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
“既然知道是玩笑,你急什么?”蘇輕鳶反問。 段然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看著和靖公主神色黯淡淚光盈盈的樣子,他就愈加無措了。 蘇輕鳶笑吟吟地看著,很為自己給別人制造出來的麻煩而得意。 靜敏郡主靠著暖爐坐著,敲著手爐不住地碎碎念:“左一個公主右一個公主——公主有什么了不起!” 程若水自始至終溫婉地坐著,周到地照應著每一個人,看破不說破。 明月公主堆起笑容,重新走上前來:“這樣大事,自然是要同皇上商量的。不過,和靖公主秀外慧中、嫻雅脫俗,確實是大國公主的風范,不像我們小地方出來沒見識的。明月此生真心敬服的人不多,對和靖公主卻是實實在在地欽佩不已的。” 靜敏郡主翻了個白眼:“喲,你又冒出來了!拍馬屁每次都拍到馬腿上,還不死心?你口口聲聲說佩服和靖公主,可是我分明看見你這六七天都沒同她說上一句話來著,你佩服她什么?” 明月公主正色道:“段公子是皇上委以重任的人,見識必定不凡。我們這么多人在,段公子連瞧都懶得瞧我們一眼,偏偏對和靖公主另眼相看,每日寸步不離地跟在和靖公主的身后——這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和靖公主不凡么?” 段然聽到這番話是很受用的,和靖公主卻既尷尬又無措,兩只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蘇輕鳶忍不住向段然瞪了一眼:“蠢!” 這么好的機會,還不趁機把人帶走好好安慰一番,這貨也算白在風月場混了這么多年! 段然終于醒過神來,正要施展三寸不爛之舌把和靖公主勸走,忽聽外面傳來一聲:“皇上駕到——” 于是暖閣之中立時亂了起來。 一眾女子像是被繩子拴著的牽線木偶,一齊抬起手來整理發飾。 只有蘇輕鳶皺起了眉頭,低聲嘀咕:“這么快!” “母后嫌朕……快?”陸離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了門口,對一屋子下跪行禮的女子視若無睹,目光準確地鎖定在了蘇輕鳶的身上。 蘇輕鳶郁悶了:“你的耳朵是開了光的么?” 陸離笑了。 蘇輕鳶穩穩地坐著,皺眉問:“怎么這就回來了?” 陸離神色淡然:“事情辦完了,自然就回來了。不然你以為我要在外面待到過年?” “怎么對你母后說話呢?”蘇輕鳶白了他一眼。 陸離很憤怒。 但是當著一屋子人的面,他能表達憤怒的方式也就只剩吹胡子瞪眼睛了。 偏偏他還沒留胡子,所以只能瞪眼睛。 明月公主快步走了過來,露出溫婉的微笑:“連日會獵,皇上一定累了,其實不必特地過來關照我們——太后和嫻妃娘娘把宮中照料得萬分周全,皇上請放心回去歇息就好。” 靜敏郡主忍不住,又嗤笑了一聲:“有些人的臉可真大!皇帝哥哥到暖閣來,就一定是為了關照你么?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到這會兒,皇帝哥哥連你是哪塊地里蹦出來的蛤蟆都還不知道呢!” 明月公主的臉色白了一白,眼中蓄起了淚水,盈盈欲泣。 陸離皺了眉頭,誰也不想理。 他只是懊惱地看著天色——天黑還早,他又不能明目張膽地把某人扛回宮里去,怎么辦呀怎么辦? 明月公主深吸一口氣,重新擠出笑容:“是臣女失言了。皇上一回宮就趕過來,定然是因為思念太后。皇上賢孝,天下皆知的。” 陸離微微勾起了唇角。 雖然這段話中有兩個字讓他很不舒服,但總體來說還是挺順耳的。 看到陸離的笑容,明月公主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陸離深深地向蘇輕鳶看了一眼:“母后一切安好,朕就放心了。” 蘇輕鳶翻了個白眼,假裝沒看到陸離暗示的眼神。 陸離不好再多說,只得板著面孔轉身走了出去。 一眾女子忙又行禮恭送。 蘇輕鳶揉揉坐麻了的腿,換了個姿勢坐著,笑問程若水道:“你們素日除了喝茶聊天做點心,剩下的時間都做些什么?” 程若水笑道:“這幾日人多,天南海北的,風土人情隨便聊一聊,時間就過去了。先前正說著各地刺繡的技藝,太后就來了。” “刺繡?那哀家是外行了。”蘇輕鳶笑了笑,顯然也并不覺得丟臉。 明月公主忙笑道:“女孩子家學刺繡,不過是打發時間的玩意罷了。太后福澤深厚,又不是尋常人家兒女要靠這些東西過活……何必費這份心思呢?” “偏你話多!”