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百花舞會,是賞花賞景賞舞賞美人的好日子。不過美人隔云端,只能欣賞卻不能有半分褻瀆。早年有不懂規矩的人,言語對百花美人十分不敬,最后被和風齋的弟子揍了一頓,扔出了雁城大門。 時間久了,來雁城參加百花舞會的人都知道,百花美人都是正經姑娘,有普通人有女修,她們只在臺上表演花仙,讓大家對百花舞會更加熱鬧而已。 今年是百花舞會舉辦的第兩百年,所以今年舉辦得格外熱鬧,為了這場盛會,和風齋準備了將近半年的時間。當百花舞會正式開始的這一日,雁城的內城幾乎被擠得水泄不通,就連外城的小吃攤上都擠滿了各地慕名而來的游客。內門的入場券有數量限制,沒有搶到入場券的游客們扼腕嘆息,只能等明天再進去。 百花舞會要連續舉辦七日,但是第一天最熱鬧,這一天能擠進內城的人,莫不是歡天喜地。街上四處都站著和風齋的弟子,所有人偷竊、亂扔垃圾、大吵大鬧擾亂秩序,不管身份是什么,都會被拖出去。 每年百花舞會圍觀被拖出去的游客,也是雁城當地百姓的一大興趣愛好之一。 觀賞臺上,各個收到和風齋請柬的大人物紛紛入座。很快就有人發現,離安齋主最近的地方,竟然還空著三個位置,也不知道是誰,竟然在盛會時如此沉得住氣。 幾個與和風齋交好的小宗派掌門笑問:“安齋主,不知今日還有哪幾位貴客未到?”安和能把他們位置安排在這個地方,足以證明他們的身份十分特別了。 “這幾位是家師生前的救命恩人,恩公這些年一直忙于修煉,我無緣得見。”安和朝問話的掌門點了點頭,“幸而恩公近幾日終于駕臨雁城。” 聽到安和這話,眾人頓時明白過來,原來是霧彌真人的救命恩人,難怪安和如此鄭重。大家正猜測這三人身份時,就見和風門弟子引子三個人往這邊走來。為首的男人俊美異常,身著上品法衣,面白無色,看起來十分不好相處。跟在他身邊的小姑娘看起來年歲不大,卻已經是心動期的修為,漂亮的臉上帶著笑容,看起來溫和可親。走在他們兩人身后的男人神情剛毅,身上的玄色錦袍看似普通,卻也是上品的法衣,身上的氣息也收斂得極好。 這是……這是元嬰期的老祖? 有修為已是金丹期巔峰的掌門隱隱約約看出玄袍男人的修為,只是金丹修為到底比元嬰修為矮了一個境界,他們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恩公,請上座。”看到桓宗出現的那一刻,安和便不自由自主站起身迎上去,朝桓宗拱手道,“兩位道友也請上座。”目光落到箜篌身上時,安和有片刻的怔忪,這不是那日在城門口,對他容貌毫無反應的女修么? 桓宗注意到安和看箜篌的眼神,出聲道:“有勞齋主帶路。” 安和立刻回過神來:“請往這邊走。” 桓宗沒有馬上跟在他身后,而是轉身對箜篌道:“箜篌,來。”今天在場的修士很多,宗派掌門峰主也不少,箜篌還小,不能被這些人嚇著了。 箜篌伸出兩根手指,悄悄拽住他的袖子邊緣,對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 走在前面的安和注意到,這位女修的注意力,從頭到尾都在恩公身上,除了剛才見禮,就沒有多看他一眼。 待三人落座,安和朝桓宗拱手道:“不知這位仙子是?” “我的朋友。”桓宗語氣淡淡。 安和:“……” 謝謝,我知道這是你的朋友,可是名字與身份呢? 第52章 百花舞會 “請入座。”看著桓宗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安和決定放棄繼續追問,轉頭對在座的峰主掌門等人道:“諸位道友,這位公子便是家師生前的救命恩人。” “道友好。”不論認識不認識,在座修士對桓宗等三人都很友好客氣。