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林深看了眼后視鏡,打開轉向燈,開始并入直行車道,“陸姨她......”才說了一個開頭,他側眸淡瞥了眼蘇暮星,改口:“陸依云和葉叔叔關系不好嗎?” 蘇暮星勾著唇角笑,“跟我沒關系。” 紅燈亮起,林深踩了剎車停下。 男人微垂眼皮,視野里的女孩穿著件白色襯衫,襯得小臉粉白,安全帶斜斜拉過,勒出清晰的弧度,充滿活力,他挪開視線,說:“我很開心。” 他停了一下,聲音低而緩:“我很開心,你找我幫忙。” 蘇暮星撇撇嘴,心想,因為她真的找不到別人,別人都沒有你有錢啊。 林深眼底微動,嗓音低啞:“小暮,是我對不起你,我不應該......” 臺詞老套的要死。 蘇暮星縮了縮脖子沒支聲,伸手劃下半截玻璃窗,夜風颯颯胡亂拍在臉上,她收回黏在窗外的視線,闔上眼簾。 林深知道,這是她從小的習慣,不想聽的時候,總是掩耳盜鈴般閉上眼睛卻不是堵上耳蝸,他噤了聲,視線穿過前擋玻璃融入遠方虛空的浪潮里。 蘇暮星閉著眼,想起許清然。 幾個月前,她在巖縣出采訪,跟著電視臺的采訪隊伍進災區做災后的系列報道。 西南山區山路崎嶇,盤山公路一圈圈的沒完沒了的繞,進鎮的路不好走。運氣不好,碰上余震,整輛采訪車翻了下去,她摔得不死不活。 其他幾個同事只受了些輕傷,權衡利弊后直接跟著前面的隊伍拼車繼續進鎮,是他同縣醫療隊的人原路擇回送她去了幾十公里外的縣醫院。 她隱約記得自己被抬上擔架前有人握著她的手,輕聲細語卻格外篤定的。 “許清然,是個醫生。” “別怕。” 蘇暮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著的。 狹小空間里安靜的可怕。 蘇暮星撩開眼皮,黑色卡宴穩穩泊在小區門口,車上只有她一個人,身上蓋了件黑色外套,衣領小心翼翼掖在她脖子下面,原先搭在車窗上的手也被塞到了外套下面,安分的擱在腿上。 她把外套交疊掛在身后的背椅上,輕聲推開車門下去。 林深背對著她,半個身子倚靠在車身上。 夜色如織,他整個人像是融在了無盡的黑暗里,左手架在反光鏡上,露出半個手肘,指尖虛攏夾著煙,猩紅的一點突兀的亮著。 男人很快聽到身后的動靜,他轉過身來,有點意外:“醒了?” 蘇暮星反手帶上車門,“怎么不叫醒我?” 煙灰蓄了一節,林深指尖一抖,低聲說:“看你睡著了,就沒忍心叫。” 蘇暮星擱在褲沿的手指略微蜷縮,她稍許移開眼:“很晚了,我先上去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林深將煙頭抵上車門捻了火,煙灰沿著黑色的金屬表面簌簌而下,他眼神越過橫在彼此間的車頂落在蘇暮星身上,“小暮。” 蘇暮星看著他被暮色模糊的輪廓,停了幾秒,“你說。” 林深喉頭一抖,嗓音低啞:“等過我嗎?” 蘇暮星募地一怔,表情有點僵硬。 她愣了幾個瞬息,眼神放空,遠方是沉沉黑夜里浩航無邊的蒼穹,城市的燈紅酒綠暈開一片泛黃的光帶染上半邊黑幕,忽遠忽近還有汽車鳴笛的聲音,割開寂靜的口子。 她閉了閉眼,又緩緩睜開。 片刻,她視線觸上男人的眸子,蘇暮星一動不動盯著他看,男人眼神不避讓和她對視,目光交織,誰都沒有退讓。 “林深,我不等你。” 作者有話要說: 看文愉快~ 第5章 夢境 粉色還是藍色?或者那件新買的米白色? 蘇暮星站在衣柜前躊躇不定。 安城是南方城市,冬天冷歸冷,可很少下雪,昨天夜里卻意外下了場大雪,窗外白茫茫的一片,銀裝素裹的格外好看。 高大的楊樹上壓了層層白雪,寒風游蕩,枝椏搖曳生姿,紛紛揚揚埋入泥里。 別墅鐵門拉開,有汽車進院的聲音。 蘇暮星換上粉色的針織長裙,蹬開腳上趿拉的大白兔棉質拖鞋,動作利索地換上黑色高跟鞋。 她慌慌張張地下樓梯,一邊期待地喊:“媽,是你嗎?” 忽然鈴聲響起,蘇暮星怔住,什么鈴聲?她腳下踩空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下滾。 蘇暮星掙扎著手去抓樓梯一側的木質扶手,失聲大叫:“救命啊!” “小暮,你醒醒。”