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回到靶場那邊之后,各家公子少爺們已經(jīng)分出了最終的勝負。 傅大少爺果然不負眾望,拔得了頭籌。 出人意料的是,傅大公子并不是唯一的一個第一名。裴清殊的姐夫容二公子, 平時看起來文文弱弱的一個人,竟然和傅大公子得了并列第一,兩人都是箭無虛發(fā),箭箭射中靶心。 裴清殊大感意外,欽佩地看著容漾:“姐夫,想不到你還有這一手,深藏不露啊!” 容漾云淡風輕地笑了笑:“雕蟲小技,何足掛齒?” 這模樣裝的,裴清殊服。 容漾倒是低調了,令儀可低調不起來,十分高調地在一旁吹捧自家夫君:“這才哪到哪啊,你姐夫會的東西可多著呢,夠你學一輩子的。” 裴清殊有點不服氣了:“姐,我從小你就偏向姐夫,嘲笑我。當年你追姐夫的時候,還笑話我是一小蘿卜頭,比起姐夫差得遠呢。現(xiàn)在你看看我,可不是比你高了?” 令儀看看生得芝蘭玉樹、一表人才的弟弟,再看看弟弟身后偷瞄著他的那些小姑娘們,人氣簡直絲毫不亞于當年的容漾。她突然啞口無言,過了好一會兒,令儀才磕磕巴巴地說:“誰、誰追他了?明明是他先求娶我的!” “好好好,是我先惦記上你的。”容漾笑了笑,用手指頭去勾令儀的手掌心。令儀的心一下子就酥了,嬌笑著靠在容漾身旁不說話。 裴清殊被他們兩口子rou麻得牙疼,趕緊躲開了。 靶場的另一邊,左三姑娘對著鐘姑娘笑問:“妙珠meimei,你剛才去哪里啦?最精彩的部分可都錯過了。” 鐘姑娘淺淺一笑,柔聲說道:“jiejie知道我,向來對這些弓啊箭啊的不感興趣,錯過就錯過了吧,只要jiejie看得開心就好。” 左三姑娘和鐘姑娘年紀相仿,兩個女孩兒可以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若論容貌,兩人都不差,只是不同風格的美而已。就算鐘姑娘在容色上略勝一籌,可在出身上,左三姑娘可要比她高多了。所以鐘姑娘雖然是meimei,但姐妹們在一起相處的時候,總是鐘姑娘讓著左三姑娘的時候居多,言行舉止都對左三姑娘十分尊敬。 好在左三姑娘向來不因自己出身高貴,便喜歡凡事壓別人一頭。對于自己的這個表妹,她還是十分愛護的。 傅老爺子壽宴之后沒幾天,左三姑娘在閨中閑來無事,便到鐘家來做客。 鐘家的人丁不算興旺,這一輩只有兩位小姐。鐘家兩姐妹的關系還算不錯,可只有鐘大姑娘是鐘太醫(yī)的嫡妻左氏生的,二姑娘則是側室所出的庶女。所以左三姑娘每次來,頂多是在鐘大姑娘這里見鐘二姑娘一面,其余時間里,她都是不怎么見鐘二姑娘的。 鐘姑娘見她來了,也不意外,只是親自引她坐下,還為左三姑娘倒茶。 左三姑娘知道這是她自己泡的茶,怎么倒也要有講究的,所以并沒有制止,只是故意做出一副風流公子的派頭,含笑說道:“美人親自為我倒茶,真是左某的榮幸啊。” 鐘姑娘抬頭看了她一眼,嗔笑著說:“jiejie真討厭,又來逗我。” 左三姑娘搖搖頭,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怎么能是逗你呢,我是真心實意的好不好?若我是個男人啊,我指定娶你,誰都別想跟我搶!” 鐘姑娘掩唇笑道:“誰會跟jiejie搶呀?”等笑完了,又有些心酸地說:“我們鐘家,說是懸壺濟世,可在世人眼里,也不過是些伺候人的罷了。再說了,我這身子……打小就不好,一直都要吃藥的。母親近日正為我的婚事發(fā)愁呢。” “meimei如此天人之姿,還要愁嫁么?”左三姑娘有些遺憾地說:“可惜我那四個兄弟全都有了媳婦兒,不然就能把meimei你娶回家了。” 鐘姑娘淡淡地笑了笑,眉心無意識地輕蹙,似有幾分自嘲般地說道:“都說娶妻娶賢,正兒八經(jīng)的人家議親的時候,怎么會以容貌為先呢?