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jié)
公孫明好笑地看著他說:“阿煦, 你怎么這么纏人啊, 還要我陪你一起回家?” 傅煦正色說道:“別亂講,我有正經(jīng)事要問你。” “你什么時候不正經(jīng)過了?”公孫明打了個哈欠,不在意地道:“有什么事兒就說吧。” 相比于公孫明的隨意,傅煦卻是很鄭重地確認(rèn)過左右無人之后,方低聲說道:“我想來想去,當(dāng)初知道殿下要提醒四皇子的,只有我們?nèi)齻€, 還有淑貴妃娘娘。當(dāng)著殿下的面, 我沒好意思問你。是不是你……攔下了殿下的第二封信?” 公孫明詫異地看向傅煦:“阿煦, 你為什么會這么想?” 傅煦如實地將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說了出來:“因為這樣做對殿下來說,是有利的事情。我認(rèn)為你有可能出于為了殿下好的目的,而幫他做這件事……” 公孫明好笑地看著傅煦:“阿煦我問你啊,如果我承認(rèn)是我做的, 你會怎么樣?去告訴殿下么?” 傅煦想了想, 搖了搖頭:“不會。因為我也想過這么做,所以我能理解。” “那你最后又為什么沒做?是因為四皇子也算是你的姐夫么?” 傅煦誠實地說:“對。雖然我是全心全意支持十二殿下的,但我沒有這個勇氣去替整個傅家做選擇。可是你不一樣。公孫家和四皇子并沒有任何牽連。” 公孫明哈哈一笑:“阿煦,你說的很對。不過很遺憾,你猜錯了——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 “當(dāng)真?” “自然當(dāng)真。你都說了不會去找殿下揭發(fā)我了,我還有什么必要瞞著你呢?”公孫明一臉無辜地說:“真的不是我。” “那……該不會是虎子吧?”傅煦剛說完, 就搖了搖頭,“不可能,他向來聽殿下的話,絕不會擅做主張的。” “哎呀,你這個人吶,這么較真做什么?燕修他們不是已經(jīng)派人去查了么?等過些日子,真相自然會浮出水面的。”公孫明拍拍傅煦的肩,“有這個功夫,咱們還是好好計劃一下,看看能不能趁機(jī)扳倒二皇子他們吧。” …… 最近一段時間里,恪靖侯府基本就沒有消停過。 先是抓到了長媳左氏“偷人”,再是發(fā)現(xiàn)宋安并非宋大公子親生,然后又鬧到皇宮里去,把宋安送走…… 從宮中回到恪靖侯府之后,淮陽長公主就把小宋安的東西全都給砸了。 砸不了的就叫人拿去燒掉,總之只要是有關(guān)于宋安的東西,她一概不讓留,也不讓人把東西送到四皇子府去,直把恪靖侯府里弄得一片狼藉。 宋大公子看不下去,忍不住沖過去攔住母親:“您到底想做什么?難道毀了我、毀了逍兒的幸福還不夠,您還要毀了這個家么?!” “你個沒出息的東西,給我滾到一邊去!”淮陽長公主像一頭憤怒的母獅子,毫無形象地對著兒子破口大罵:“當(dāng)初要不是你非要娶那個不守婦道的賤女人,我們家會變成如今這樣么?她給你戴了這么多年的綠帽子,難道你就不生氣?!我告訴你,要不是她偷的漢子是我們裴家的人,我非要殺了她生的那個小雜種不可!” “母親!您怎么能說出這種話來呢?!”宋大公子覺得非常不可思議:“不管怎么說,安兒都叫了您七年的祖母。就算他不是我的親生兒子,您也不至于恨他恨到這種地步吧?” 淮陽長公主沒好氣地吼道:“你懂什么!他的存在,就是對我們宋家莫大的侮辱!” 宋大公子雖然是當(dāng)年名滿京城的“京城四公子”之一,但很奇怪的是,淮陽長公主一直看不上自己這個溫文到甚至有些軟弱的大兒子。 相比之下,她更寵愛自己的二兒子。比起宋大公子,宋二公子的嘴更甜,更會討淮陽長公主的歡心。 宋大公子沉默了一下,低聲說道:“或許您是這么想的,可是在我心里,我早就把安兒當(dāng)做自己的親生骨rou了。” 事實上,比起淮陽長公主,宋大公子要更早知道自己沒有生育能力的事情。 早在左大姑娘懷孕之前,他就已經(jīng)瞞著所有人偷偷地看過大夫,只是一直沒有聲張而已。 后來妻子懷孕,宋大公子雖然心中苦澀,但什么都沒有說。 這不僅僅是因為他愛左大姑娘那么簡單。 當(dāng)時在他遲遲無子的情況之下,恪靖侯完全可以向朝廷請求廢掉他的世子之位,改封他的二弟為世子。 沒有親生骨rou就已經(jīng)夠悲慘的了,宋大公子不敢想象自己失去世子之位之后的日子。 