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只好作罷。他也只能提建議而已，陸佳意不肯去醫(yī)院，他只能心里替他祈禱，希望他不要有大問題。他和陸佳意之間，從認識開始，他就一直處于弱勢的，陸佳意這個人，看著和顏悅色的，其實特別有主見，不聽勸，以前他們倆還因此鬧過不愉快。如今難得陸佳意對他比以前真誠了，他不想失去這個朋友。

    “我明天試著做一張卷子，你幫我批改一下，看看我能考多少分。”

    陸佳意覺得徐林真的非常老實，想的也沒那么多，越來越敢于在他面前袒露自己的無知。

    徐林點點頭，說：“你也要慢慢來，不要急。”

    陸佳意雖然現(xiàn)在還帶不了戚楊，但是他覺得戚楊跟他不一樣，他是神童，是狀元郎，但戚楊不是啊，他就是個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的籃球生，籃球場上大殺四方，但學(xué)習(xí)上實在是不靈光，是個徹頭徹尾的學(xué)渣。

    他都擔(dān)心將來他開始帶戚楊學(xué)習(xí)的時候，戚楊跟不上他，會自卑！

    不能打擊了他的自信心，得讓戚楊自己先做點準(zhǔn)備。

    陸佳意管這個叫熱身。

    就跟他們體育老師講的一樣，什么都得熱熱身。跟著他大戰(zhàn)清華北大之前，先讓他熱熱身，自學(xué)一下。

    “你今天先背背這兩篇，明天早晨我提問你……你也提問我，咱們互相提問。”他對戚楊說。

    他想好了，要給戚楊留夠面子，互相提問的好處就在于一起學(xué)習(xí)的感覺更強，而不是他在教戚楊學(xué)，如果戚楊背不上來，他也可以順便裝的磕磕絆絆的，不讓戚楊太難堪。

    他真的覺得自己很貼心，想的很周到。

    戚楊懶懶地翻了翻，他的書新的很，一點墨跡都沒有，不像陸佳意的，這個圈一下，那個標(biāo)一下，有些上頭還畫著插畫。

    戚楊去背書，他就繼續(xù)寫自己的字，寫了沒十分鐘，就看到戚楊把書給放下了，搬出他的那本封面很香艷的玄幻小說，繼續(xù)看。

    陸佳意嘴巴動了動，最后還是沒吭氣。

    學(xué)渣嘛，不能逼急了。明天戚楊背不出來，他敲打一下就好了。

    要怎么敲打，陸佳意晚上睡覺之前也想了很久，反復(fù)想自己的措辭，要夠溫柔，又能夠敲打到戚楊才好。

    第二天一大早，他一起來就有些興奮，也不知道為什么，能敲打戚楊，他覺得好開心好興奮。也不知道戚楊高高酷酷的一個人，被他敲打的時候會是什么反應(yīng)，會不會依舊冷冷的一張臉，死要面子。

    因為太期待，他比約好的時間還提早一點去桂花里大門口等著了。深秋了，這幾天降溫，早晨竟然彌漫起了薄薄的霧，霧氣也是冷的，籠罩著路燈的光。他雙手插在兜里面，跺著腳在大門口等，五點半的時候，戚楊準(zhǔn)時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里。

    戚楊騎著車子到了他跟前，長腿一伸，腳踩著地，本來快速行駛的車子倏地便停穩(wěn)了：“今天起這么早。”

    “醒得早。”陸佳意笑著說。

    “以后就算起早了也在家里呆著，到點了再出來，冷了。”戚楊說著就將脖子上的圍巾摘了下來，遞給了他：“你這兩天還有點咳嗽。”

    “我不用。”陸佳意說。

    “就是給你帶的。”戚楊說，“圍上吧。”

    陸佳意便圍在了脖子上，他隨便纏的，戚楊看他不會系，便伸手給他打了個結(jié)。陸佳意笑著看他，說：“謝謝了。”

    “嗯。”

    天冷了，戚楊在路燈底下幫他系好了，哈出白色的霧氣。

    陸佳意坐上去，才發(fā)現(xiàn)后座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軟軟的，他“誒”了一聲，站起來看了一眼，才看見后座上多了個軟墊子。

    昨天晚上回來的時候，他好像說了一句后座硌屁股，還涼：“昨天晚上洗澡，我見屁股上都兩道印，哈哈哈。”

