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何逸清還要求她們,將自己設計的‘清風’二字繡在衣服上,袖口,領口,腰間,裙擺上皆可,不用太大,但要醒目,還不能突兀,要與衣裳整體相配,這就需要好好動一番心思了。 這些繡娘們心有為難,但何家給的賞錢多,她們也就盡力而為了。 做完了這些,何逸清又召來阿蒙,“阿蒙,你的人脈多,我現在有一件事要交予你。” 阿蒙拱了拱手,應道:“但憑小姐吩咐。” 何逸清修長的手指一下下地點著桌子,緩聲道:“你去找人在城中散播傳言,務必讓大多數人都知道德貴坊等十幾家成衣鋪子里的衣裳都是剽竊了清風閣的,雖然便宜但都是些次品。” 她頓了頓又道:“我還要你去引導言論,務必營造出誰穿了次品,誰就比那些穿正品的要低人一等的風向。” 無論如何,剽竊總是為人所不恥的。 阿蒙細細品味著小姐的話,忍不住贊嘆道:“小姐這招高明啊!這樣一來買那十幾家成衣鋪子衣裳的人絕對會少很多,畢竟不少人都是要面子的。” 何逸清又仔細想了想自己還有沒有什么遺漏的,多給了他一些活動的銀子,才道:“辛苦你了。” 阿蒙垂下頭低聲道:“為小姐辦事,小的不辛苦。” 何逸清摸了摸下巴,淺笑道:“我是個賞罰分明的,若是這次的事你辦的好,我便求爹娘銷了你的賣身契,改為活契,如何?”經過何逸清一段時間的觀察,阿蒙雖然有些小心思,但卻不是個壞心眼的,讓他跟著安哥兒,她也放心。 阿蒙喜不自勝,咧開了嘴,立刻點了點頭,“請小姐放心,小的一定不負小姐所托。” 何父和沈氏對清風閣的變動隱隱有些察覺,但女兒不說,他們也就不問,左右這鋪子將來是要給她當嫁妝的,提前掌管也好。 幾日后,結果還沒有等來,何逸清接到魏淑寧的請帖時,真的是有些無奈了。貼中言:冬去春來,萬物復蘇,邀請她一起去紫山寺踏青。 據何逸清所知,這可不是淑寧姐的突發奇想,而是這些富家小姐和公子哥的約定俗成,一群小姐和公子聚在一起能干什么?就是變相的相親唄! 紫山寺?那可是位于郡郊的馬鞍山麓,來回折騰的怕就得一日,何逸清雖然心知淑寧姐是為了她好,但并不太想去。 何逸清還沒來得及回絕,沈氏不知就從哪兒得到了這個消息,一定要求她去,不僅得去,還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何逸清拗不過娘,只得同意了。 出發當天,何逸清一大早就被玉枝喚起來打扮,她穿著素白里衣外套上嫩黃的齊胸襦裙,配一件牙色的繡花半臂,襦裙乃是用的妝花絹,嫩黃為主色,妝花是丁香色的團花紋,精致大方,半臂純色,裹邊顏色略深,以淺金色繡線繡斜紋碎花格,清新雅致中帶著幾分貴氣。 一頭青絲綰成凌虛髻,僅插了一支寶藍點翠珠釵,雖然簡潔,卻顯得清新優雅,絲綢般墨色的秀發垂在腰間。 沈氏滿意地打量著女兒,身姿窕窕,眉目清麗,尤其一雙盈盈妙目,靈動嬌俏,極為漂亮,比起那些大家小姐也不差什么了。 面對娘的殷殷叮囑,何逸清輕咳一聲,帶上了自己編的那枚蔥綠色的柳葉絡子,灑然轉身,爬上了自家的馬車。 車夫馭馬出了紫山郡北門,碾過一路野花野草,朝城東北那片巍峨連綿的大山行去。 第51章 遇險 何逸清倚在馬車壁上, 皺著眉頭,不知怎么的, 她從今兒晨起時就感覺心里悶悶的,整個人說不出的煩躁, 眼皮子還一直跳, 好像要發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似的。 玉枝關切地問道:“小姐,您怎么了?” 何逸清搖了搖頭, 抿了口茶, 勉強壓下了心慌。“無事。” 一個多時辰后, 馬車行至紫山寺的腳下, 此時,已經有不少人家的馬車到了。 二月的紫山堪堪回暖,到處都是一片清新的綠意,何逸清站在山下,只覺漫山蔥翠, 山上寺廟掩映其中, 猶如仙境一般。 顧云昭遠遠地就瞧見了她, 三步并作兩步走至何逸清跟前, 開口朗笑道:“阿清meimei這是發什么呆, 反而停在這里駐足不前, 怎地不來找我。” 何逸清聞言, 看向顧云昭與她身后的顧長風, 開口笑道:“這里風景太好, 以致我流連忘返, 裹足不前呢。” 顧長風身穿青色常服,白玉為冠,白玉為簪,風姿卓然,容色雅致,清雋爽朗,如玉竹般端然而立。他沖何逸清點了點頭,“何姑娘,好久不見。” 何逸清眼眸清亮,抿嘴微笑,“想不到顧公子今兒也來了。” 趙清茴乘著馬車漸漸駛近了,她一手輕輕撩起懸掛于馬車四壁的竹卷簾,一手撫額,透過薄薄輕紗的縫隙,可清楚地瞧見外面的動靜。 