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所以南山榜首應(yīng)該是,寡言少語,樂于助人? 第23章 夜客┃我想買碗面 程千仞家午飯吃的豐盛滿足,晚飯則簡單些,米粥小菜清淡舒服。 午飯后的閑聊逐流很少參與。有時談到什么麻煩事,大家不想讓他聽,他總是善解人意地避開。 晚飯時只有兄弟兩人,與一院暮色晚風(fēng),才好關(guān)起門來說體己話。 “我今天下午上學(xué),看見王嬸和張叔家的小兒子都去念私塾了,小流想去嗎?不遠,跟咱家就隔一條街。” 逐流卻沒像以前一樣,聽他哥說什么都答應(yīng):“不想去。不如自己在家念書。” 程千仞又給他添了一碗粥。 剛搬來這里時,街坊鄰居來串門。見他們家只有兄弟兩人,無依無靠,逢年過節(jié)還會給他們送點菜,叫逐流多跟自家孩子出去玩。程千仞也想讓弟弟從此有個正常童年,但是逐流早慧,玩了半日就回來,撂下一句“幼稚無趣,浪費時間”,又回屋看書了。 程千仞便想送他出去念書,可是離家最近的私塾里,都是街坊鄰里的孩子,先生講的也淺顯,哄著教點詩歌兒歌。逐流上過一次課,再不愿意去了。 從此逐流在家自學(xué),有疑惑便問他哥,程千仞答不上的,就去問學(xué)院的先生。對于自律的孩子來說,這種學(xué)習(xí)方法最高效。 但是程千仞今天舊話重提,是有其他的考慮。 逐流明年就要進學(xué)院,他該學(xué)著與同齡人交朋友。不能每天困在四方小院里看書寫字,cao持家務(wù)。 程千仞想,這么好的孩子,正常童年是沒有了,以后做個呼朋喚友,恣意風(fēng)流的少年人總可以吧。 “不想去附近的私塾沒關(guān)系,我打聽過,城南有家私塾不錯。先生教的很好,只是上了年紀,每天講半日課。你可以午睡起來之后去,我下午放學(xué)去接你,咱們一起回家。怎么樣?” 逐流放下碗:“什么時候去?” “你要是愿意,下月就去吧,也好為來年春天的入院試做準(zhǔn)備。” 逐流仰頭看他:“要交很多束脩嗎?” 城南多是高門大戶,貴人云集,最好的店鋪酒樓都在那里,東西賣的也比別處貴些。 “誰教你cao心這種事兒,哥有錢!”程千仞笑起來,“那就這么定了,過幾天等我休沐日,我們?nèi)ュ\繡莊,給你添兩套新衣裳。” “哥哥忘了,年前置辦的冬衣棉襖時,就給我買了兩套春裝,一直壓在箱底,還沒來得及穿。” 程千仞沒忘,家里多少家當(dāng),他記得最清楚。 “今春肯定出了新樣式,再添兩套也不多啊。” 要去新環(huán)境交朋友,人靠衣裝,總不能讓逐流被別的小孩看輕。不該省的地方,就是不能省。 吃飽喝足后,大事也說定了,程千仞心情舒暢地去洗碗。 收拾完院子,又打了一套健體拳。在東境時他養(yǎng)成的鍛煉身體的習(xí)慣,來了南央城也沒有變化,早晚各一套拳。晨起困乏或讀書久坐,也要起來舒活一下筋骨。生病誤事費錢,是病不起的。 忽然道了聲‘糟糕’,回屋拿了舊劍便要走。 逐流聞聲追出來:“天快黑了,哥哥要去哪兒?” “前幾天城里戒嚴,東家不讓我過去,這次我也差點忘了。沒算的賬本都要攢破天了。” 程千仞回頭,只見逐流站在一片淺金的余暉里,仰起小臉看他:“那你早點回來啊。” 心里最柔軟的地方瞬間被擊中,他沒忍住摸了一把弟弟的頭。 *** 天色將暗,淡淡的冰藍轉(zhuǎn)向墨色,掩過西天金紅交織的霞光。 程千仞提著劍往西市走,有的店鋪閉門落鎖,收攤歸家,也有酒館賭場剛掛出招旗,開始攬客。路邊屋檐下的燈籠被次第點亮,暖黃的光照亮石板道。 正是暮春時節(jié),吃面的客人都愛坐在街邊。樹蔭如蓋下,涼風(fēng)送來草木清香,很是舒服。店里反倒沒人坐。 程千仞眼看著東家給客人端了面,又癱回柜臺后的搖椅上。 他把舊劍靠墻放好:“東家,我來看賬了。” 東家懶懶的應(yīng)他一聲。 柜臺后空間狹小,兩個人難免挨擠,程千仞便取了賬本和算盤坐在方桌前算起來。 清脆的算珠敲擊聲在店里回響。不覺間天色全暗,客人們都吃完走了,門口的談笑聲散去,他的帳還是沒算平。 程千仞眉頭緊皺,喃喃自語:“怎么回事,賬實不符,差了四兩對不上。” 柜臺后響起一道聲音:“我今天拿了四兩銀買酒,沒記上去。” 程千仞差點撲上去拎起他衣領(lǐng)猛搖:長點心啊我的東家,那么貴你絕對被人坑了,我們一個月掙不了幾個四兩的! “您喝什么酒,下次我去采辦米面的時候一起買吧……” 正說著話,紫衣公子走進店來,在他對面坐下:“老板,來碗陽春面。” 