還是要看家世的啊!偏生父母都心疼我,條件太一般的人家,他們又看不上,說是與其嫁給不合心意的,不如多留我兩年呢。” 左三姑娘點點頭道:“姑媽和姑父說的有道理呀!meimei年紀還輕,不如在家里多待兩年,再享享做姑娘的福。我就不行啦,我比你大兩歲呢,定親也就是今年的事兒了。” 鐘姑娘連忙關心地問道:“jiejie的婚事,說的怎么樣了?” “父母都不想讓我遠嫁,還是要在京城里頭挑的。你也知道,大jiejie嫁的遠,幾年都不回娘家,母親都要傷心死了。所以這一回啊,她決心要找一個常年留在京里的女婿。那種將來想要外放當官的,她考慮都不考慮,所以條件上多有限制,還有的挑呢。” “這樣啊……”鐘姑娘徐徐點頭,然后握住左三姑娘的手,笑了笑說:“這樣也好,我這個身子,也是經(jīng)不起折騰的,將來定然要留在京城。若是jiejie也不嫁到外地去,咱們姐妹嫁人之后,不就還能經(jīng)常在一起說話了么?” 左三姑娘贊同地笑了笑,正要繼續(xù)說她自己的婚事,忽然眼尖地發(fā)現(xiàn),鐘姑娘的炕桌上放著針線,和一個做了一半的香包。 左三姑娘十分敏感,立馬察覺出不對勁來:“meimei在做什么好東西呢?” 鐘姑娘隨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淺淺地一笑:“也不是什么特別之物,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藥包罷了。藥是三叔配好了送給我的,說是有寧神靜心之功效。等做好了,我送jiejie一個。” 左三姑娘也不同她客氣:“好好好,我最近煩得很,正缺一個這樣的東西呢。” 因為答應了要送人,鐘姑娘像是得了任務一樣開始趕工。熬了幾宿之后,她終于趕在左三公子小兒子的百日宴之前,做好了兩個精致的香藥包。 百日宴當天,鐘姑娘如約把藥包送給了左三姑娘。左三姑娘很喜歡,當場就掛在了身上。 …… 因著四皇子的關系,裴清殊和左三公子的關系還算不錯。所以今天,他們兄弟幾個又一起來左家賀喜。 裴清殊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存點小金庫有多么重要。人情往來,哪樣不需要錢?好在他的生母和養(yǎng)母對他都不吝嗇,加上皇帝的賞賜,和各宮所送的禮物,裴清殊不說十分有錢,但手頭還算是寬裕的。 吃完酒席之后,照舊是要去后院看表演。裴清殊擔心今天會碰到英國公之女,特意向左三公子打聽了一下英國公府可來人了。沒想到反倒被左三公子誤會,笑著在他耳邊問他:“十二殿下莫不是看中了英國公之女?” 裴清殊條件反射似的,把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一樣:“不不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左三公子見他一連說了五個不字,好笑地看著他說:“殿下就算沒這個想法,也不必如此激動吧?” 裴清殊干笑兩聲:“哈哈,額……那個什么,我剛才被七哥他們灌了幾杯酒,可能上頭了,左三哥別往心里去。” 在左三公子這里得知英國公之女今天也來了之后,裴清殊便心里有數(shù),決定看戲的時候哪里都不去,坐一會兒就打道回府。 聽戲的時候,七皇子在他身旁搖頭晃腦的,看起來十分陶醉。 裴清殊卻是一點玩樂的心思都沒有,準備等這一場戲完了就先開溜。 一想到汪嘉懿有可能正在某個角落里暗搓搓地盯著自己,裴清殊就感覺頭皮發(fā)麻,怎么都坐不住了。 他讓人去和左三公子他們打了個招呼,又親自和身側的七皇子說了一聲,就準備回去了。 