靜敏郡主冷笑。 蘇輕鳶好笑地向靜敏郡主看了一眼,緩緩地站起了身:“看你們相處得不錯,哀家就放心了。天色不早,哀家就不掃你們的興致——不必送了。” “恭送太后。”程若水微微斂衽,果然沒有屈膝行禮。 明月公主卻快步走了過來,扶住了蘇輕鳶的臂彎:“臣女服侍太后回宮。” 靜敏郡主“嗤”地笑了一聲。 淡月快步走過來,毫不客氣地一把將明月公主推了出去:“多謝公主好意,太后身邊不缺宮女使喚——就算缺,那也得內廷司千挑萬選,挑出最可靠的人送過來,不是誰都能過來服侍的!” 明月公主的臉色霎時白了。 蘇輕鳶看了她一眼,盡量笑得和藹:“我這丫頭口無遮攔,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明月公主勉強扯扯唇角露出笑容,側身讓開路徑,放蘇輕鳶走了。 暖閣之中響起了幾聲輕笑。 淡月冷哼了一聲:“那個什么明月公主的嘴臉,真叫人惡心!” 落霞搖頭嘆氣:“她也有她的立場,不容易的。” 淡月不屑地發出一聲嗤笑。 蘇輕鳶細細地想了想,覺得局勢尚可掌控。 所以也就不必太費心神了。 回到芳華宮,果不其然,殿中已經多了一個人。 蘇輕鳶微笑:“不是說御書房有事?” 某人如餓虎撲羊一般,罩了過來。 蘇輕鳶嘆息一聲,反抱住他:“不至于吧?那么想我?” 嘴被封住,身子騰空,場景瞬間轉換。 月白的帳子,搖晃的視線,強行侵入視線的臉。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呼吸和心跳。 “天色還早。”蘇輕鳶抵住他的胸膛,輕笑。 “你一點都不想我?”陸離啞聲質問。 “想啊。”蘇輕鳶瞇起眼睛,看著他。 “我沒看出來。”陸離不滿。 蘇輕鳶攀住他的肩,笑瞇瞇的:“我說想你,那就一定是想你——怎么,我的話你已經不信了?” 陸離氣惱,低下頭來啃她的肩:“你太沒有誠意了!我在外頭寢食難安,催著他們把十多天的會獵縮短了將近一半,就是為了早些回來見你!可是你呢?你連一句‘想我’都說得那么敷衍!” “你怎樣才肯相信我的誠意?”蘇輕鳶好笑地問他。 陸離熟練地解開了她的衣裳:“你說呢?” “皇上,段公子求見!”外面,落霞的聲音忽然尖銳地響了起來。 話音未落,段然已闖進了門。 陸離“呼”地一下子坐了起來:“段然,你若敢亂闖,朕把你剁了喂狗!” “放心,我不亂闖。嘿嘿。”段然隔著屏風,笑得賊兮兮的。 陸離在床沿上坐了好一會兒,終于不甘不愿地整整衣裳站了起來,又回頭把帳子遮得嚴嚴實實,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每走一步,地上便微微地顫一顫。 蘇輕鳶直疑心他把所有的力氣都用在腳底下了。 說真的,這樣下去,地上鋪的青磚有可能會碎。 陸離轉出屏外,一眼便看到了段然那張欠揍的笑臉。 皇帝有特權,看見讓他不高興的事就可以直截了當地“龍顏大怒”。 于是陸離很干脆地揮拳揍了上去。 段然柔軟的小腰肢往后一仰,躲了過去。 ——又是多年來練就的默契。 一擊不中,陸離怒氣更盛。 段然撫掌大笑:“喲喲喲,欲求不滿的男人果然可怕,這臉色、這力道,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在你時日無多的份上,允許你再笑一會兒。”陸離咬牙切齒。 聽到“時日無多”四個字,段然勉強忍住了笑聲,咧到了耳后的嘴角卻一時半會收不回來。 陸離黑著臉,冷冷地看著他:“你今日,是特地過來找揍的?” “其實……也不算。”段然認真地想了想。 陸離深吸一口氣,在榻上坐了下來。 段然瞇起眼睛賠笑,殷勤地替陸離倒了杯茶——當然茶水是冷的,因為落霞還沒膽子進來泡茶。 “說吧。”陸離壓住一觸即發的怒氣,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像個正常的皇帝。 段然清咳一聲,小心地道:“這一次,我是認真的了。” 陸離冷冷地看著他。 段然撓撓頭,“嘿嘿”地笑著:“我想說……你盡快把和靖公主賜婚給我唄?” “你就為了這點破事?”陸離的怒氣正在翻涌,馬上便要找到噴薄的出口。 段然打了個哆嗦,慌忙解釋:“這怎么能算‘破事’?事關兩國邦交,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好嗎!” “嘿。”陸離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