林深輕輕拍醒趴在桌上睡覺的蘇暮星。 蘇暮星從夢中醒來,她掃了一圈四周的環境,“你為什么帶我來這里!” “小暮,今天是要跟張醫生見面的日子。”林深把手上的熱牛奶推到蘇暮星手邊,“先把牛奶喝了,暖暖胃。” “我不要見張醫生!我不要見!” “林深哥,我沒有病!”蘇暮星抓著林深的手臂站起來,“你相信我!我沒有病,你相信我啊!” “小暮不要怕,張醫生是我們的朋友,我們就是跟朋友聊聊天。”林深一只手輕輕拍著女孩的背,語氣輕軟。 “你不信我。”蘇暮星甩開林深的手,頹然坐在椅子上,捂著腦袋哭了起來。 “小暮。”林深輕輕喚她的名字,兩手搭上女孩的肩,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你滾開!”蘇暮星推開林深,cao起桌上的東西胡亂扔。 原本擱在桌上的熱牛奶被砸在對面的墻上,玻璃杯破碎,白色液體順著墻體流淌下來,拉開數條長形水柱,灰色的瓷磚地板上立馬積了一灘奶漬。 “啊—”蘇暮星厲聲尖叫,“血!死人了!” “死人了!救命啊—” 蘇暮星捂著腦袋往門口跑,林深眼疾手快地攥著她的手臂,把人緊緊地箍在懷里。 “小暮!小暮你聽我說!那是牛奶不是血,你看錯了。” 蘇暮星手腳并用地掙開林深的束縛,眼眶通紅,臉上全是淚,手上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把水果刀。 她淚眼模糊的臉上冷笑了起來,刀刃直直地朝林深扎了過去。 “啊—”蘇暮星猛地驚醒,額頭布滿細汗,發絲被冷汗浸透黏在臉上,胸口劇烈起伏著。 屋里很黑,窗外起了風,飄著小雨,淅淅瀝瀝地落在玻璃窗上。 呼吸漸漸平穩下去,蘇暮星半撐起身子坐了起來,拭掉眼角的淚。 她側身打開床頭的夜燈,順手撈過一邊的手機,手指飛快地敲下幾個字:“半個月了。” 凌晨二點,對方卻是秒回:“胸口還疼?” “有點悶。” 自從那天從艷薈回來,她已經連續半個月沒休息好了,噩夢連連每次醒來胸悶的難受。 “你明天還是來趟醫院吧。” “嗯。”蘇暮星先回了一個字,又敲下一行,“跟章先生剛運動完?” “呃...正在運動。” 蘇暮星瞪了瞪眼,“?” “......我趴著呢,開個小差。” 蘇暮星滿臉黑線,一時語塞。 對方信息又進來,是條語音。她倏地有種不祥的預感,猶豫了片刻,顫抖著手點開。 “我跟你說你這毛病還真得來我們醫院...啊—啊啊—” 蘇暮星嗖地一下丟掉手機猛地從床上坐直了身體,對著空氣爆粗口。 她咽了咽口水,別說睡覺了,她現在隨時有精力下床來段廣場舞。 蘇暮星把對方從頭到腳都罵了一遍,掀開被子下床,隨手掏了件外套披上起身去書房。 她干脆加班。 最近電視臺事情多,她前兩天剛好接了個棘手的新聞,當事人是c大的一名學生,迫不得已做了代孕。明明已經四個月身孕了,也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么,雇主單方面斷了合作關系,代孕肚子里的孩子果斷不要了。 代孕本來就是灰色地帶的非法買賣,女孩走投無路,挺著大肚子想借媒體發聲。 ——— 九點多,醫院里早已人滿為患。 門診大廳,蘇暮星一眼便瞧見盤腿坐在休息椅上的何嘉木,拿著手機低著頭,時不時露出一臉猥瑣的笑。 這陣仗她用指甲蓋想也知道,果斷跟自家男人聊sao的架勢。 沒個一時半會,消停不下來。 她走近,在何嘉木兩步遠處站定,低頭睨她:“公共場所,能不這么猥瑣嗎?” 何嘉木眼皮都沒抬一下,手指啪嗒啪嗒地落在屏幕上,甩出兩個字:“不能。” “......” 十五分鐘過去了。 蘇暮星準備動手。 何嘉木好像有了感應似地收了手機往包里塞,笑瞇瞇地從椅子上起來,一臉春光明媚,“我的小寶貝來了。” “......”蘇暮星嘴角一抽,有點想罵人。 “單子繳費啥的我都弄好了,等下你先去七樓拍個心電圖和胸片,然后直接去胸外科找許醫生,我打過招呼了,不用去門診那邊。” “你呢?”蘇暮星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