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宛如一道電光劈開夜幕,照亮寰宇! 程千仞什么都想起來了! *** 世事一場大夢,程千仞睜開眼。久久發怔。 回神時被黑壓壓的人群嚇了一跳。 我在哪兒?他們在干嘛? “程師兄出關了!” 南淵上下一片歡騰。 程千仞想找個地方靜靜,梳理一下雜亂的思緒,卻無處可避人潮。只好與朋友們先回醫館,診室門一關,總算清凈點。 不多時,周延托人傳口信給他:“強敵,勿動?!?/br> 這四個字懇切而珍貴,因為周延正養傷在床意識不清,聽到他出關的消息,可謂“垂死病中驚坐起”了。 同時也令程千仞清醒地認識到,心障已了,現實世界里,情勢急迫,風霜刀劍,不會給你追思的時間。 顧雪絳一邊鋪紙潤筆,一邊對程千仞道:“據說胡先生對他的評價是‘成圣可期,劍閣無患?!?/br> 一個人保住一個宗門的地位,進而影響天下格局。只有最頂尖的天才能做到。前日觀戰后,顧雪絳也在思考,若自己不曾出事,可否勝過現在的傅克己?他不確定。 紙上寥寥幾筆,顧雪絳勾畫出人物動作,劍勢的走向,勁氣攻擊范圍,一邊口述當日戰局。 程千仞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些線條撞進他眼中,支離破碎的畫面在識海飛快拼湊,還原成跑馬燈似的長卷。 “……到了這里,周延拼盡真元發出四十余道劍氣,已成圍殺之勢,傅克己長劍倒轉,川洪傾瀉而下,沖垮了他的劍氣,突圍而出,然后……” “不對?!背糖ж鸷龅馈?/br> 顧雪絳停下,若有所思。 程千仞:“這不像‘飲川洪’?!蔽矣H身挨過,不會認錯。 “‘逐日’、‘激風’兩招過后,傅克己沒有順勢施展‘飲川洪’。因為……他有比‘飲川洪’更強的殺招?!?/br> “就是這一招,使他突圍,反殺。結束戰斗?!?/br> 徐冉忍不住問:“那是什么?” 程千仞搖頭:“我不知道?!?/br> **** 決賽進入尾聲,挑戰賽即將開始。程千仞這次出關后,變化很多。 他不再抗拒別人的關注,甚至接受南山后院的教習先生邀請,去講了幾次課。學生間有大型聚會,運氣足夠好的話,也可以請到他出面。 他第一次講課時,堂中座無虛席,窗邊門口站滿學子;第二次人更多,其他院的學生聞訊趕來,南山只好在一片空地上鋪設擴音陣法,讓他辦一場室外演講。 “我是程千仞,是一個普通人,像你們每個人一樣,甚至不如你們……” 人們總期待從別人身上汲取力量和安慰,不然書店的成功學雞湯也不會本本熱銷。 程千仞像擁有魔力,他的追隨者越來越多。徐冉對此很不理解:“千仞他,到底在做什么?都沒時間跟我們吃飯了?!?/br> 顧雪絳正在寫他的新書,聞聲抬頭:“他在養望?!?/br> 徐冉一頭霧水:“啥?” 顧雪絳只好放下筆:“哪幾個人的光輝事跡你聽過最多次?最好是年輕一輩的。” 徐冉脫口而出第一個人名:“安國長公主!” 顧雪絳:“好,便以長公主為例。我在皇都時,每逢她勝仗,必有部下騎快馬入京,一路打馬進宮,玄武大道兩旁由禁衛軍維持秩序。百姓只要見這陣仗,就知道是她的捷報,夾道歡呼喝彩。圣上開國庫施粥三日,各路達官貴人競相效仿。” “其實軍報傳遞方式很多,飛鷹、傳訊陣法都比馬匹迅速,‘快馬報捷’只是做給百姓看的?!?/br> 徐冉腦子不夠轉了:“等等,讓我琢磨下。” 顧雪絳繼續寫書。片刻后對她說: “東征之戰后,王朝將星凋零,迫切需要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代替那些死去、老邁的戰神,成為人民新的信仰。長公主出現的正是時候。她的威望,由整個皇室塑造?!?/br> “那千仞為什么要養望?” 顧雪絳寫完停筆,笑了笑:“可能是想做點事吧?!?/br> 徐冉湊過去看,不是‘閑話皇都’第三部 ,封面上寫著‘閑話南央’。 她一直想著那本冊子,直到吃飯時,才隱隱明白,顧二在為程三造勢。 