左三公子親自把他送到了二門那里,裴清殊覺得自己安全了,就沒讓他再送了。 第109章 落水 結果讓裴清殊感到驚訝的是,他最擔心的汪嘉懿沒有遇著, 跨過二門之后, 卻見鐘姑娘站在墻角里, 似是在等人。 裴清殊嚇了一跳, 意外地看著她說:“鐘姑娘,你怎么會在這里?” 鐘姑娘柔聲道:“我……在等殿下。” 裴清殊皺起眉頭,敏感地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于是他趕緊讓下人去一旁望風,以免有人打擾他們說話。 他奇怪地問:“你怎么知道我會先出來?” 她比裴清殊出來的還要早,看來是一早就等在這里了。 鐘姑娘低聲道:“我看殿下在席上,便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所以便猜測, 殿下有可能會先行離去……” 只是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猜測, 就能在這里等這么久, 看來這鐘姑娘看似柔婉,心里也是一個主意很硬的人啊。 裴清殊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姑娘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么?” “不是什么要緊事,只是近日三叔配了一些寧神靜氣的草藥, 做成香包再合適不過了, 我便做了幾個。若是殿下不嫌棄的話……還望您能收下。” 鐘姑娘說著,拿出一個淺綠色的香包,上面繡著幾棵挺拔的竹子,看起來十分精致。 裴清殊很喜歡這個藥包的式樣,卻沒有伸手去接。 因為他終于明白鐘姑娘的意思了。 上回他就朦朦朧朧地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但是還不確定。可是這一回, 鐘姑娘突然送他東西,這就是在很明顯地向他表示,她屬意于他了。 可是裴清殊心里很清楚,自己沒辦法娶她做正妃。就算他很想伸手接過,裴清殊也只能硬著心腸拒絕:“姑娘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姑娘既然熟讀女學,便應知道我若是收了你的東西,這就是‘私相授受’。姑娘又為何要明知故犯呢?” 鐘姑娘見他不但拒絕了自己,還用女學的道理來壓她,瞬間小臉煞白,眼淚都含在了眼圈兒里。 裴清殊看她欲泣未泣,拼命忍著眼淚的樣子,的確特別惹人憐惜。可為了她的幸福著想,裴清殊也只能狠心轉過了頭,叫小德子他們跟上。 他忍著回頭的沖動,大步向前走去。 誰知就在即將拐彎的時候,裴清殊身后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聲。 “殿下,是英國公府的千金!”小德子吃驚地說:“她不知道是從哪里跑出來的,好像打了鐘姑娘一巴掌!” 裴清殊心中一驚,趕忙回過身去,沖上去制止汪嘉懿。 “你這是做什么!” 他們隔得距離有些遠,裴清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汪嘉懿推搡著鐘姑娘,不僅又給了她一巴掌,還將鐘姑娘一把推到了水池里。 汪嘉懿暴跳如雷地說:“她勾引你!我都看到了!” 裴清殊覺得她簡直不可理喻:“汪姑娘,你一個世家貴女,怎么能隨隨便便出手打人?英國公府就是這樣的家教么?!” 汪嘉懿本是看著裴清殊離席,特意追過來的。誰知一來,她就目睹了鐘姑娘給裴清殊送香藥包的那一幕。 她氣得直跺腳:“我不管!誰讓她那么不要臉的!” 裴清殊顧不上搭理她,趕緊來到水池邊,想要把鐘姑娘給拉上來。 他不怎么會水,如果有人掉進湖里或者海里了,他還得找別人來救。