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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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來還打算自己去找房屋經紀,這下倒省下許多麻煩,又不用擔心自己年幼且是個女流之輩而被人哄騙。 嚴清怡心頭涌起無限感激,誠摯地說:“大恩不言謝,林……公子的情我們記著,日后定當涌泉相報。”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陽光透過糊著綃紗的窗欞照射進來,她周身像籠了層金色的薄紗,溫和而輕柔,黑亮的眸子映著冬日暖陽,璀璨奪目。 林栝頓覺心跳像是停了半拍,話語也有些凝滯,“舉,舉手之勞,當不得謝”,急急低下頭,把第三張紙推到嚴清怡面前,“這就是我剛才看的那處,在東四胡同,房子多年沒住人了,得好生修葺一番,門窗都得全部更換。” “那是租還是賣?如果租的話,不值當花力氣整修。” 林栝忙補充,“是賣的,要價不貴,三十兩銀子。” 嚴清怡看下草圖,是三開間的一進院子,與東二胡同那處大小差不多,但格外多了東西廂房。 價錢還足足便宜了一大半,即便需要修葺也是值當的。 三十兩銀子,想想辦法也并不是湊不齊。 嚴清怡想著,問林栝:“能不能跟經紀約定個時間,我想去看看到底破敗成什么樣子?” “現在就可以,那院門的鎖壞了,一使勁就能擰開。” 嚴青昊聽不太懂這些瑣事,正覺得無趣,聞得此言,立刻道:“那就去看看吧?” 林栝唇角微彎,當先站起身。 下樓時,跟伙計結了茶錢。 五百文,半吊錢。 嚴清怡本想掏荷包,可見林栝已經會了鈔,大庭廣眾之下,不便爭來爭去,只得作罷。 嚴青昊吐著舌頭抱怨,“那么貴,還不好喝,又苦又澀,不如荷葉茶。” 嚴清怡瞪他一眼,“多嘴!” 嚴青昊臉上便露出討好的笑。 林栝微微一笑,“有個兄弟姐妹挺好的,可惜……我爹娘只生了我一人。” 嚴青昊問道:“你不是還有表兄表妹嗎?” “是,”林栝答道,“表姨家里有兩位表兄兩位表妹,不過都不算特別親近。” 嚴青昊附和道:“我也是,我家里還有兩個堂姐,一個堂弟還有一個堂妹,也不親,就只跟長姐和阿旻親近……還有,我娘那邊也有表兄妹的,不過都沒見過。” 嚴清怡跟在后面,靜靜地聽著嚴青昊竹筒倒豆子般抖露自家的家務事兒,哭笑不得。 大姨母跟隨姨父做官不知道身在何處,可二姨母應該就在東昌府,假如用心去找肯定能找得到。 如果能夠重新走動起來,薛氏和離后就不會覺得孤單無依了。 說話間,已經到了東四胡同。 宅子在最里面,胡同盡頭磊了堵石墻堵著。 大門原本涂著黑漆,經過風吹雨淋,漆面早就七零八落,露出里面的木頭原色。獸環仍在,上面布滿綠色銹斑,掛著的銅鎖也是銹跡斑斑。 林栝抓住鎖鏈用力拽了拽,鏈條“當啷”作響,連帶著門板也發出“吱吱呀呀”的響聲。 隔壁院子走出個五十左右歲數的老嫗,因牙齒掉了,癟著嘴問道:“你們是什么人?” 林栝躬身行個禮,“我剛才跟著吳經紀來看過房子,不留神把身上荷包掉了,回頭找吳經紀又沒找到,只好先過來這邊。” 老嫗上下打量他幾眼,又脧眼嚴清怡姐弟,猶猶豫豫地問:“你們要買這院子?” 嚴清怡開口道:“聽吳經紀說價格便宜,就過來看看……大娘可是覺得不妥?” 老嫗四下張望番,壓低聲音道:“這屋子買不得,閑置了好幾年,看過的人也不少,誰都沒買。” “這是為什么?”嚴清怡連忙追問。 老嫗顫巍巍地走近,聲音越發低,“里面死過人。” 難怪賣得便宜? 嚴清怡心頭一驚,見嚴青昊已抓住了自己小臂,滿臉恐懼,“姐,咱走吧,換個別的地方。” 老嫗搖頭晃腦地說:“是啊,兇宅買不得,以前夜里還鬧鬼來著,吸人陽氣……你們可別說我說的,吳二楞知道了又得來吵吵。”說完,回屋掩好了院門。 林栝靜靜地看向嚴清怡,似是等待她的決定。 前世,嚴清怡就不怕死人。 高門深院里,哪家不死幾個人,論起死人最多的地方,恐怕要數宮城了。如果死后都變成鬼,誰還敢草菅人命? 就算她自己,若非依附在嚴家姑娘身上重活一世,現在也已經變成了死人。 都死過一次,還怕什么鬼怪神靈的? 嚴清怡抬眸一笑,“進去看看吧。” 林栝點點頭,手上加把力氣,猛拽兩下,銅鎖“咔嗒”一聲斷開了。 門“咯吱咯吱”地被推開,迎面是座一人半高的影壁,上面磚雕已脫落許多,墻縫里透著青苔枯黃的痕跡。 向左轉便是院子,只見遍地荒草枯枝,濃密處,雜草差不多一尺多高,隨著北風搖搖擺擺。 真正是一片衰敗! 嚴清怡暗暗嘆息,忽覺腳下異樣,似是踩到了什么活物,接著好像“嘶啦”聲響,有灰影在草間略過。