一是他們要給安和顏面,二是桓宗來頭不簡單。 桓宗面無表情的臉在他們看來那是神秘莫測,他的沉默在他們看來那是有高人之姿。總的說來,那就是神秘非常,得罪不起。 安和給桓宗一一介紹著在座諸位賓客的身份。 “這位是五味莊的莊主,白案真人。” “您便是廚藝精湛,以廚藝入道的白案真人?”箜篌聽到五味莊三個字,眼神瞬間變得亮如星辰。她聽宗門里膳食堂的師姐說過,五味莊雖小,但里面的修士都很擅長廚藝,尤其是五味莊莊主白案真人,做出的美食有時能夠讓修士頓悟修為上漲,能讓女修容顏變得更美。近百年來,宗主曾多次試圖與白案真人交好,可惜白案真人好像并沒有與掌門交好的意思,還曾嫌他們云華門做的菜只有味道卻沒有靈魂,掌門只能失望而歸,讓五味莊依附的念頭也不好說出口了。 宗門上下的弟子對此結果很失望,但是內心對拉攏五味莊這件事還抱著微弱的希望。甚至每個出門歷練的弟子,都會被師兄師姐們叮囑,若是遇到五味莊的弟子被其他人欺負,有實力幫忙的時候就要勇敢出手,萬一他們心生感激之情后,就愿意依附到他們云華門名下了呢? “久仰真人大名,今日得見真人,當真是仙風道骨,名不虛傳。”箜篌起身朝白案真人行了一個晚輩禮。很多人對廚師有個固有印象,那就是胖或是油膩。然而這位白案真人卻不同,他身材偏瘦,身上穿著淡藍法袍,發須銀白,渾身都透著一股仙氣兒。 面對箜篌如此熱情的態度,白案真人心中很是不解,修真界的修士,大多以煉器、煉丹、御獸、繪符、法氣內修、武器外修等主流入道,像他這種以廚入道的修士,修為不高,用處不大,在修真界的地位十分低微,他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么真情實意仰慕他的后輩了,而且還是個相貌討喜的小姑娘。 難不成是小姑娘家里長輩給她講了什么亂七八糟的謠言,讓她信以為真,所以對他產生了美好的誤會? “仙子言重了。”白案真人雖猜不出箜篌的身份,但對她十分客氣。他看到小姑娘身上的釵環等物皆是法器或是神器,身上的法袍不知加持了多少層符紋,想來是哪個大宗門里有身份的弟子。他雖是個莊主,但五味莊小門小派,還當真得罪不起這些人物。 “是真人過謙了。”因還有其他人在場,這也不是閑聊的場合,箜篌不好意思跟白案真人講太久,只能在坐下后對白案真人燦爛一笑。 這個笑實在太乖巧討喜,讓白案真人忍不住回了個笑臉給她。 坐在主座的安和心情很復雜,這位小美人對著白案這種老頭子都能如此熱情,為何偏偏對他態度平淡?雖然內心很糾結,但他還要堅持給桓宗介紹完在座其他人。 這些宗門都與和風齋有交情,有比較出門的宗派,也有箜篌從未聽說過的,不過大家互相禮貌客氣一番,倒也沒讓氣氛變得尷尬。 “這位是琉光宗的親傳弟子,孝棟道友。”和風齋是琉光宗的附屬宗門,他們舉辦百年紀念百花舞會,琉光宗肯定會派人前來。這也是今天為什么有這么多宗派掌門在場的原因,萬一琉光宗看上他們了呢? 隨即大家就看到,這位到場后從頭到尾沒怎么說話的琉光宗弟子站起身來,走到神秘道友面前,向他行后輩禮:“弟子孝棟見過師叔。” 師、師叔? 眾人愣住,難怪這位神秘的道友神情冷淡,話還少,原來竟是琉光宗的劍修,這就一點都不奇怪了。孝棟道友對他如此禮遇,可見神秘道友在琉光宗地位不低。 得知桓宗身份,眾人紛紛回憶自己剛才的表現,有沒有表現得很完美? “公子,這是忘劍鋒的弟子。”林斛猜測桓宗可能根本記不清宗門眾多后輩的臉跟名字,用傳音術跟他道,“他是宗門里近三十年里新收的弟子,天資出眾,已經是心動期修為。” 桓宗挑眉,天分極高? 他側身看箜篌,對林斛這種說法有些不贊同。箜篌年僅二八,便已是心動期修為,孝棟的修行速度,又怎能算出眾? 林斛:“……” 每當這個時候,他都覺得跟公子交流困難。