雖然他靠自己的能力,也可以繼續(xù)做官,可是家中世襲的爵位讓給弟弟,就意味著他今后永遠(yuǎn)都在弟弟面前抬不起頭來了。 如果可以的話,宋大公子自然還是希望能保住自己的爵位,等他將來死了之后,再把侯爺?shù)奈蛔觽鹘o弟弟。 只是沒想到,這件事情終究還是被淮陽長公主他們察覺到了。 還以這樣決絕的方式,鬧得人盡皆知。 一時之間,悲傷、憤怒、羞恥……等等等等,種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幾天以來,宋大公子只覺度日如年。 可他知道,這還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淮陽長公主聽了他的話之后,冷笑一聲,諷刺地說道:“我怎么會養(yǎng)出你這么不爭氣的東西?你老婆偷人生的jian生子,你還當(dāng)個寶貝似的寵著?我看你是腦袋壞掉了吧你!” 宋大公子低聲辯解道:“母親,您忘了么,四皇子承認(rèn)是他強(qiáng)迫逍兒的,這也不能怪逍兒啊……” “哼,你現(xiàn)在就是說什么也沒用了。這個女人,我是絕對不會留下的。”淮陽長公主深吸一口氣之后,又緩緩?fù)鲁觯暗任沂帐巴赀@個小雜種的東西,我就后院去清理門戶!” …… 當(dāng)天夜里,裴清殊不出所料地迎來了一位客人。 一個恒郡王府的常客。 因為擔(dān)心喝酒誤事的緣故,裴清殊平日里很少喝酒。每次七皇子來鬧著要和他喝上兩杯的時候,裴清殊要么就不喝,要么就看著七皇子喝。 不過今天他破了例,陪著失魂落魄的七皇子一起喝了兩杯。 “七哥,少喝點,明天你還要回工部當(dāng)差呢。”裴清殊看著他胡子拉碴的樣子,很為七皇子擔(dān)心,“等到休沐日的時候,我陪你喝個痛快。” 七皇子一邊搖頭,一邊又要哭。裴清殊發(fā)現(xiàn),自打上過一回戰(zhàn)場之后,七皇子非但沒有變的更加勇敢,反而變的更加愛哭了。 裴清殊哭笑不得地說道:“七哥,我可真佩服你。我家冬兒都沒有你能哭。” 七皇子本來眼淚都含在眼圈里了,聽裴清殊這么一說,卻是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里,哭不出來了。 “十二弟,我有個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七皇子調(diào)整了一下表情,對裴清殊說道:“我想了想,安兒那孩子現(xiàn)在在四哥府里的處境恐怕很尷尬。雖說四嫂是個和善的人,可她畢竟不是安兒的親生母親。我怕安兒在四哥那里會受委屈……” 裴清殊聽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有些意外地說:“七哥,你該不會是想把那孩子接到自己府中撫養(yǎng)吧?” “你覺得呢?”七皇子雖然是哥哥,但他在和裴清殊在一起的時候,早就習(xí)慣了聽從裴清殊的意見。“是不是不大妥當(dāng)?” “不是不大妥當(dāng),是非常不妥當(dāng)。”裴清殊實話實說,“七哥你關(guān)心安兒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我們只是他的叔叔而已,還是那種不大熟悉的叔叔……四哥不管怎么說,都是他的生身父親。而且現(xiàn)在四哥正在閉門思過,整日都呆在府中,想來他定能照顧好安兒的。” 七皇子想了想道:“也是。我白天還要去當(dāng)差,的確沒辦法一直照顧安兒。”七皇子嘆了口氣,夸贊裴清殊:“還是你想得周到。” 裴清殊搖了搖頭,把自己的心里話告訴七皇子:“七哥,其實我沒你說的那么好。我剛才說的只是借口而已。我心里真正的想法是,怕你接走安兒之后會惹火燒身。四哥已經(jīng)這樣了,我不能再失去一個哥哥了。” 七皇子沉默了很久,最終什么都沒有說,只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一飲而盡。 …… 淮陽長公主將宋安的房間徹底毀掉之后,第二天一早,她便氣勢洶洶地來到了左大姑娘所在的房間。 從事發(fā)之后,左大姑娘就被關(guān)在了她的房間里,已經(jīng)好幾天都沒有被放出來過了。 宋大公子來看過她幾次,可房間的鑰匙只有淮陽長公主手里才有,他什么都做不了。 