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從鎖陽城到榆林窟這邊不足八0公里的路程,馬車所行之處就是由一個吐蕃的繁華都市進入到了瓜州小縣城。 影的人拉開了馬車的簾幕,欣賞著兩邊郁郁蔥蔥的植被綠林,生機盎然。眾人也開始念起了各類寄情山水的詩句,做了一次游玩山水的古人。 可是也不知道是誰先起的頭,那些山水情開始轉了味道,似乎和這邊相關的塞外詩句都是和戰爭有關。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蕭關逢候騎,都護在燕然” 喲哈,老金有一套么,這時,慕青對著金時清了清嗓子挑了挑眉毛,開始賣弄了起來,古霽月清風的樣貌還真給他加了不少分。他甩了甩并不存在的長袖,字正腔圓地念道 “青海長云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烽火城西百尺樓,黃昏獨坐海風秋。 更吹羌笛關山月,無那金閨萬里愁。 琵琶起舞換新聲,總是關山舊別情。 撩亂邊愁聽不盡,高高秋月照長城。 關城榆葉早疏黃,日暮云沙古戰場。 表請回軍掩塵骨,莫教兵士哭龍荒。 大漠風塵日色昏,紅旗半卷出轅門。 前軍夜戰洮河北,已報生擒吐谷渾 胡瓶落膊紫薄汗,碎葉城西秋月團。 明敕星馳封寶劍,辭君一夜取樓蘭。 玉門山嶂幾千重,山北山南總是烽。 人依遠戍須看火,馬踏深山不見蹤” 喲!你這是一個系列啊,這都能背誦下來,看來你們姬家人沒少逼迫你們讀唐詩宋詞啊。在下甘拜下風,金時對著慕青翹起了一個大拇指。 而那邊趕車聽著慕青念詩的霖有些不自然地看向了他,陽光透過樹葉照在姬慕青的側顏上,微微泛著一絲光暈,那神態和動作與那人是那么地相似。霖有一時真的將他當成了那個英雄少年楊延玉。 霖的心中一種怪異的感覺油然升起,不低的家世不凡的氣度不錯的容貌,還有眾人的欣賞,陽光下依然是璀璨奪目的明珠。而他們墨羽箭的眾人卻為了生計在黑暗中不斷掙扎,即便你成了江湖頂級殺手又如何,你只是一個見不得光的東西,殺人的利刃而已。那種酸澀的感覺是什么?應該就是嫉妒吧! 霖承認自己十分地嫉妒楊延玉,從很早以前,在汴京的時候就開始的嫉妒啊。越是在黑暗里的人越渴望那絲光明,得不到光明就想毀掉那明珠。人心的惡念很多都是由妒而生。 那邊的金時看著晃了神的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啊,你在駕車啊,能不能不要開小差啊,我們一車子的性命都在你手里呢!駕車不規范,親人兩行淚!” 喲西,要不是有云苓在邊上看著,就你那剛開小差的模樣駕車,恐怖如斯啊! 回過神以后,霖又看向慕青,只見這位剛才還是翩翩公子的家伙,現在就又像一個智障一樣和金時在那邊耍寶。霖失笑了,搖了搖頭,真的是昨晚睡太少了吧,竟覺得慕青剛剛有楊延玉的氣質了,應該說他都覺得慕青被楊延玉附體了,那不是白日見鬼了么,回去后自己一定要補覺補覺。 之后他們的馬車進入了樹林,車里的幾人又開始不斷驚呼這邊的環境優美,樹木繁多。前面趕著馬車的霖和云苓在心中默默吐槽,這樣的荒林比比皆是,有必要那么大驚小怪么?那些個家伙做日里看到鎖陽城的繁華發出的驚嘆遠不如他們現在看到這片幾乎無人的綠洲發出的感嘆多啊。 有時候車里的那群番邦家伙還真讓他們費解,他們在意的東西也與眾不同啊。 其實那只是因為你們身在其中而已。“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鎖陽城是古絲綢之路咽喉上的一大古城,在茫茫戈壁荒漠中屹立了那么多年。影的幾人看到過這邊千年后的荒蕪,滿目瘡痍。而現在看到了千年前的廣袤草原如綠色海洋,高大的樹木郁郁蔥蔥,金色的陽光透過層層疊疊樹葉灑向了地面,充滿生機。 這樣鮮明的對比,你能不感嘆么?千年的時間是歷史文明不斷的進步,可又是自然界的不斷消亡,這到底是好還是壞呢? 當他們的馬車進入榆林時,眾人明顯感覺到了整個小城的寧靜與安謐。與那個繁華的鎖陽城截然不同,這兒的生活節奏很慢,靜靜的時光里人們似乎更能追尋本心的東西。一如榆林河邊的洞窟里,千年的壁畫安靜地訴說著千年的歷史。 回到了醫館,紫玨覺得自己還是盡快將自己的想法告訴梁鴻,有些事情宜早不宜遲。她們影的人過兩天就直接去汴京了,不用他們護送了,畢竟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么。 想著想著,紫玨又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腕間的鐲子,觸手生溫的一枚上好玉鐲,只是它的主人不應該是自己。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白貍能感受到紫玨周身的氣場轉變,她看向對方,順著她的眼睛看到了她手腕上的白玉鐲子。她曾跟著白麟學了一些看玉的本事,這個一看就是上好的和田玉鐲子,這玉石的油糯性極佳,光看著就能感覺到那鐲子的質地的細膩與滋潤,仿佛是凝脂一般。 每天都和紫玨在一起的白貍自然知道這個鐲子來自哪里,她看了眼大堂里正在為人看診的梁大夫,這兩人的緣分也許就至盡于此了。 那時候,白貍幫著虛空大師替鳩摩智了悟人生時,佛堂曾有一刻時空錯亂了。就因為那一刻的錯亂,白貍進入了一個鏡中世界。那鏡子后面似乎是一個個的門,打開了那個門你便可以進入鏡子后面的世界。 白貍在那邊看到了很多事情的真相,鏡中花水中月,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們這些人只是來到了那個人的世界,這兒的一切是那個人的記憶,他的紅塵俗世,他的錯失遺憾。 可是這里的一切又是那么真實,你可以感受著這邊的一切,在那里白貍見到了瞳,不是那個菩提大師,只是素可泰里的那個少年瞳。 可以說是前世因今世果,但是事實是千年后你才等待千年前的一縷魂魄。當年身為剛入佛的菩提大師,對于佛偈對于生死也曾有過鳩摩智那般的困惑。不同的事是他是對于“長生”的困惑,生死是人的自然規律,而長生是很多人窮盡一生想要實現的愿望。瞳已經算不清楚自己到底活了多久,身邊認識的人,朋友一個個地離去了,一撥又一撥。累了,心真的累了。 后來,瞳隱居了,他不在生活在塵世中,只是在山野里生活著。只是那么活著,只有他活著,他不知道自己活那么久是為了什么,而什么時候又是結束呢?直到偶然的機會認識了楊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