只見顧長風微微一笑,風姿卓然,看得叫人心馳神往,待看見他笑的對象時,她的眼神又是一暗,可真是礙眼啊! 趙清茴已深切懷疑近日點翠齋生意每況愈下是清風閣搗的鬼,只可惜苦于沒有證據。也罷,今日就試探何逸清一番。 趙清茴由人扶著下了馬車,緩步走了過來,正了正神色,擺出一副溫婉柔弱的樣子來,輕聲喚道:“云昭姐,阿清meimei,你們是何時到的?我來晚了。” 待走到這三個人面前,她掩去眼中的情意,看向顧長風,臻首輕點,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柔聲道:“顧公子日安。” 少年一派淡然,不為所動,“趙小姐日安。” 顧云昭看著這一幕,漂亮的眸子里露出深深地不屑來。 趙清茴毫無所覺,又看向何逸清,嗔怪道:“阿清meimei近日在忙些什么,也不去找我玩樂了?” 在忙著對付你家啊! 何逸清挑了挑眉,定定的看著趙清茴,笑語:“真對不起清茴姐,近日清風閣的生意有些忙,到是我的疏忽了。” 趙清茴心里一突,這就是她不喜歡何逸清的原因了,明明長相只是清麗,但當她抿嘴微笑的時候,眼眸明亮,笑容溫婉,清澈的眸子專注的看著你,好像直直地看破你的內心,讓人提心吊膽。 過了不一會兒,人就到的七七八八了,何逸清看見有的小廝手中拿著風箏,有的提著燒烤架子,有的拿著釣竿,有的還拿著樂器,更別提帶筆墨紙硯的了,不禁感慨,這些小姐公子們準備得多充分,果然是來“踏青”的啊! 山腳下準備了不少轎攆,有的人嫌不夠誠心,要親自攀爬,也有些嫌累人的,坐著轎攆就上去了。何逸清輕緩呼氣,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 周月琪特地落后了幾步,與何逸清并排而行,低聲說道:“阿清meimei,前些日子你說的事,我爹說可以考慮考慮。” 何逸清眼前一亮,不枉她費了這么大的功夫。“多謝月琪姐告知了。” 即使看著言笑晏晏的周月琪,她心里也不禁暗罵周老爺是個狡猾老狐貍,她把料子的價錢提高了三成他才肯松口。不過沒關系,她的損失遲早能從趙家身上找補回來的。 周月琪笑了笑,又低聲問道:“趙家是怎么得罪你了?勞得你要這么不惜代價對付他們?” 何逸清但笑不語,周月琪見她不想說,也就識趣地不問了。 走走停停大半個時辰,便到了山頂。 山頂風竟的不大,天朗氣清,風和日麗,何逸清抬頭看著山頂的寺廟,三色琉璃瓦在陽光下綻放耀眼的光芒。轉過頭去,一條清水河近在咫尺,山下層巒疊嶂,山勢起伏不定,連綿不斷,猶如臥龍。不遠處,有遙遙鐘聲傳來,她深吸了一口氣,被眼前的境況所攝,幾乎一步也移動不開。 彼時眾人已經分散開來,有的進了廟里,有的則去了旁邊平緩的山坡上,還有的去了清水河邊。顧云昭邀請何逸清一道進殿,何逸清握了握袖中的柳葉絡子,搖頭推拒了。 顧長風正打算去找他相識的友人們,突聽身后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顧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嗯?”顧長風聞言,表情略有些茫然。 他頓了頓,輕聲說道:“何姑娘請。” 兩個人示意隨行的丫鬟小廝留在原地,慢悠悠地走著,撥開蔥蔥樹林,繞到一條溪流前。溪流從一山泉眼中流出,川流而下,清澈見底,水聲潺潺,在這靜謐的林中,說不出的恬靜。 趙清茴看著兩人像樹林那個方向走去,眼神一暗,內心不悅,但被幾個交好的小姐絆著,臉上還是揚起溫婉的笑意,心里卻不知暗罵了何逸清多少聲。 被顧長風澄澈的目光注視著,何逸清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顧公子,這個給你。”她拿出那枚柳葉絡子,遞上前,“多謝顧公子的除夕贈聯了,我也沒什么可贈的,只希望公子不要嫌棄。” 顧長風注視著那枚絡子,在陽光照射之下,這枚柳葉狀的絡子便如一灣流動的綠水,美得人心蕩漾。 顧長風緩緩伸出手接過那枚絡子,掛在腰間,偏淺色的唇角微微上彎,聲音恰似流水擊石,清明婉揚,“多謝何姑娘的美意了,我很喜歡。” 何逸清聞言,莞爾一笑,“公子喜歡就好。” 兩人正待回去,突然,樹林外一陣驚叫嘈雜之聲傳來,顧長風與何逸清對視一眼,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才剛出了林子,就見一箭簇凌空劃過,挾著破空犀利的呼哨聲殺氣騰騰地沖了過來,在人們錯愕的眼神中噗的一聲刺/進了一棵大樹中,可謂是入木三分。 