謝謝，知道嗎？”

    ☆、第四百六十一章 送別

    林彤一邊疊被一邊和女兒說著，家里其實是能做飯的，有大鍋，醬油醋等調料她沒都拿走，瓶子怕碎不方便，這些都準備到那邊買新的。

    徐曉婉已經做了早飯，給妮妮蒸了蛋羹，熱了幾個包子，喊妮妮吃飯，“中午咱們再去大娘家吃飯，哪有一大早就去人家串門的？那樣不好。”

    妮妮鸚鵡學舌的點頭，“不好，不去大娘家。”

    徐曉婉一邊照顧著妮妮吃飯，一邊和林彤嘮叨著，“住了這么久，今天要走還真挺舍不得的。”

    林彤道：“是啊，這些年我換了好幾個地方，就屬在這住的時間最長了，也不知道咱們搬走以后，這房子誰會住進來？”

    收拾干凈，林彤抱了枕頭去給人家還回去，“小念，叫你大海哥他們一塊，把被給大娘抱回來去。”

    支使著幾個孩子把被褥還了回來，林彤道：“嫂子，你自己洗吧，我可不管了啊！”

    “不用你，過些日子到年跟了我再拆洗就行。”武文華洗了手，從屋子里翻出一個漂亮的紅色條絨的小帽子，“這是我給妮妮做的，等開春了帽，還有這個，”她又翻出了一個同塊布料做的小斜挎包，“本來想給她做條裙子的，小孩長的快，這布料不夠了，就沒做。”

    林彤拿著小帽子愛不釋手，“真好看，謝謝嫂子。”

    “謝啥謝，唉，過兩年，我家老崔轉業了，我們去沈城看你們去。我連江城都沒去過，那時候說啥也得到處走走看看。”

    林彤嗔道：“看嫂子說的，說不準崔大哥就升了，你們也調過去了呢！”她說完就轉了話題，“不過到處去走走看看是挺好的，我還跟振華說了呢，等我們歲數大了，我們也出去旅游去。”

    “到時候咱們結伴去。你崔哥歲數大了，我們也不盼著他往上升了，他自己也說，他能干到團長就到頭了。”二人說了幾句話，林彤就回家了，武文華叮囑她：“一會早點過來吃飯，老崔說了，十二點送你們去車站。”

    午飯，在武文華家吃的，老太太還煮了十個雞蛋給她們裝上在火車上吃。

    林彤他們隨身帶了兩個大包還有兩個小包，團里的車送她們去車站的時候，大部分家屬都來送她們了。

    三年中，林彤交到了武文華和王雅君這樣的好朋友，還有江大姐這樣的熱心人，這一別，心里還是有些酸酸的，眼眶也微有些濕意。

    小念朝著窗外大聲吼道：“別忘了咱們的約定！”妮妮興奮的抓著哥哥的頭發直跳，小念抹了把臉上的淚，悄悄的擦掉不想讓mama看見。

    妮妮歪著腦袋看了看，突然大聲喊道：“mama，哥哥哭，羞羞臉！”

    小念摟著她輕斥道：“誰說哥哥哭了的？哥哥才沒哭呢，哥哥是剛才砂子迷了眼，哥哥是男子漢才不會哭呢！”

    小妮妮討好的湊上前照著他的臉親了一口，“哥哥，男子漢。”

    小念立刻眉開眼笑，“妮妮真聰明！對，哥哥是男子漢！”

    而大海和大江聽到他的吼聲則跟著吉普車一直跑出了家屬院，跑出了團部，直到汽車再也看不見，才收住腳步。

    武文華在冷風中揮了半天手，吉普車早就看不見了，她抹了把眼淚，笑著招呼家屬們，“大伙都回去吧，外面怪冷的。”

    王雅君帶著小倩，在火車站等她們，還帶了好幾個罐頭，店里賣的瓜子，糖之類的讓她們帶了上火車吃。

    林彤只拿了一個罐頭和瓜子，“你拎回去，太重了我們拎不動，再說，火車上也吃不了幾頓飯。”

    好不容易說動她把東西帶回去，火車到站，王雅君幫著把行李拎上車，“嫂了，別忘了給我寫信啊！”

    看著火車開走了，王雅君把眼淚擦了，牽著女兒的手，“走吧！”

    而剛一上火車，林彤就意外的發現，在她們對面坐著的竟然是常玉蘭。

    “你們要出門啊？”常玉蘭忙起身幫她放行李，“不用，我放椅子下面，放上面還得往下拿，怪麻煩的。”