嚴清怡大驚,抬腳要躲開,誰知忙中生亂,踩到裙擺,整個人不由自主地朝前扎去。 嚴青昊離得遠趕不及伸手,林栝卻眼疾手快,上前一步,緊抓住她的腕,順勢將她帶在胸前。 兩人離得近,近到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能感受到彼此的氣息。 林栝靛藍色的衣衫就在她眼前,似乎還帶著皂角的清香,淺淺淡淡的,縈繞在她鼻端。 視線沿著衣衫往上,正對上他的眸。 眸光黑亮如同深潭,映了房舍荒草,然后是她小小的身影,火焰般在潭底燃燒。 這還是頭一次,在個年青男子眼中看到自己。 嚴清怡頓覺臉頰熱辣辣的,忙站得遠了些,欠身道:“對不住,是我失禮了……也不知什么東西在我腳邊,嚇了一跳。” “無妨,”林栝淡淡應道,“是草蛇,屋子荒久了,容易生蟲蛇之物,你到廡廊下站著,那里空曠。” 嚴清怡連連點頭,不等動作,就見嚴青昊兔子般三步兩步躥上廡廊,揚著手叫,“姐,快上來。” 嚴清怡提著裙角,小心翼翼地避開雜草濃密的地方,踏上臺階,這才有心思仔細地打量著宅子。 院子方方正正的,南面有三間倒座房,正北是三間正房,房前的廡廊約莫三尺寬,東西兩邊各三間廂房。 地方很寬闊,屋舍也多,便是一家五口人居住也綽綽有余。 可正如林栝先前所說,門窗盡都破敗不堪,露出木頭本色,需得全部換掉。廂房的屋頂缺磚少瓦要另行修繕,而屋里屋外的墻面也都得重新粉刷。 這樣一來,物料費用加上工錢就不是個小數目。 嚴清怡猶豫不決。 林栝似是看出她的心思,開口道:“要不我再去找找吳經紀,看他在價錢上能不能讓一讓。” 畢竟這房子死過人,先前不知道則罷,知道了肯定會降一些。 嚴清怡點頭,“那就一事不煩二主,辛苦林公子再跑一趟。如果他肯讓到二十五兩,林公子就替我們做主要了。” “姐,”嚴青昊皺著小臉可憐巴巴地說,“死過人,鬧過鬼還有蛇,誰敢住啊?而且得要二十五兩,咱家哪有那么多銀子?” “世上哪里有鬼怪妖魔,都是怪力亂神之說,”嚴清怡溫聲道:“你要是真怕,咱們在搬家的時候請道士做場法事再求幾張符。即便有什么鬼怪也不敢近前來,至于草蛇,等咱們把院子清理干凈了,它們還能藏到哪里去?” 林栝飛快地脧嚴清怡一眼,沉了聲音,“堂堂男子漢,連個女子都不如。就算有鬼,你沒做虧心事還怕鬼敲門?” 嚴青昊抿了嘴,支支吾吾地辯解,“我是擔心娘害怕。” “那你別告訴娘,娘就不怕了”,嚴清怡彎起唇角,攬過他肩頭拍一下,“找房子的事兒也先別說,等收拾齊整之后再讓她來看看。你放心,姐幾時哄騙過你,說沒事就是沒事。” 嚴青昊吸口氣,不甚情愿地答應了。 從宅子出來,林栝把壞掉的鎖胡亂掛在門上,對嚴清怡道:“吃過午飯我就去找吳經紀商談,我看他著急脫手,今兒應該會有結果。明天府衙那頭開始集訓,我上午沒空閑,下午……到時候怎么告訴你?” 嚴清怡想一下,林栝有差事在身,而且是因著嚴家之事辛苦,總不能讓他往涌泉胡同跑,便道:“約莫未初時分,我在先前那茶樓等你。” 林栝簡短地應聲:“好,我未初過去。” 看著嚴清怡姐弟漸漸遠去的背影,林栝伸出緊攥著的右手,掌心濕漉漉的,全是汗水,被正午陽光照著,發出細碎的光芒。 適才情急,他握到她的手,終于感覺出她與娘親的不同。 娘親的手溫暖柔滑,她的手卻冰涼且粗糙,像是扎著許多細刺。 經常沾水和干粗活,手就容易粗糙。 林栝突然就想起,嚴青昊曾提到過她做的油炒面,香噴噴甜絲絲,是世間最美味的東西。 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 轉天,林栝掐著時辰去了茶樓。 冬日午后,茶樓里空蕩蕩的,只兩三桌客人在低低細語。 林栝一眼就看到了嚴清怡。 她坐在墻角的椅子上,神情從容目光溫柔,正全神貫注地看著對面墻上掛著的一幅畫。 畫中巨峰壁立,幾乎占了畫面的三之有二,山頭上樹木繁茂,有飛瀑自山腰傾瀉而下,噴濺到山腳的巨石上。而山路另一側,溪水潺潺,一隊商旅趕著騾馬從容走過。 是范中正的《溪山行旅圖》。 林栝靜靜地凝視她片刻,驀地開口,“你覺得這圖是真跡還是贗品?” 嚴清怡不假思索地回答:“自然是贗品。” “為什么?”林栝在她面前坐下,輕聲道:“你知道這是誰的作品。” 他語氣篤定,并非疑問,而直接就做出了判斷。 嚴清怡默一默。 她當然知道,因為真跡掛在祖父羅振業的書房,是羅家祖上傳下來的,深得祖父喜愛。 這話卻沒法說出來。 嚴清怡微仰了頭,淺淺一笑,“我猜的,如果真是書畫圣手,為什么把山巖畫這么大,按道理,不是該多畫畫那些行商之人嗎?這人肯定不太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