    第35章

    陸佳意越來越覺得戚楊這人看著悶葫蘆, 心卻細，只要他肯上心, 人其實可暖了。

    他坐在自行車后頭, 抓著戚楊的衣服, 問：“自行車難學(xué)么？”

    “你要學(xué)？”

    “有機會我試試。”陸佳意覺得會騎車太方便啦，想去哪去哪, 比馬車還方便, 還能鍛煉身體。

    他現(xiàn)在很需要鍛煉身體，就像這幾天剛冷了一點, 他就咳嗽，可見身體不大結(jié)實。

    “等暖和點吧。”戚楊說。

    天冷，磕了碰了都會疼。

    天是真的冷了，這才十月下旬，一下雨說話都能看到白氣了。陸佳意坐在后頭, 心里默誦他等會要考戚楊的內(nèi)容。

    《蜀道難》和《琵琶行》，算是古詩里比較難背的了, 他有點后悔給戚楊選了這么難的兩首詩，怕打擊他的積極性。

    今天雖然無雨，但道路上有積水, 早cao大概率是不上的, 不過戚楊他們訓(xùn)練是不能停的，估計要去室內(nèi)訓(xùn)練。在戚楊要去訓(xùn)練之前, 他就提問了戚楊。

    “能背多少是多少, ”他對戚楊說。

    戚楊有點不大自然, 問：“真要背？”

    陸佳意點頭：“你不是答應(yīng)我的。”

    戚楊就問說：“背哪個？”

    “《蜀道難》吧。”陸佳意說，“我給你起個頭，噫吁嚱，危乎高哉！”

    他是搖頭晃腦念的，戚楊看了嘴角動了動，見陸佳意兩眼亮晶晶地看著他：“開始吧。”

    戚楊就面無表情地，用很平淡的語氣背道：“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

    陸佳意點頭，示意他繼續(xù)。

    “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

    陸佳意又點頭，雖然這感嘆號都誦讀成了平淡的句號感覺。

    戚楊就繼續(xù)背誦，淡淡的，像是在念課文。陸佳意漸漸地就驚訝起來了，因為戚楊很快就背誦到后半段了。

    “……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側(cè)身西望長咨嗟。”

    背完了以后，戚楊還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那么英俊帥氣的一張臉，五官出彩，表情卻寡淡的不像話。

    “很……好啊，”陸佳意拍了一下手，有點吃驚，所以欣喜來的有點勉強：“背的很順。”

    是的，不光背誦完了，而且背誦的很順，全篇一個語速，停都沒停頓一下，像念的。

    陸佳意昨天晚上想了半宿的安危敲打的話，此刻一點用武之地都沒有了。

    “《琵琶行》。”他說。

    戚楊又去背誦《琵琶行》，這下總算是背的不算順利，只背誦到“大珠小珠落玉盤”就停下來了。說：“就背到這。”

    但是已經(jīng)遠超過陸佳意的預(yù)料了，他覺得這不像是一個學(xué)渣該有的表現(xiàn)，強烈懷疑戚楊回到家里以后又偷偷背了，回家的時候是沒拿書，但是戚楊有手機啊，他自己說的，手機上什么都能查，大概是手機上查了《琵琶行》，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背了很久。

    “已經(jīng)不錯了，”陸佳意說，“不過你如果少看點小說，多花點時間，肯定都能背誦完。”

    戚楊說：“我看一會書就頭疼。”

    哎呀呀，你聽聽，這就是學(xué)渣的常用語了，他以前一個學(xué)堂的，給他看過《春桃迷史》的孟學(xué)義就老這么說：“我一看書就頭疼。”

    陸佳意一下子找到了感覺，笑著說：“不著急，慢慢來，今天你的任務(wù)就是把《琵琶行》給背完了。”

    戚楊沉默了一會，說：“……其實……”

    “嗯？”

    戚楊說：“沒什么，我接著背。”

    其實他并沒有很想考多好的大學(xué)，他本來想說這個。他不喜歡學(xué)習(xí)，也不覺得自己是學(xué)習(xí)的料。

    相比較教室里的懶散，戚楊在籃球場上真的是大殺四方，又兇猛又敏捷，江潮跟他練球，被對比的懷疑人生。他喘著氣坐在地上，拿毛巾擦了一下臉說：“我聽說你把職高的川哥給打了，還不止一次？”

    戚楊拿著礦泉水喝了兩口，說：“還有他受的。”

