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節
然而蘇瑾寒卻顯得格外的安靜和沉默,并沒有半點的情緒波動。 衙役終于從里面出來,眼中滿是驚奇的看著蘇瑾寒,“蘇小姐,大人有請。” 說這話的時候,他看著蘇瑾寒的目光很怪異。 他本以為這種事情,大人是絕對不會接的,卻沒想到,大人竟然接了此案,答應受理,還請蘇瑾寒進門,并且已經派人去請另外兩位公子了。 蘇瑾寒見衙役出來,眼中同樣閃過一抹微光。 她記得當初莊靖鋮便和她說過,京兆府尹是個正直的好官。 她當時便想,這府尹會不會是莊靖鋮的人。 但是莊靖鋮從來不和對方接觸,她便是懷疑,也無從認證。 但是她是相信莊靖鋮的,所以此番,她才會有這般大膽的舉動。 這一場不合常理的官司,其中一方還是妓女,若是旁人定然呲之以鼻,不屑受理,但是府尹受理了,那么他和莊靖鋮的關系,定然是親密的。 蘇瑾寒心里頓時松了口氣,如此一來,她的所有行動便又多了幾分的勝算。 蘇瑾寒側身對著一旁的青芽吩咐了幾句,青芽聞言微微點頭,轉身離開,她,自然也有她要做的事情。 蘇瑾寒隨著衙役進了府衙,公堂之上,兩邊已經佇立著衙役,手上都拿著庭杖,而高堂之上,坐著一個身著官服的中年人,看著很是威嚴,一旁站著一個師爺,手中拿著紙筆。 左側的椅子上還坐著兩個同樣身穿官袍的人,顯然是要旁聽,而其中一人蘇瑾寒還認識,正是少尹程式。 “見過府尹大人。”蘇瑾寒粗略打量一番,沖著程式行禮。 “仁善縣主免禮。”府尹回應一聲,聲音平靜又帶著威嚴,道:“聽聞縣主要為一妓子上訴伸冤?” “是,狀紙上將事情的緣由寫得一清二楚,大人可看。”蘇瑾寒面色平靜。 “狀紙本官看過,若當真如狀紙上所言,薛禮和孫毅確實有罪。”府尹平靜道。 “大人……”一旁程式聞言皺眉,便要插嘴。 府尹名為趙澤,在位多年,深得皇上信任,在京兆府可謂根深蒂固,是絕對的權威。 程式的話還沒有說完,趙澤便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程式剩下的話頓時堵在了嘴里,低著頭不再說話。 “但是本府也不能聽信你一面之詞,所以此番,還是說要傳被狀告的薛禮以及孫毅上堂與你對峙,你可接受?”趙澤看著蘇瑾寒淡淡道。 就如蘇瑾寒所想,趙澤確實是莊靖鋮手下的人。 不,或者應該說,莊靖鋮的外公曾對趙澤有過救命之恩,而且還是趙澤的恩師,所以趙澤對莊靖鋮的忠誠,是旁人難以比擬的。 趙澤自然是知道如今莊靖鋮出事了的,但是他卻沒有因為莊靖鋮可能會死或者已經離開便輕怠蘇瑾寒,所以此番蘇瑾寒狀告薛禮和孫毅二人,他便毫不猶豫的接下來了。 他雖對蘇瑾寒不是很了解,也不曾接觸過,但是通過她之前所做的事情明白她不是一個莽撞之人,她既然這么做,肯定便是有所依仗的,是胸有成竹才是,而他需要做的,便是處事公允,又或者,在她失利之時,暗中幫她一把罷了。 “我接受。”蘇瑾寒毫不猶豫道。“我已命人去請受害人曉紅,另外煙雨樓的胡mama也被扣在京兆府的牢里,還請大人命人將她帶上來。” “哦?你狀紙中還說他二人仗勢欺人,公權私用,便是扣押了煙雨樓mama一事嗎?”