冷不丁見到陽光的時候,左大姑娘還有些不習(xí)慣地低下了頭,下意識地躲避著日照。 淮陽長公主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聲音如同千年寒冰一樣涼:“考慮好了沒有?” 第220章 裂痕 自打多年前懷上身孕開始,左大姑娘就沒有一天不在擔(dān)心今天的到來。 如今一切都大白于天下, 她心中反倒踏實了下來。 面對淮陽長公主這個強(qiáng)勢的婆婆時, 左大姑娘也十分平靜, 面上并無一絲懼怕之色。 “您覺得我還需要考慮么?”左大姑娘淡淡地說:“橫豎都是死, 我還有什么可想的……” 淮陽長公主皺眉道:“我只是讓你承認(rèn)四皇子早就知道你生的兒子是他的而已,有這么難么?” “可他并不知道。”左大姑娘不緩不急地說道:“就連我,也是不久前才確定的,他怎么可能知道?” “那又怎么樣?!你只要按照我說的去做就是了!”淮陽長公主氣憤地說:“我都答應(yīng)讓你繼續(xù)留在宋家的族譜上,對外宣稱病逝了,你還想怎么樣?” 左大姑娘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垂眸說道:“可您怎么保證, 我死之后您不會騙我?更何況這件事情已經(jīng)鬧得滿城風(fēng)雨, 那層遮羞布早就起不到任何作用了。我是病死的, 還是被您毒死的,這很重要嗎?” 淮陽長公主看她這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就來氣:“小娼婦,你別得意!你以為你不松口,我就治不了你們了么?你且看著, 等我把要處死你的消息傳出去之后, 你看看老四會不會違抗圣旨,跑過來救你!” 左大姑娘猛地抬起頭來,看向淮陽長公主:“您到底為什么要對四皇子這樣不依不饒?就算你們姑侄并不親近,您也不至于非要置他于死地吧?” “喲,你這就開始心疼他了?”淮陽長公主避而不答,只是厭惡地看著左氏, “瞧瞧你這不守婦道的樣子,可真是給襄皇帝丟臉。” 提起自己的先祖,左大姑娘禁不住面色微變。 “你們左家這么多年來的名望,全都被你給毀了,你現(xiàn)在還敢在這里跟我嘴硬?”淮陽長公主冷笑一聲,轉(zhuǎn)過身去:“你不說,可以。那就先留你多活幾天,等著給老四收尸吧!” …… 現(xiàn)在京城里的人全都在密切關(guān)注著恪靖侯府里的動靜,很快,左氏即將被處死的消息就傳了出去。 裴清殊聽到消息之后,第一反應(yīng)就是去四皇子府。 他怕四皇子沖動之下,會做出什么傻事來。 現(xiàn)在是皇帝金口玉言,讓四皇子在府中閉門思過。只要四皇子敢踏出府門一步,那他就是違抗圣旨,到時候后果不堪設(shè)想。 七皇子和裴清殊想到一塊兒去了,二人幾乎是前后腳抵達(dá)的四皇子府。 見七皇子死命抱著四皇子的腰,不讓他出府去的樣子,裴清殊連忙說道:“七哥你堅持一下啊,我去找人幫忙!” “哎!十二弟你別跑啊!” 七皇子使出吃奶的力氣,都還是拉不住老四。 沒辦法,他只能給站在四皇子身后的護(hù)衛(wèi)統(tǒng)領(lǐng)使了個眼色。后者會意,一咬牙,從后頭將四皇子給打暈了。 裴清殊知道,他和七皇子兩個頂多拖一陣子,沒辦法一直看著四皇子。所以他急急忙忙地進(jìn)了宮,去寶慈宮搬救兵。 誰知到了寶慈宮之后,卻撲了個空。聽宮人說,榮貴妃竟是去找淑貴妃去了。 裴清殊只能又往瓊?cè)A宮趕去,沒想到正好在半路上遇到了榮貴妃的轎子。 裴清殊連忙下轎向她問好。 對面暖轎的簾子打開之后,榮貴妃的臉色看起來極差。裴清殊還從來沒見到榮貴妃這般憔悴的模樣,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 在裴清殊的印象當(dāng)中,榮貴妃就像是畫里的觀世音菩薩,臉上永遠(yuǎn)帶著溫和雍容的笑容,她不應(yīng)該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的。 見到裴清殊向自己行禮問安,榮貴妃只是淺淺地點了點頭就要走,一副不欲多談的樣子。 要是擱在以前的話,榮貴妃總要像個慈愛的長輩一樣,多少關(guān)心裴清殊幾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