    戚楊對付川哥這樣的人，手段就是以硬治硬。

    川哥這樣的混混，屬于性格已經(jīng)定型了的，不可能吃了一次敗仗他就心服口服了，得多揍他幾次，揍到他懷疑人生，他就真服了。

    戚楊打算今天再去堵他一回。

    陸佳意發(fā)現(xiàn)下午的時候戚楊又逃課了，本周第二次逃課了，上次問戚楊，戚楊說有事，他也不好打破砂鍋問到底。

    他今天下午做了一套語文卷子，嚴(yán)格算起來，這算是他頭一回認認真真地做卷子呢，會的還是有限，主要還是不習(xí)慣現(xiàn)代的應(yīng)試思維，他做的最好的還是古代詩文閱讀部分，其中的文言文閱讀和古詩詞閱讀的二十分，徐林批改，給了他十五分。

    以前科舉考試，其實也有類似的考試方法，比如他們考的貼經(jīng)，墨義，這貼經(jīng)就是貼住一部分，空出一部分讓你填，考的是背誦功力，這墨義則類似于名詞或者經(jīng)文解釋，考的是理解能力。這些只要記憶力好，基本都不是問題。

    他最差的是現(xiàn)代閱讀理解，首先他就不習(xí)慣這種大白話的文體，覺得毫無美感和才氣……這樣寫作，和平頭老百姓閑嘮嗑又有什么區(qū)別呢？沒有了古言體的精煉濃縮，感覺文章水的厲害。古代文學(xué)一字一詞都很重要，需要細細琢磨，才會有“一字師”的美談呢。他剛看到作文要求八百字以上的時候，還覺得八百字的文章難作，但如果是這種大白話，他又覺得八百字好簡單。

    他這次做的現(xiàn)代文閱讀是余秋雨的《三十年的重量》，最后有個總結(jié)題，問的是“你從中感悟到了什么？”，徐林覺得他感悟的，和陸佳意感悟到的不一樣。

    “這不是在問我感悟到的東西么，這種不應(yīng)該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感悟，隨便抒發(fā)自己的感想嘛？”

    這話把徐林給問住了，他沉默了一會，說：“那也不是。”

    “這種也有標(biāo)準(zhǔn)答案？”

    “問答題都沒有嚴(yán)格的標(biāo)準(zhǔn)答案，但是大概要點都是有的，老師還是根據(jù)你回答的要點來給分，反正你這個不行，和標(biāo)準(zhǔn)答案不一樣。”

    “哦，我還以為是一道思辨題。”他本來還挺愛這道題的，覺得思辨比單純的死記硬背有意義。以前老夫子給他們上課，最愛聽他們思辨，說思辨出智慧。

    還有一個六分的創(chuàng)意題，要求給公路上的警示牌設(shè)計標(biāo)語，他給空下來了。

    徐林說：“這種不能空啊，簡直就是送分題，你就是隨便寫個注意安全，老師也會給你一分的。”

    “你寫的什么？”

    徐林說：“搶行一秒鐘，遺憾一輩子。”

    “你這說的是紅綠燈吧？”

    “類似吧。”

    “那我可以寫紅燈停，綠燈行，黃燈亮了等一等么？”他在小學(xué)課本上看見的。

    徐林：“……最好還是不要吧……”

    。

    徐林給他批改完，已經(jīng)有同學(xué)吃完飯回來了，他們倆趕緊跑到食堂去吃飯，剛打好飯準(zhǔn)備吃的時候，就看見食堂窗口那兒吵起來了。

    是打飯的師傅跟一個男生在吵，互相罵罵咧咧，吵的還很兇，那打飯的師傅舉著手里的勺子，都要沖到外頭來了，圍過去的同學(xué)越來越多，最后一群學(xué)生竟然幫著那男生跟食堂的人對罵起來了。

    他們倆就端著飯缸一邊吃一邊在旁邊看，最后還是高校長來了，這事才算完。

    大家之所以幫那個男生，是因為大家一致認為現(xiàn)在食堂的飯菜沒以前做的好吃了，菜品種類也少了，今天被罵的那個師傅，打飯的時候態(tài)度非常差，大家都忍他很久了。

    “聽說他是食堂老板的侄子，仗著自己是老板的親戚，平時傲的很，有時候說他打飯不好好打，他就罵罵咧咧的。”回到教室里，大家也都在談這件事。

    羅坤最擔(dān)心食堂會漲價：“今天當(dāng)著校長的面，食堂的老板一直解釋說現(xiàn)在外頭的rou都漲價了之類的，不知道咱們食堂會不會跟著漲，上次開水房漲價都是直接就漲了。”