東家對這位客人一點尊重也沒有,人還癱在椅子上:“面在鍋里,自己舀去。吃什么料,隨便加。” 顧雪絳只好自己進后廚。 他出來時,程千仞已把桌上的筆墨算盤都收拾了,遞給他一雙筷子:“笑成這樣,掙錢了?” 顧二神采飛揚:“剛才遇著個出手闊綽的,我這月都不出攤了。” “你還真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熱氣騰騰的面條薄而透光,勁道爽滑。剁成碎丁的木耳豆腐胡蘿卜,在上面灑了一層,色彩豐富,甚是好看。 顧雪絳一口氣吃下去半碗,才有心思聊天。 “那是,別的不敢說,畫美人圖的手藝,我絕對南央城里前三甲。” 程千仞笑了笑:“不知道雙院斗法考不考畫美人圖……我打算去報名文試,前二十名有三百兩,你覺得怎么樣?” 初春招新生入學(xué),初秋開始雙院斗法,頗有‘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的意味。他現(xiàn)在開始考慮這件事,還有將近半年的準(zhǔn)備時間,很充裕。 顧雪絳怔了怔:“你看去年的比斗章程了嗎?” “章程還沒有看,最近在看文試要考的范圍。怎么了,不是抽簽制嗎?” “是抽簽沒錯,但初賽必須四個人為一隊,兩文兩武,以總分決定是否能進入復(fù)賽。這是去年才推行的新章程,說是現(xiàn)在的學(xué)生只知獨善其身,不行,要鼓勵通力合作。我們仨,只有徐冉一人能參加武試。以前還好,她能隨便找個同窗來湊數(shù),現(xiàn)在……” 不用顧雪絳說完,程千仞已經(jīng)明白了。 現(xiàn)在徐冉的身份擺在明處,同窗避之不及,誰會來跟他們一隊? 程千仞嘆了口氣:“你先吃面吧,要涼了。” 若說就此無緣三百兩,他不甘心,總要再想想辦法。 東家的聲音響起:“你最近很缺錢嗎?” 程千仞回頭:“最近還好。明年初春有要用錢的地方……” 卻見東家突然抬眼看向店門外,神色微變,長眉蹙起。 程千仞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空蕩蕩黑魆魆,只有門前紙燈籠被春風(fēng)吹起。 分明一切如常,他卻無端覺得心悸。 兩息之后,一團黑影臨近門口。又很快全然暴露在燈光下,程千仞松了口氣——不過是一個人坐在木輪椅上。 輪椅上的人開口:“老板,我想買碗面。” 聲音飄散在春風(fēng)中,清越好聽。 顧雪絳背對著門口,還在埋頭吃面,聞聲只道:“來客人了。” 程千仞起身,想幫那人推輪椅進門。腿腳不便還要出來吃面,也不容易。 此時他若回頭看一眼東家的神情,借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會動。 輪椅很輕,人也輕,輕而易舉就進了門檻。程千仞低頭看去,恰好撞上一雙黑眸。 燈火通明的店里,客人的容貌被徹底看清。 顧雪絳吃完面,抬眼看來,驚掉了筷子。 程千仞與逐流日日相對,普通美貌很難給他造成沖擊。 但這個人不同。 素白的衣袍,柔順的黑發(fā),膚色瓷白,薄唇殷紅,眉淡而遠,幾種簡單的色彩,美得驚心動魄。 若說逐流之美,是天工造物的恩賜,美而不妖。 此人便恰好相反,眼角眉梢都帶著邪氣,令人心神搖曳。 程千仞先回過神,輕咳一聲,驚醒顧雪絳。一邊推著輪椅將人安置在另一張桌子邊。 “雞湯餛飩、陽春面、酸湯面,吃點什么?” 客人笑了。 第24章 尋仇┃我不僅缺錢 更惜命啊 “這么晚了,還剩什么吃什么吧。” 程千仞看向東家。 東家沒有去后廚的意思,依然穩(wěn)穩(wěn)癱著,眼簾低垂:“這么晚了,不吃面的人就走吧。” 這話有點蹊蹺,像是在趕程千仞和顧雪絳出門,店里氣氛陡然僵化。 程千仞此時離客人最近,目光落在他白皙如玉的雙手,不染塵埃的衣擺上,突然有種不妙的感覺。 一個沒有仆從服侍,需要自己推輪椅行夜路的人,手掌和衣角會如此干凈? 他不動聲色地給了顧雪絳一個眼神。 兩人對視,明白了彼此的猜測——坐在輪椅上、看似柔弱的客人,極可能是位大修行者。 在東境摸爬滾打,無數(shù)次生死邊緣,程千仞對危險降臨的預(yù)警,雖不如五感敏銳的修行者,也遠超普通人。 店小,他那把靠在墻邊的舊劍,只離他三步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