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常聽到師門里的長輩說,大師兄很有修行的天賦,在她拜入師門前,大師兄與勿川師兄是整個宗門年輕一輩中,最有潛力弟子。 “金丹期與元嬰期雖然只相隔一個境界,但卻是天與地的差別。碎丹成嬰,需要的不僅僅是修為,更重要的是心境。成易道友勘破心中魔障,一躍進入元嬰境,是件值得慶賀的大事。” 有資質又能吃苦的修士,修行至金丹期,是百里挑一的難事。可想從金丹期進入元嬰期,那就是萬分之一,甚至是十萬分之一的幾率。 除開那些靠著丹藥堆砌而成的偽元嬰,整個凌憂界,修為至元嬰境界的修士,數量十分有限。成易能夠在差一點才滿三百歲的年齡里修得元嬰,不僅是云華門的喜事,也是整個凌憂界的好事。 唯有高修為的年輕修士越來越多,整個修真界才能看到更多的希望。 進城以后,林斛找了一家最好的客棧停下。三人走進客棧,就聽到一些修士正在高談闊論。 “云華門近幾年真不知交了什么好運,先是收了一個五靈根天才弟子,又出了一個三百歲不到的元嬰弟子。其他門派這么多年屹立不倒,靠的是拼,只有他們云華門靠的是運。” 有人笑著附和,也有人覺得這話說得過了:“云華門這些年來,何曾少過厲害的人物?不說已經仙逝的長輩,只說秋霜、谷雨、暑九三位長老,放眼整個凌憂界,誰敢不給他們顏面?就連他們的門主以及棲月峰的峰主都是出竅期的修為。一個人修為高,靠的是運,這么多人難道還是運氣?” “這話說得有道理,只有你們才會覺得云華門弟子懶散好欺負。你們好好回憶一下,十大宗門的弟子,有幾個在外面說過云華門一句不是?咱們這些小宗門,遇到大事只會看熱鬧,那些大宗門弟子看事情可比我們看得明白,他們對云華門的態度,就足以證明一切。” 能夠排入十大宗門的宗派,有哪個是簡單的?不能因為云華門的弟子行事與其他大宗門弟子不同,平日也不在意別人說了什么,就當真以為人家實力最弱。行事偶爾掉鏈子,還能傳承上千年的門派,才是最可怕的。 “云華門最厲害的地方在于他們上下齊心,不過這事兒過后,平靜恐怕要被打破了。”一個清須修士搖頭晃腦,露出高深莫測的表情。 “此話從何說起?” “一看就是胡說八道。” 等大家七嘴八舌說得差不多了,清須修士才笑瞇瞇道:“據傳當年云華門的門主之位,差一點就傳給棲月峰的峰主忘通。但后來不知為何,門主的位置卻被珩彥奪了去。這些年他們師兄弟雖然看似平靜無波,但是忘通的大弟子已是元嬰修為,珩彥的大弟子,也就是云華門掌派大弟子勿川的修為,卻未修至元嬰境界。二人日后相處,會不會尷尬?還有那個五靈根弟子,好像也是拜入了棲月峰。出盡風頭的弟子,全都是忘通的弟子,又豈能不發生矛盾?” 眾人聽了這話,深以為然。宗門之間,宗主的弟子與峰主的弟子之間,多多少少會一爭長短。更何況勿川還是掌派大師兄,修為還比不上分峰的弟子,就算他暫時沒有別的心思,待下面的弟子閑言碎語說多了,也難免生出幾分郁郁之意。 箜篌三人訂好了房間,在樓下大廳的桌邊坐下,點了幾道熱菜熱湯。聽著這些熱心道友分析著云華門未來的局勢,箜篌覺得有些新奇。 當年門主之位,是差點就要傳給她師父,可是師父死活不愿意,其他師伯師叔也找出各種理由推辭,珩彥師伯因為排行最長,實在推無可推,才不得不掌管整個宗門。 至于勿川大師兄會不會因為成易大師兄結嬰而心生妒忌…… 箜篌回憶起她筑基成功后,勿川大師兄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一個寶藏。潛意識告訴她,勿川大師兄不僅不會嫉妒,恐怕還會克制不住威壓穩重的模樣,躲在屋子里偷偷笑。 “不用把他人的話放在心上。”桓宗見箜篌發呆,以為她介意其他人的話,“十大宗門的事,是很多修士茶余飯后的談資,其他人即便聽到了,也不會當真。” “倒不是因為這個。”箜篌搖頭,“我就是有些好奇,在這些人眼里,我們云華門究竟有多不靠譜。” 桓宗:“……” 林斛:“……” 一言難盡,僅憑三言兩語是說不完的。 “哈,我看你就是混小宗門的命,cao大宗門的心。說這么多,收到成易老祖結嬰大典的邀請函了么?” 其他人聞言哄笑起來。 “活了近三百歲,才結嬰有什么了不起。”