幸好這只是一個假山邊很淺的小池塘。鐘姑娘掉進去之后,水深只到她的腰部而已,一點都不會危及生命。 可鐘姑娘因為羞恥,忍不住大哭起來,像小孩子一樣抽泣著,用手背抹起眼淚。 裴清殊看到水的深度之后,知道鐘姑娘自己就能上來,于是放心了不少,對著她說:“快點上來,水里很涼的。” 可鐘姑娘像是沒聽到一樣,只是一個勁地哭。她的丫鬟急壞了,想要跨進水池里去拉她家姑娘出來。 但與鐘姑娘不同的是,丫鬟可沒有帶可以替換的衣服。她身上若是濕了,這一路都要被人看去,到時候事情可就要鬧大了。 裴清殊只能溫聲哄她:“別哭了,快點上來,你想把左府里的客人全都招來么?” 鐘姑娘聽了,這才漸漸恢復理智。她咬著嘴唇,小聲抽噎著,但到底是一點點地從池中挪了出來。 裴清殊見她下半身都濕透了,實在不大雅觀,只恨自己身上沒有多穿一件外套。 鐘姑娘的丫鬟已經(jīng)去取衣裳了,可鐘姑娘這樣子,也不能就這么一直站在院子里干等著。裴清殊沒辦法,只能讓小悅子趕緊在附近找了一個空房間,先把鐘姑娘安頓進去。 汪嘉懿在旁,見裴清殊對鐘姑娘如此溫柔,更是氣憤不已:“十二殿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這個狐媚子明顯就是在勾引你,難道你還看不出來么?” “汪姑娘,我倒想問問你在做什么?”裴清殊忍她已經(jīng)很久了,這一回實在是忍無可忍,“我知道你是英國公之女,英國公為大齊抵御外侮,是大齊的功臣不假,所以我敬你是功臣之女,一直對你多有忍讓。可是你未免也太囂張了一些,先是對我和我七哥出言不遜,再是貿(mào)然出手傷人……本想著你年紀尚小,不和你一般見識,可你不但不知悔改,還變本加厲!就算你是國公之女,我也不能再如此縱容你了!” 汪嘉懿被他劈頭蓋臉地一頓訓斥,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你,你怎么能這么跟我說話?我爹可是……” “汪姑娘莫不是糊涂了?英國公是功臣不假,可我是皇子,不是任你欺壓的張三李四!你若當真要和我比誰的父親更有權勢,好,你聽好了,我父皇可是皇帝!你父親再權勢滔天,可比得過皇帝?!” 裴清殊這話說得極重,汪嘉懿若繼續(xù)嘴硬下去的話,就要把她父親說成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的逆臣賊子了。 她雖然被英國公寵壞了,但這點腦子還是有的,于是氣呼呼地嘟起嘴巴,不說話了。 “你口口聲聲說鐘姑娘不要臉地跑來勾引我,可你上回不僅要送我荷包,還企圖……”裴清殊實在說不出“非禮于我”這四個字來,只能斷在這里,反正汪嘉懿做了什么,她心里明鏡兒似的。 裴清殊越想越生氣:“要說罔顧禮法,你若排第二,便沒有人敢稱第一。所以請你不要在我面前再說這些可笑的話了!” “你……你就是這么看我的么?”汪嘉懿看起來十分傷心地說:“我只是喜歡你而已啊,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管教你,是你父親的責任,不是我的義務。你錯在哪里,回家自己閉門思過去吧,我沒有這個時間教你!但有一點,你記住了,如果你再這樣sao擾我和我身邊的人,我不管你是誰的女兒,我都不會再輕饒你!” 裴清殊說完這話,便寒著臉轉過身走了。 他知道自己今天有些激動了,可是沒辦法,這個汪嘉懿仗著自己是英國公的女兒,知道別人不敢輕易得罪她父親,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擾亂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