像這種不知世事的劍修,對資質這種東西,恐怕有很大的誤解。 孝棟有些激動,這位師叔他只見過一面,還是十年前他被收為忘劍鋒親傳弟子舉行拜師大典時。因為這位師叔容貌實在太過出眾,僅見過這么一次,便記住了。 從那以后他再也沒有見過這位師叔。聽說師叔是近幾百年來,整個修真界最有天分的修士,道心堅定,修煉刻苦,是宗內弟子學習的榜樣,沒想到他今日竟在這里見到了他老人家。 面對桓宗俊美的臉,孝棟覺得“老人家”這三個字有些不合適,但是他形容詞實在匱乏,一時半會激動得根本想不出更好的詞。 修行尚淺的他,還不能很好的控制情緒,臉上的激動之情幾乎難以掩飾。但是想到宗門的教導,他還是盡力把上揚的嘴角壓了下來。 “不錯。”看在林斛說天資出眾的份上,桓宗對這后輩還是微微點頭夸了一句,雖然這句話只有兩個字,但足以讓小弟子心花怒放,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了。 “這是云華門忘通峰主的高徒箜篌仙子,你喚她師叔便可。”桓宗示意弟子給箜篌見禮,晚輩見到長輩,該有的規矩半點都不能馬虎。 “晚輩孝棟,見過箜篌師叔。”孝棟偷偷看箜篌,這位漂亮師叔……看起來好像比他小? “不必多禮。”箜篌伸手虛抬,把一個錦囊放到他手里,“好好修煉,不要懈怠。” “是,晚輩謹遵師叔教誨。”孝棟恭恭敬敬行了一個禮,又朝桓宗拱手行禮,才回到自己位置上。 “原來二位竟是琉光宗桓宗仙長與云華門箜篌仙子,失敬失敬。”諸位掌門峰主們再度起身行禮,聽說前些日子清風門弟子遇到邪修追殺,正是桓宗道長與箜篌仙子救下的,有關兩人的義舉,早已傳遍整個修真界,現在見到本人,都忍不住夸耀起來。 五味莊的莊主白案真人心情有些復雜,沒想到這個小姑娘竟是云華門的弟子。他對云華門的感官不好用一句話來形容。云華門弟子救過好幾次他莊內的弟子,而且各個熱情坦誠,十分討喜。但是他們的宗主卻有些奇怪,總在他面前提云華門的膳食堂,提完以后就問他五味莊擅長哪些廚道。 他知道大宗門臥虎藏龍,天資出眾的弟子不少,但是連廚道都要拿來跟他們這種小門派比一比,也太過好勝了些。前幾年在對方又來以論道為名,炫耀自家廚道之實時,他終于忍無可忍,直接說云華門膳食堂做的東西沒有靈魂,算不上廚道。自此,這位莊主終于消停了。 原本他還擔心此舉會引來云華門的報復,還特意讓弟子小心云華門的人,哪知道等了好幾年云華門都沒什么動靜,外出歷練的弟子遇到云華門弟子,也沒受到對方任何刁難,反而在遇險時又被他們救了。 想來是云華門莊主雖然愛顯擺了些,但心胸還算寬廣,并沒有報復他這種小門小派的打算。 白案真人心情復雜,安和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兒去。難怪師父當年獲救后不久,他們和風齋便成功依附到琉光宗門下,恐怕還有這位桓宗真人的功勞。俗話說,背靠大樹好乘涼,和風齋依附到琉光宗以后,不用再整日擔心其他門派的算計,大力發展旅游業,現在整個修真界,誰還不知道他們和風齋? 他們和風齋欠桓宗真人的,又何止救命之恩? 還有這位箜篌仙子,當日在城門口見到她,他只以為這位姑娘年紀小,仗著膽子大,才跑出來拆穿邪修的計謀。沒想到人家是大宗門弟子,身邊還有高手同行,并不是膽大包天。 出門在外,有突發事件又無修士坐陣的時候,十大宗門弟子若有能力對敵,便理應出手相助。這是十大宗門內部心照不宣且不成文的規矩,也正是因為此,修真界的風氣才好了很多。 箜篌仙子年歲尚小,便已有如此覺悟,不愧是大宗門教出來的親傳弟子。只是看男人的眼光忒差,他哪一點比不上白案真人那個老頭子? “齋主,花仙子們準備好了,舞會可要現在開始?”師弟在他耳邊輕聲問。