被眾人嘲笑的清須修士面上有些過不去,“琉光宗的仲璽真人不過比他大上些許,已是分神期修為。跟仲璽真人相比,這位成易老祖可差得遠了。” “可不是么。”角落里一個眼角上挑,細眉紅唇的女修道,“放眼整個修真界,誰能比得過仲璽真人?十幾歲筑基,三十歲金丹,一百歲元嬰,兩百歲出竅,三百歲分神。這樣厲害的男修,就算讓奴家做他的妾侍也使得。只可惜這些劍修一個比一個無情,再漂亮的女人在他們眼里,都不如他們手中的劍。” “快別癡心妄想了,你們歡樂門的人,別說給十大宗門弟子做妾做面首,就算能讓人家睡上一晚,便是你們福氣了。” 被人這么說,女修也不生氣,他們宗門本就講究你情我愿,男歡女愛之事。陰陽交合,乃是極為正常的事,她從不覺得這是可恥的事。她抬頭笑罵道:“便是睡不到他們,我們也看不上你。” “仙子瞧瞧我,可配得上給你暖床?” 酒足飯飽后,人多時湊在一塊兒,若是扯上葷話,就像是竹筒倒豆子,停不下來了。 “別聽。”桓宗伸出手,捂住箜篌的兩耳:“不是正經話。” 桓宗的手溫暖寬大,把箜篌整個臉都快蒙住了,她茫然的睜大眼,只看到桓宗的嘴在動,卻不知道他說什么,她的聽感被桓宗封印住了? 【我們上去吃飯。】 桓宗用傳音術對箜篌道:【這里人太多,烏煙瘴氣。】 箜篌點頭,十分熟練的把手遞給了桓宗,被桓宗握在了掌心。 有人注意到這一幕,笑哈哈道:“你們快別說了,這位公子都被羞得帶他的小美人躲屋子里去了。” “我們講得說得,他們還聽不得了。” “說不定人家是被我們講得火氣高漲,回房去……” 說這話的人,一句話還未說完,整個人就被一股靈氣拍到了墻上。 桓宗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的看著這些開玩笑開得失了分寸的修士,神情冷漠如寒潭。 其他人被他這個舉動嚇得噤若寒蟬,趴在墻上的人并沒有受重傷,只是磕斷了門牙,又摔破了嘴唇,滿嘴流血。他用袖子抹了一把嘴邊的血,才從開玩笑的興奮中清醒過來。 人們聚在一塊七嘴八舌時,很容易受到氣氛的影響,變得比平時膽大,做出某些不計后果的事出來。 這人磕斷了一顆牙齒,才驚覺自己剛剛從鬼門關溜了一圈。 能在揮手間把他掀到墻上的人,也能在眨眼間殺了他。他該慶幸,這個神情冷漠的男修不是嗜殺之人,不然此刻他已經沒機會從地上爬起來了。 “仙長息怒。”修士反應過來,嘴巴缺了一顆牙齒,讓他說話有些漏風,“小的一時忘形,再不敢胡言亂語了。” 桓宗冷冷收回視線,轉頭見箜篌正看著自己,眼底多了幾分暖意。 “桓宗,耳朵聽不見有些難受。”箜篌揉了揉耳朵,眨巴著眼睛看他,希望他把術法解除。 桓宗轉身看了眼眾人,眾人齊齊倒吸一口冷氣,差點以為自己看到了利刃出鞘。 看到眾人的反應,桓宗收回目光,伸手在箜篌柔軟的耳尖點了點,箜篌聽力瞬間恢復,回頭看向摔斷牙齒的修士:“桓宗,他剛才說什么?” “他剛才出言辱罵我們。”桓宗語氣平靜道,“不過他現在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不敢再罵人了。” “罵人不好,人多的場合,還是要注意一下影響。”箜篌想,這人罵的臟話一定很難聽,不然以桓宗的性格,不會對這種煉氣期的修士動手。 “是……”修士這是斷了牙齒活血吞,“仙子所言甚是,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箜篌點頭,抓住桓宗的袖子搖了搖:“桓宗,我們回房間。” 修士捂著嘴暗罵,都手牽手一起回房間了,還不讓人說,分明就是故作清高。 “我真是好多年沒有見過如此好看的男人了。”歡樂門的女修抬頭看清桓宗的臉,忍不住舔了舔唇角,“若是這樣的男人愿意陪我一夜,我真是連心肝兒都舍得掏給他看。” 箜篌腳下一頓,轉頭看向說話的女修。 細眉,丹鳳吊角眼,薄唇,雖不能美得讓人失魂落魄,但別有一番風味。她皺了皺眉,又回頭看了看桓宗,拉著他大步往樓上走。 “郎君,可愿意與奴家一起探討天地陰陽?奴家愿以上品法器為贈。”歡樂門女修站起身,語氣沙啞中帶著幾分魅惑,“以往都是男人捧著東西求我陪他,但是為了你,我愿意改變原則。” 男人喜歡好看的女人,女人也喜歡好看的男人。女修想,遇到如此極品的男人,能多看上幾眼,也是好的。 