趙澤淡淡的問。 “正是。他二人在煙雨樓欺凌了曉紅不算,還倒打一耙,找人封了煙雨樓,抓了胡mama,這等行徑,簡直辱沒了律法。”蘇瑾寒義正言辭。 “仁善縣主不過是個姑娘家,當真懂得律法為何物嗎?薛禮以及孫毅曾找本官報案,說煙雨樓的曉紅逞兇,險些斷了他的子孫根,這又該如何說?”一旁的程式插嘴,道。 “還真是不要臉,惡人先告狀,本縣主一定要將他們這等丑惡的嘴臉公諸于世。”蘇瑾寒憤怒的說著,看向趙澤,道:“小女子懇請大人,允許此案公審,讓百姓旁觀,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趙澤見蘇瑾寒一臉正色,心里閃過一抹擔憂。 他之所以敢處理此案,是因為他在,便是到時候蘇瑾寒落敗,他總有法子能夠護住,但若是公審,那么此事便落在眾人的眼中,眾目睽睽之下,他又如何能夠偏袒,能夠護佑? 所以趙澤格外認真的看著蘇瑾寒道:“蘇小姐可想清楚了?” 他稱呼蘇瑾寒蘇小姐,卻不是縣主的封號,蘇瑾寒抬頭看他,似乎能看到他平靜面目下的擔憂。 但她依舊毫不猶豫的點頭:“是,我確定。” “好,本官如你所愿。”趙澤深深的看了蘇瑾寒一眼,隨后吩咐衙役,去府衙門外請外頭的百姓進來旁觀。 被邀請進來的百姓只覺得蘇瑾寒這是瘋了,這種事情還敢公開審理。 而公堂之上的人也同樣如此,甚至程式的嘴角更是流露出一抹冷笑來,他倒不相信,蘇瑾寒能夠翻了天去。 再說了就算蘇瑾寒她們有禮又怎么樣?一個妓子罷了,能翻出什么浪來? 這蘇瑾寒這么不自量力,還真要好好給她一個教訓才是。 沒過一會兒,薛禮和孫毅帶到,胡mama也從獄中被帶到了公堂之上。 她看到公堂上站著的蘇瑾寒,心里是震撼的。 她想過蘇瑾寒會動用手上的力量將她給撈出去,卻唯獨沒有想到,蘇瑾寒竟然會站在公堂之上,堂堂正正的為她們討一個公道。 因為這太難太難了。 她們妓子的身份,本就是最低等的下等人,被人看輕,看賤,雖然那些臭男人從她們的身上得到歡愉,但是卻根本不將她們當人看。 所以哪怕此事她們占理,最后也會變成不占理,也會被貶低,蘇瑾寒站出來為她們正名,那便會將她也給拖累,敗壞她的名聲。 為了她們,真的值得嗎? 胡mama不由得有些迷茫。 不過轉瞬她又笑了。 不管值不值得,她相信,只要這次的事情過后,她還能出牢房,還能回煙雨樓,便一定會對蘇瑾寒死心塌地,因為……她值得。 想著,胡mama滿心的輕松,跪在堂上,安靜沉默的等候著。 沒過一會兒,曉紅被抬來了。 此刻的她已經蘇醒過來,面色蒼白如紙,整個人也顯得很沒有精神,尤其目光在看到薛禮和孫毅二人的時候,眼中更是閃爍著怨恨和恐懼之色。 “大人,曉紅身上有傷,不便行禮,還請大人免她禮數。”蘇瑾寒開口道。 趙澤點頭,道:“可。” 眾多的當事人都到了,趙澤開始審案,命師爺念了蘇瑾寒的狀紙,說明了狀告薛禮和孫毅的理由,這才看向二人,道:“以上罪名,你二人可認?” “大人,這分明是誣告。當日我二人去煙雨樓談事情,是那叫曉紅的妓子勾引我二人,我們年輕氣盛,這才把持不住,分明是你情我愿的交易,竟叫她們說得這樣嚴重。