    林彤放好行李坐好，問她：“你這是干什么去？”

    常玉蘭神色微黯，“我要回家去了，老賀的事，你知道了吧，罪名已經定了，”她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捂著臉哽咽道：“我真沒想到，他竟然走到了這一步……”

    林彤默默的看著她，神色同情，是啊，誰能想到呢！

    妮妮好奇的看著對面的大娘哭鼻子，突然把自己兜里的手絹遞給她，“大娘，擦眼淚，別哭了。”

    常玉蘭愣怔了一下，眼淚流的更兇了，“謝謝妮妮，妮妮真是可愛。”

    妮妮傻了，這怎么給了手絹反倒哭的更厲害了呢？

    常玉蘭掏出一個格子手絹，擦了眼淚不好意思的道：“不哭了，讓妮妮笑話了。”

    看她慢慢平靜下來，林彤問她：“你以后怎么辦？”

    常玉蘭看著她，苦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想和他離婚，這么多年的夫妻了，他再有不對，可從沒對不起過我……”

    林彤默默的看著她，如果不離婚，頂著一個特務妻子的名，她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過。還有孩子，就是上學，都不會有人和她玩，以后工作，政審也不會過關，唉，賀軍真是作死！

    “走一步看一步吧，不過，為了孩子，我肯定會好好的過下去，你不用擔心，我以前吃過苦，沒什么大不了的。”

    林彤默默的點了點頭。

    這趟火車的終點是江城，林彤她們下車，江大姐已經在站臺上等著了。

    林彤有些驚訝，“江大姐，你怎么來了？”

    “我來給你們送火車票，正好請你們吃頓飯。”江大姐和大家一一打了招呼，抱起妮妮笑道：“我們妮妮長這么大了？”

    林彤摟著小念的脖子，“小念，妮妮，叫大娘啊！”

    兩個孩子一個響亮一個軟糯的叫著大娘，江大姐笑道：“唉唉，真是好孩子。”說著跟她解釋道：“你們的火車還得兩個小時以后才能開呢，原本是想叫你們去家里住一晚明早坐去省城的火車再走的，軍分區正好給你們買著了去沈城的臥鋪，也不用在省城再倒車了，到沈城正好是明天下午，你們直接下車就行。到時候，你們住幾天再回老家也行，反正沈城離你們老家也近，車次也多，交通方便的很。”

    林彤很是驚訝，“江城有直通沈城的火車了？”

    “有，不光去沈城的，還開通了去首都的火車呢，以后啊，出門可方便了，不用倒來倒去的。對了，聽說月底邊境市就會開通去省城的火車，反正到時候怎么走都方便。”

    江大姐身邊還有個小戰士，拎了行李跟在幾個人的身后出了站臺。

    “時間緊，咱們就在這附近‘獨一處’吃餃子，上車餃子下車面。”江大姐領大家坐下，點了幾個菜，又點了三斤餃子，徐曉婉直說“夠了夠了，吃不了”，江大姐笑道：“吃不了你們就帶車上，放大茶缸子里，用開水一燙就行。”

    三斤餃子聽著很多，可他們四個大人，小戰士正是能吃的年紀，不好意思動筷，林彤索性把這幾盤子餃子都往他跟前挪，最后大家吃完，就剩下了六七個餃子。

    江大姐問：“要不要再來一盤，帶到車上，給妮妮吃？”

    “不用了，這幾個給她吃就足夠了，我們帶了不少吃的，小念還惦記著去餐車吃一回，明天下午就到了，車上就吃早上中午兩頓，多了也吃不了。”

    江大姐結了帳，幾個人坐著又說了會話，約摸著時間，送她們重新進了候車室。

    上了火車，她們三張臥鋪正好是上中下。小念脫了鞋，幾下就爬到上鋪去了，小妮妮在下面看的著急了，指著哥哥叫道：“哥哥哥哥，我也要上去，妮妮也要上上面。”

    徐曉婉抱了她放到中鋪，她不干，扭著小身子扒拉著姥姥的手：“妮妮要像哥哥，自己上。”

    林彤拿了玩具哄她：“咱們搭房子吧，好不好，妮妮和哥哥比賽，看誰搭的房子又漂亮又結實？”

    小妮妮撅著嘴，“不要，和哥哥玩，妮妮要和哥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