一個正站在旁邊險些被射中的小姐顫抖的抹了把臉,看著那支距離她不過三尺的箭矢,嚇得癱軟在地,眩暈片刻后驚恐地大聲尖叫起來。“啊!快來人,救命啊!” 何逸清瞪大了雙眼,心里一個咯噔,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聲尖叫猶如訊號一般,眾人也從剛才驚駭的一幕中回了神,接二連三的尖叫起來,下意識的捂著耳朵四處亂跑尋找躲藏之處。 這時,樹林中傳出“嗖嗖”地聲響,有衣服摩擦樹葉的聲音,緊接著,三四個提著利器,蒙面的黑衣人竄了出來。 顧長風的手微微顫抖,下意識地尋找起顧云昭的蹤跡來,可惜無果。何逸清也在奔跑的人群中找著玉枝的身影。 不幸中的萬幸,這群黑衣人不是濫殺無辜的,除了一開始的幾箭是威懾外,接下來他們好似在尋人。 突然,一個黑衣人看到了藏在樹后的何逸清和顧長風兩人,眼前一亮,沖身旁幾人打了個手勢,獰笑著沖了過來...... 第52章 共患難 人在最驚恐的時候, 僅僅能維持與生俱來的本能。 何逸清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只微涼的手覆蓋, 一道力量牽引著她往前跑。 兩人沖著西邊茂密的叢林處就鉆了進去,踩著紛亂的雜草, 顧長風撥開時不時橫在眼前的交錯藤蔓與枝葉, 腳步不敢停地帶著何逸清往樹林深處而去,聽著身后緊追不舍的腳步聲, 不由地皺了皺眉。 這些人到底是誰?為何要追殺他們? 驀地, 顧長風松開了何逸清的手, 漆黑的雙眼凝視在何逸清身上, 語帶急促道:“何姑娘,這幾個人應該是沖著我來的,你快往那個方向跑,我去引開他們。” “咳咳咳……”何逸清因為奔跑劇烈地喘息著,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著, 她聞言偏頭看向顧長風。 看著顧長風這副淡然又誠懇還夾雜著一些驚慌的模樣, 何逸清先是錯愕, 但是漸漸的, 她猶如波濤般的內心竟然平靜了下來。 “我就算跟你分開了, 這些人怕也是不會放過我了。多說無益, 顧公子, 我們還是趕快跑吧!” 顧長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兩人的手又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呼!呼!”何逸清已經來不及痛罵后面那些個磨刀霍霍的殺手了, 眼見著那些人就要追了上來給他們倆“刷刷”兩刀, 然后陳尸荒野。 此時此刻的她當真是欲哭無淚了,簡直是無妄之災,顧家不是一屆商戶嘛,從哪兒惹來這么大的仇敵,非要置人于死地? 她這輩子才活了六年,不會就要這么結束了吧? 何逸清邁動著兩條軟綿綿的腿,睜著模糊的雙眼眼拼命地往前拔足狂奔。 “長風小心!”何逸清瞪大了雙眼,驚叫出聲。 原來前面是個高險的陡坡,顧長風及時收住了腳步,本打算從旁邊跑過,卻不巧踩上了一塊松軟的泥土,“蹬”地一腳踏空,兩個人猝不及防地滾落了下去。 “啊!”眼前的景色飛速倒退,耳邊依舊是風呼嘯著的聲音,何逸清心里涌上無比的恐懼,她揮舞著四肢,不停地伸著手,試圖抓住點什么,然后被一雙手臂抱住,擁進了單薄的胸膛。 “嗯!哼!”顧長風緊緊地摟著何逸清,坡壁上橫斜的枝椏和尖利的沙石還是刮得他的手臂和背部灼痛不堪,俊逸的臉上也多了好幾道劃痕,衣裳被磨破了,后背一大片早就磨掉了一層血rou,他不敢放松,死命地咬牙忍著。 抓!抓!抓!終于他好像抓住了一根細小的樹枝,兩人滾落的速度驀地一緩。 “啪!”地一聲,樹枝斷了,他又抓到了一根干枯帶刺的藤蔓,寫得一手行云流水的好字的手早已是血rou模糊,卻還是緊緊地摟著何逸清。 不幸中的萬幸,幾根樹枝與藤蔓大大削弱了他們滾落的速度。最后一段坡趨于平緩,這山谷內的樹木不少,地面上堆積著常年樹葉腐爛的堆積物,再加上鋪的厚厚一層新鮮的落葉,為他們倆跌落下來時減緩了不少痛苦。 見前方的兩個人掉了下去,后面追趕的幾個殺手立即剎住了腳,小心翼翼地探了過去。 “嘩!嘩!”,看著腳底下不斷往下塌陷的松軟泥土,他們又趕忙倒退數步,相互間打了個手勢,示意要有人下去探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