徐冉忽然放下碗:“我是不是拖后腿了,我要不要做點什么?” 林鹿懵懵地看著她。 顧雪絳:“吃rou就好。來,多吃點?!?/br> 林鹿也給她夾了一筷子。 *** 在人們快失去耐心時,雙院斗法的決賽排名終于出來。 武試中,程千仞因為境界突破排在第三。前面僅有傅克己、原上求兩人。 南淵學院好歹占了三甲之一,今年要畢業的師兄們徹底松了口氣。 有人認為這個名次已經足夠好,程千仞的威望亦如日中天,不用再發起挑戰揚名。有人說他會挑戰原上求,畢竟某些私人恩怨存在,大家都心照不宣。至于傅克己,復賽時他敗在克己劍下,應不會想不開。 南央最大賭場‘金堆玉砌’甚至為此開盤。幾千人參賭,一半人押他‘不會再戰’,一半人押‘挑戰原上求’。僅百余位押了‘挑戰傅克己’這個選項,不知是腦子不清楚,還是被高得嚇人的賠率動搖。 程千仞聽說后,只默默地等。并拜托朋友做一件事。 于是顧雪絳趕在最后的下注期限,押下南淵四傻公賬上所有身家。 第二日他的戰書寄去客院。 他們賺的盆滿缽滿。 “我們有九千兩了!一夜暴富!”徐冉對著陽光看銀票:“不對,還有雙院斗法的獎金,加起來超過萬兩!萬兩是多少啊……我沒有這個概念……” 顧雪絳更關心另一個問題:“你下戰書給他,有幾成把握全身而退?” 他沒有問取勝,而是問自保。 程千仞沉默片刻:“五成。” 顧雪絳:“好?!?/br> 輸就輸吧,輸出個雖敗猶榮,還是銀子實在。 其實雙院斗法進行到這一步,程千仞作為橫空出世、背后無主的天才,已接到不少勢力主動示好。他只要隨便接受一家的招攬之意,便再不用為掙錢cao心。 但大家都默契地沒提過這件事。 戰書還未傳到客院,半個南淵已經知道了。 “他要挑戰傅克己?怎么會!” “難道是沒能親眼見證傅克己的決賽,不甘心?” “程師兄高義!我相信他是為了南淵聲威,才做這個決定的?!?/br> 不管是什么原因,下出去的戰書潑出去水,萬萬沒有轉圜余地。 這一日,北瀾許多人都沉浸在喜悅中。 第二日另一個消息,將程千仞從風口浪尖上推下來。 就連顧雪絳也十分震驚。 最沒有爭勝之心、為了給他們三個湊人數,才報名雙院斗法的林鹿,向文試第一名原下索下了戰書。 程千仞對他說:“鹿,你不喜歡的事,就不要做?!?/br> 林渡之說:“是我自己想這樣?!彼邼匦πΓ骸拔疫€沒有挑戰過別人。” 挑戰賽需要再拼一次運氣,武試抽場地,文試抽題目。 林渡之與原下索被安排在第一場定題。雙方寫下各自擅長的幾個領域,混著幾道胡院長所出題目,一共二十支簽,由挑戰方抽取一支。 院判還未入場,學子們在勤學殿外等待,顧雪絳越眾而出,向原下索行了一禮。 原下索回禮。 顧雪絳道:“我只有一個問題。今年臘月十四,你去慈恩寺拜訪苦心大師,結果如何?” 那一場對弈遠在深山古剎,無人觀戰,原下索從未在人前提過這場對弈的結果,誰問也不說。 理由是大師隱退多年,成敗不便再現于人前。 但現在,對手要借此估計他的實力。若不回答,就是不誠。 話音剛落,偌大廣場所有人默契地靜下,一齊等待這個答案。 原下索慢慢說道:“大師禮讓,在下僥幸勝得半子?!?/br> 滿座嘩然。 “他竟能勝苦心大師!” “大師修佛門神通一百年,算無遺策。” 原下索苦笑,他本不愿以一位前輩的失敗揚名。 徐冉聽不懂這些:“情況很糟嗎?” 顧雪絳:“沒事,挑戰賽沒有辯難題,二十支簽,只要不抽到‘棋’,林鹿穩贏?!绷侄芍耘旁诘谌?,是因為辯難時以筆代言。沒有完全遵照辯難規則。 林渡之小聲道:“不一樣的,苦心大師修小乘佛法,我是修大乘佛法?!?/br> 徐冉崩潰:“你們是下棋啊,跟佛法有什么關系?” “這個……你可以理解為,我們以佛門法訣算棋,算對手的棋,自己的棋?!?/br> 院判儀仗到了,林渡之與原下索進殿。 顧雪絳倒很沉得住氣:“二十分之一,抽到才不容易。” 徐冉心慌意亂地在廣場踱步,她覺得等了半輩子,才等到林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