其他男修聞言,對桓宗充滿了嫉妒,卻不敢開口。他們怕自己的牙齒,也被對方抬手摔斷。 歡樂門的功法,講究陰陽調和,不僅對他們自己有益,對與他們同樂的人,也有不少好處。 他們還有個行事原則,那就是不能碰已經舉辦過結道大典的男女。若有違反此規的弟子,就廢除功法,逐出師門。 所以盡管歡樂門在男女之事上十分不羈,也沒有人覺得他們就是邪魔歪道。 “做人還是要講原則。”箜篌想也不想,轉頭看向女修,繃著臉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女修笑:“為了好看的男人,原則這種東西,不要也沒有關系。”她向桓宗拋了一個媚眼,“郎君,你可看出我對你的一片心意?” 箜篌深深一口氣,提醒自己,這是個美人,是個風韻十足的美人,不生氣。 桓宗握住箜篌的手,神情淡淡,對女修的話毫無反應,仿佛女修從頭到尾都沒有存在過。 女修:“……”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她一個人唱獨角戲,太尷尬了。 劍修果然如傳言般寡淡無趣,白瞎了一張好臉。 她略一挑眉,看到到桓宗與箜篌交握在一起的手,瞬間從美色中驚醒。剛才只想到到這個男人有多美味,竟是忘了這一茬,她差點犯了宗門大忌。 女修趕緊朝箜篌行禮,恢復正經的語氣:“對不住,方才一時忘形,行事無狀,犯下了錯誤。多有得罪,請姑娘見諒。” 方才她見這位姑娘年歲不大,以為她是劍修的師妹,其他人起哄笑鬧時,她便沒有參與。現在在看,就發現了其中種種不對。 哪有師兄妹手牽手走路的? 還有那個劍修,他確實沒有注意到她,因為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那個小姑娘身上了。 箜篌沒料到女修說改口就改口,心情十分復雜,她調戲了桓宗,卻向她道歉,這里面是不是有哪里存在問題? “方才沒有注意到二位是戀人,是在下不對。” “啊?”箜篌茫然的瞪大眼睛。 戀人? 她與桓宗?! 第98章 收一收 箜篌第一次聽到這種荒謬可笑的說法,她扭頭看了看桓宗,又看了看歡樂門女修,腦子里嗡嗡作響,像是有人在她耳朵邊不停的敲鑼打鼓,亂哄哄吵作一團。 女修見箜篌不說話,以為她還在介意自己剛才的話,便道:“這位道友與姑娘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是在下方才看走了眼。” 剛才她沒有注意,現在才發現,這位小姑娘年歲雖小,但修為與她已經不相上下。有這等天分的修士,絕對不是小門小派的弟子。 再好看的男人,都不值得她為了他得罪大宗門弟子。 箜篌擺了擺手,對方這種沒譜的話,她怕自己再聽下去,就真的要當著眾多人的面臉紅了。 她轉身看桓宗,再低頭看了眼自己牽著他袖子的手,食指中指慢慢的,慢慢的松開…… 注意到她這個舉動,桓宗眼神微黯。 然而就在下一刻,箜篌又拽住了他的袖子。 “桓宗,我們走。”箜篌臉頰粉撲撲的,帶著少女獨有的天真與鮮活。 別人怎么看,那是別人的事。反正她跟桓宗在一起很開心,這樣相處的方式也很舒服。若因為別人的幾句話,就開始改變態度,那才是委屈自己。 師父說了,人生本是一場漫長的修行,若因為外人的目光,才委屈自己,委屈身邊的人,就算修得長生也沒有意義。 女修聽到“桓宗”二字,心頭微動,據說琉光宗的桓宗真人與云華門箜篌仙子攜手在外游歷,還幫助過不少的人。 桓宗真人雖是琉光宗的人,但是以往從未聽說過他的大名,所以沒有外人見過他的真容。但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實在是太過完美,完美得她毫不猶豫就認定他是琉光宗的桓宗真人。 原來桓宗真人與箜篌仙子,竟有這份情分在。想到方才那么多人,當著他們說琉光宗與云華門的閑話,她就覺得面上有些尷尬。偷偷摸摸說幾句坊間流傳的事情,那叫湊熱鬧。可是面對當事人,肆無忌憚說人家宗門如何如何,就有些自找麻煩了。 幸好這二位心胸開闊,聽到了這些也沒有發作,只是有人說了一些下流言語后,才惹得桓宗真人沉下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