而且,后來那曉紅不知發的什么瘋,竟襲擊孫毅,險些斷了他的子孫根,我二人因此報案,程大人這才查封了煙雨樓,抓了老鴇,替我二人主持公道,狀紙上所言,純屬胡說八道。”薛禮當先開口,看著蘇瑾寒等人的目光滿是不屑。 “你胡說,分明是你們強要曉紅服侍你二人,曉紅不愿,你二人便強迫虐待于她,以至她如今渾身是傷,若不是蘇小姐仁慈請了大夫為她診治,如今怕是命都沒有了。”一旁的錢兒憤怒道。 “你說渾身是傷就渾身是傷啊?我們又看不見。再說了,誰知道她這副樣子是不是為了逃避責罰,裝出來的。”一旁的孫毅撇了撇嘴,道。 面對他這無賴的話語,曉紅等人氣得渾身顫抖。 看不見的傷,就不是傷,他們便是篤定了,即便曉紅身為妓子,也還有基本的羞恥心,不敢當眾讓人查驗身體上的傷,所以才敢這么肆無忌憚。 趙澤聞言卻是點頭,道:“不知曉紅姑娘可愿驗傷?” 曉紅咬著唇,心里天人交戰,但想到蘇瑾寒為了她都愿意來公堂走一遭,蘇瑾寒乃是清白人家的姑娘,有大好的前程,卻為了她們愿意站出來,她一個妓子還有什么不甘愿的? 所以曉紅微微點頭。 “好,既然如此,便讓本官的夫人替你驗傷,可好?”趙澤又道。 曉紅只能點頭。 沒一會兒,趙澤的夫人領著曉紅去了后院,眾人在公堂之上等待著。 薛禮和孫毅有些擔心的看了程式一眼,見程式微微點頭,明白他是安排好了,這才安心。 沒過一會兒,趙澤的夫人領著曉紅出來,眼圈有些發紅。 她對著趙澤及眾人道:“曉紅姑娘身上到處都是傷,有鞭傷燙傷還有擊打傷,身上沒有一塊好rou,殘忍程度令人發指,大人,雖然她是妓子,但是也是個人,不應該承受這樣的傷痛,也不知這動手的人如何下得去手,竟然對一個嬌滴滴的姑娘這般,著實可恨。” 此話一出,場中頓時安靜,便是門外觀禮的百姓也是安靜了片刻,隨后爆發出巨大的議論聲。 薛禮和孫毅則是滿臉錯愕的看向程式,不是說沒事嗎? 程式也是驚訝的看了趙澤一眼。 其實在蘇瑾寒找上門來的時候,他便和趙澤通過氣,讓趙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他本以為趙澤會賣他這個面子,畢竟他們一起共事,卻不想,趙澤竟然當這么鐵面無私。 不過他也沒有多震動,給了兩人一個安心的眼神,繼續老神在在的坐在位置上。 “我夫人說曉紅身上的傷口為真,二位可有話說?”趙澤目光平靜的落在兩人身上,開口問道。 薛禮沒有開口,孫毅卻是道:“誰知道她們是不是故意做出傷勢來誣陷我們,我們可沒有看到傷口,百姓也都沒有看到,只有大人的夫人看到,事實如何,誰也不知道。” 孫毅這話,明顯是在耍無賴了,那意思就差沒直接說府尹夫人偏袒了。 趙澤卻不顧忌,直接道:“你覺得,是我夫人偏袒于曉紅,誣陷你們?” 聲音平靜卻帶著寒意。 顯然被人質疑自己的夫人,很是不悅。 “不敢。”孫毅低頭,但是那模樣,可沒有半分不敢的樣子。 他們如今所為,就是耍無賴,事到如今,除了耍無賴,也別無他法了。 只要曉紅不敢當中脫衣驗傷,他們的罪名就不會被落實。 當然,就算落實了罪名,他們也有話可說,誰叫曉紅是個妓子,人盡可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