大師兄老盯著人家箜篌仙子作甚,沒見桓宗真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可。”安和點頭,端起桌上的茶,向賓客們敬茶。 師弟扭頭偷偷打量桓宗緩和下來的臉色,舒出一口氣,揚手示意花會開始。 風起,從天上飄下大朵大朵的鮮花,彩衣仙子們手持花束從天而降。牡丹在舞臺上盛放,仙子們足尖輕輕踩在畫板上,隨風而舞,美得讓人忘記此處是人間,而不是天宮。 美,美不可言。 箜篌看得目不轉睛,當花仙們化作飛天仙女踏花離開時,她還回不過神來。 “即使說她們真的是從天宮而來的仙女,我也會相信。”箜篌良久才回過神來,轉頭看桓宗,他仍是那不喜不怒的模樣。 “桓宗?”箜篌小聲道,“你不喜歡這個表演?” 桓宗給箜篌倒了一杯熱茶,搖頭:“喜歡,挺不錯。” 嘴上說著喜歡,臉上的表情卻很誠實,箜篌端起茶喝了口,沒有桓宗親手泡的茶好喝。 “牡丹仙子雍容華貴,桃花仙子艷麗無比、蓮花仙子出塵高潔……”放下茶杯,箜篌感慨,“世間竟有如此美麗的姑娘。” 桓宗:“……” 在他看來,好看的男人與女人都一樣,并沒有太大的差別,所以一時半會,箜篌的話他不知道該怎么接。 表演還在繼續,箜篌小聲跟桓宗說著話,注意力卻落在表演臺上。看到漂亮的女子她會驚艷,看到稀罕的鮮花她會贊嘆,仿佛在她眼里無一不美,無一不好。在她的感染下,桓宗盯著一盆暗綠的鮮花,努力尋找著它的美。可惜他在這方面沒有多少天分,最后只能一無所獲。 “桓宗真人。”安和端起茶杯,朝桓宗遙遙敬道,“多謝真人。” “齋主客氣。”桓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見他喝下茶,安和才轉向箜篌:“之前不知姑娘竟是云華門的箜篌仙子,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仙子多多見諒。” “齋主太客氣了,貴地景好人好魚美味,實在讓人流連忘返。”箜篌端起茶杯回敬,“多謝齋主今日盛情招待。” “仙子能來,鄙派已是蓬蓽生輝。”安和喝下茶,心中暗暗感慨,還是可愛的小姑娘比較討喜。 其他修士見安和開了這個頭,也都紛紛敬茶,雖然桓宗真人只是沾唇便止,他們也很滿足。回去以后,他們也能向其他修士吹噓,他們跟琉光宗、云華門親傳弟子一起喝過茶,賞過景呢。 好在不管內心如何激動,這些坐在貴賓席位上的修士們表現得都很含蓄,圍在四周看熱鬧的其他百姓就不會因為身份顧忌這么多,他們不僅看臺上的表演,還會看貴賓席上的嘉賓。 “那位就是五味莊的莊主?聽說他做的飯極好吃,我還以為是個圓頭圓臉的大胖子,沒想到如此仙風道骨。” “還是我們的安和公子最好看,氣質最優雅。” “姑娘你是認真的?”外地來的女修士對這個說法非常不贊同,指著貴賓席上的桓宗,“明明是那個男人更好看。” “你胡說,安和公子是最好看的。” “白衣公子才是俊美無雙。” “你敢侮辱安和公子?”女子開始挽袖子 “還講不講道理了,我哪個字在侮辱他?”外來女修士見這名女子盡然想跟自己動手,也挽起了袖子,審美這種事是不能輕易屈服的。 “師姐,算了算了。”跟她同行的師兄妹們拉住她,“這是雁城地界,我們跟她鬧起來會吃虧的。”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是那個白衣公子好看伐?!”女修氣急之下,把自己老家口音都帶了些出來,“你們說她是不是她腦子有問題?” “師姐,你明知道她腦子有問題,還跟她爭什么?”兩個師妹拽住她胳膊,“你換個座位看。難道你忘了,今日出門前占的卦?卦象上說你今日不宜與人產生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